死亡。
像是一滴黑色染料融入清水，猝不及防间，这个清晰而又沉重的词汇，就将此地渲染成一片死寂。数秒钟之内，室内落针可闻。
就连小希也在玩乐中静了下来，它摇了摇尾巴，歪起小小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打量着这奇怪的三个人。
常栩看着那颗存放着铭牌的储物戒指，心里不由得狠狠颤抖了一下，甚至眼睛里都莫名地渗出了一点小小的水花。不过那些水花隐秘而细微，顷刻间就化作轻飘飘的蒸气，消失在无色的空气里。
若是成为正式学员，真的葬身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个铭牌，就是一个人来过、活过，又离开后，所留下的全部痕迹。
“感慨好多啊，是吧？”
没等常栩多想，组长就很破坏气氛地来了这么一句。
“请问，你刚拿到这个牌子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常羿很快反问道。
“我感觉很开心啊！”
这个超出正常人预料范畴的回答，让常栩和常羿都略微有些错愕，他们对视一眼，不知开心一词从何而来。
组长的嘴角上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至少我死了，还能有点什么留在世上。”
他的双眼目视前方，目光却分明没有焦点，常栩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不过，或许不仅仅是回忆。
“比起那些碌碌无为的人，我多幸运。”
……
正在此时，头顶的水晶灯闪了两下。
“这是午夜报时。”组长立刻停止了刚才的话题，指指顶棚道，“五分钟后，寝室的水晶灯停止能量输送，也就是熄灯。”
常栩倒是问题不大，毕竟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床，铺一下床铺就可以直接睡觉。
有问题的是常羿，他的寝室还没怎么打扫，恐怕只能枕着灰尘，并且呼吸着灰尘睡了。这对喜好干净的常羿来说，是绝对不能忍的。
不过，组长的下一句话，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你们俩还等什么呢，回新生营地去睡觉啊，别打扰我休息！”
“……啥？”常栩和常羿齐刷刷地惊了一下。
“不是完成任务就算通过考核了吗？”常栩首先问道。
“不是通过考核就成为正式学员了吗？”常羿又十分配合地接了一句……
“开玩笑吧！！”组长看起来比他们还要惊讶一百倍，“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你以为正式学员是路边捡来的大白菜吗？”
他将左手张开，手掌正对着自己的脸，然后将拇指按压在手心里。
“要成为正式学员，第一关，通过念力测试和身体测试。假设报名的新生是一千人，会有九百九十八人过关。毕竟到这来的人本就经过认真选拔，不合格的几率非常小。”
组长又按下食指，“第二关，半个月的适应期。如果无法忍受艰苦的训练和生活条件，可以在这段时间退学离开，回到普通人的世界。新生剩余九百五十人。”
“第三关。”这次被按下的是小拇指，“两个月淘汰期。注意，进入这个阶段，你就连后悔也没有用了。因为你已经归属于帝国，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国家指挥。这两个月，就是用更加残酷的训练，逐渐剔除那些不适合这里的人，一个项目不达标，直接失去竞争资格，随后分配到其他部队或军校。新生剩余四百人。”
听到这里，常栩暗暗咋舌。只从数据就能感觉到，对于新生来说，淘汰期应该是最艰难的阶段。但留下的人，不说脱胎换骨，至少也该成为一个崭新的战士了。
“觉得留下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组长像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用力按下无名指，只剩一根修长的中指笔直耸立，“第四关，全体参战，出几次任务再回来。新生剩多少不一定，不过平均下来是三百三十人左右，平常说的‘剩余三分之一’，就是从这来的。”
灯突然灭了。
过了几秒，常栩问道：“新生参加的战斗，是什么类型的？”
“看具体情况和运气，可能几人一小队搞个暗杀，可能跟着大部队在战场上作战，也可能去探索有一定危险的未知地带。”组长在黑暗中道，“总之完全没有定数，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么……”常羿忽然接道，“会不会有那种……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伤亡特别大的情况？”
“有啊，嗯……看在我还不困，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案例吧。”
一听组长居然要谈起真正的军校往事了，常栩和常羿都有些激动，感觉凭空提了几分精神。
“两年前，报名的新生有一万一千多人，实战阶段之前，留下了将近六千人，这个远超平均值的成绩让所有人都对那届的新生抱有很大的信心。正巧当时西南部突发叛乱，看样子谋划过很久，一千多人，一夜之间就聚起来了。”
“这帮人的实力并不太强，但相对于安逸懒散的地方兵，他们还是比较强的。于是，学校就派出了两千名新生学员前去支援。这两千人是新生中的精锐力量，各项测试的成绩都很靠前，而且，念力修为最差的，都有感知中期。”
“在新生加入之前，地方军跟叛军刚战过一场，剿灭了大半的叛军。没过多久，地方军就带着新生发动了他们认为的最后一次进攻。”
“叛军的队伍比几天前又扩大了一些，他们在城内与我方的部队展开巷战。因为实战阶段会有表现评分，所有新生都进入了城镇，希望多杀几个敌人，让自己的排名靠前一点。然后……”
组长这个突如其来的停顿，就像是一个男人在某件事的最高点上莫名阳痿，让两名听众感到十分不爽。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组长不动也不出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等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常羿沉不住气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
组长那边还是漆黑一片。但常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组长似乎轻轻地笑了笑。
“炸了。”组长终于回答，“十多万斤炸药，就一个眨眼，整座城飞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