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木曜脑中刹那间一阵空白,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昏眩了过去。
然而,再度平息了一场巨大的叛乱后,高座上那位教主却没有去理会那个已然昏迷过去的叛变者,只是拂开层层帷幔,徐步走下王座,微微抬起脸,望向远处——众人亦下意识地循着教主的视线望去,但见几百步外的另一栋大殿的檐瓦上,一个绯纱蒙面的少女正俏然而立,一身绯色衣裙在夜风里婀娜飞扬,宛如传说中的雪山女神。
“呵呵……你就是传说中,最近很受彝国国主恩宠的那个……‘玫瑰夫人’?”低沉而微带沙哑的语声中,教主千梵缓缓抬起双眸,凝视着面前这个殊容绝色的女子。
这个统御了天摩教足有二十年的教主,那张面容看去竟不过三十来岁,明眸善睐,妖冶艳逸,乍看去竟是分辨不清男女。
冷汐昀心中虽暗自惊诧,然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冷然应道:“我的确曾被那个人当众册封为‘玫瑰夫人’,不过这‘传说’两字却是不敢当。”
千梵神色淡淡,依旧只凝视着自己掌中的扳指,语音有些飘忽:“这么说来,是他派你来见我的了?”
冷汐昀没有答话,眉目平静地与他飘忽的眸光对视。
一旁的水曜使轻咳一声,微微冷笑,“好大的胆子!你是仗着什么,居然胆敢插手我摩萨宫的内乱?”
“水曜,“千梵将目光转向水曜,轻笑着讥讽道,“难道似你一般,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向争胜的一方俯首效命,才是上策——你说对么?”
水曜被他一番驳斥,脸色顿时一白。
冷汐昀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殊无半分兴趣,清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慵懒,“教主接下来,是打算先处理家务事呢,还是先让我说明来意?”
千梵微微一笑,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下,懒懒问道:“不知这位……夫人,何事劳您大驾?该不会是听闻我教今日风波乍起,特来参观的吧?”
“教主您多心了。”冷汐昀斜瞥他一眼,慵然一笑,“我是来和教主您谈条件的。”
听见这句话,千梵顿时收敛了满脸的嘲弄之色,然而声音里仍透着某种玩味的语气:“若本座没有记错的话,我教与彝国好像素无交易往来。”
“可我不是彝国人。”冷汐昀脸上的神色依旧慵懒而闲散,然而声音却陡地一沉,“生逢于乱世,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于今我已舍弃了玫瑰夫人的身份,投奔于您,又为您肃清教中一场内乱——赏罚分明的教主,请问您,该以何报答小女子呢?”
她此语掷地,室内空气陡然沉寂。
水曜神色闪动,不待教主开口,便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女人——”
然而,他语音戛然而止——千梵已蓦地挥手打断了他。
就见千梵大笑起来,终于坐正了身子,饶有兴味地打视着眼前这个女人,面含微笑:“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女人……说吧,你跟从本座,究竟所图为何?”
冷汐昀却不立即回答他。但见她眉梢一挑,含笑反问道:“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我难道不需要先同教主您解释一下,我跟从那个男人,又是所图何为呢?”
千梵神色淡淡:“那是你与他之间的事,与本座无关。”
“那我就先说样与您有关的,如何?”冷汐昀语声稍顿,故意抬起头,瞥了侍立一旁的水曜与日曜一眼。
千梵立即会意,淡淡吩咐道:“日曜,水曜,你们先且退下吧。”
“是,教主。”齐整的应答声里,两位九曜使者率领弟子躬身退去。
“玫瑰夫人,现在可以说了么?”见冷汐昀依旧不语,千梵不禁微微一笑,轻声提醒。
冷汐昀轻扯嘴角,唇边笑意似是而非:“莫非教主您认为,离开了泰息翡之后的我,还是彝国的玫瑰夫人?”
“呵呵,这个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本座可就不知道了。”千梵语意模糊,垂眸凝视着自己拇指上那枚扳指,幽幽道,“似乎,你还未回答本座方才的问题呢……难道,姑娘还有什么顾忌吗?”
“教主可知道小女子的身份来历?”冷汐昀依然答非所问。
千梵坦然颔首道:“略有耳闻。”
冷汐昀悠然一笑:“那么,不知教主可能猜到,我方才射杀贵教那个叛徒的武器,是来自何处?”
千梵唇角微弯,依旧声色不动:“莫非你要告诉本座,你就是用这种武器,博取了那个冷血君王的信任,从而赢得了‘玫瑰夫人’这个在西域尊荣无尚的身份?”
冷汐昀将食中两指竖在唇间,摇头轻笑:“非也。”
千梵玩味地一笑,挑眉:“哦?”
冷汐昀定眸凝视着他,神色暧昧:“不是我要如何告诉教主,而是……教主您如此慧眼神通,即便我对此闭口不提,难道您就半分都猜不到?”她笑靥舒绽,一瞬间娇娆如玫瑰盛放,旖旎妖艳,风情万种。
“哈哈,果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千梵终于展颜笑了起来,定睛看着她,正色问道:“那么,本座现在也很好奇想知道——你,究竟来自何处?”
“不瞒教主,小女子来自……”冷汐昀语音故意顿了顿,迎着对面那个深不可测的男子有些暧昧的目光,她靖眸里漾闪着一丝妩媚,“……七,千,年,后。”
千梵似是怔了一瞬,随即霍然大笑起来。
冷汐昀信手拈起一侧茶案上的葡萄,喂入唇中,不置可否地微笑:“莫非教主您不信?”
千梵笑了一阵后,终于收声不语,微带审视的目光斜瞥对面的女子,“那你又是为何要离开那个貌若天人的少年君主呢?……啊,你先别说,且容我上猜一猜。莫非……你用以击杀我教叛徒的武器,‘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教主您真是聪明,一猜即中。”冷汐昀又拈起一粒葡萄,摊在掌中,缓缓剔着葡萄皮儿,“可惜,有些人偏偏就是贪得无厌,爱慕着那些可望不可及的物事,定要不惜一切,将之取到手中,否则便要翻脸无情,昔日鱼水之恩一朝沦丧……哎,真是让人困扰。”
“看不出清冷如姑娘,也会有困扰于心的俗事?”千梵缓缓睁开眼,唇边滑落一个捉摸不定的笑意,“那么,既然你无法为他效力,来我这里,你觉得,你就有用武之地么?”
“你们所求不同罢了。”冷汐昀停下了摘葡萄的动作,扬眉微笑,“我想,教主应该并非一个执著于冷兵器的军事家——教主一身神功霸绝于世,自然不稀罕利用那些九流武器来扩展您的疆土……不知,我猜得对否?”
“哦?莫非姑娘认为本座是个淡泊而无欲求之人?”千梵仿佛听到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般,轻轻冷笑了一声,然而眉间神色依然淡漠,“那你可就……”
“教主志在‘武’,而非‘器’,不知我这次可有猜对?”千梵语音未落,冷汐昀便已打断了他,微笑着抢白道。
“本座志在‘武’、而非‘器’?哦……虽然不全对,但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接近了。”千梵半眯着眼。
“嗬,既然占用了教主如此宝贵的时间与这里的茶水,我还继续在这儿说废话的话,似乎有些太过意不去了。”说话间,冷汐昀已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小包药粉,缓缓打开。那是一包纯白色的粉末,碾磨得极其细致,依稀泛动着晶莹如雪的光芒——这便是“卡洛林”,那种未来世界里能引发人精神异化的药物,冷汐昀将其做成了粉末状。
就见冷汐昀轻轻拈起一小撮粉末,探出舌尖,将指上沾染的粉末一分分****干净,继而陶醉般地抬起双眸,向千梵微绽笑颜道,“这也是我从七千年后的那个世界带来的宝物,可增强功力、抵御百毒、养颜益寿……”
她顿了顿,肃容道:“想必教主也曾听闻过,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曾用什么样的手段伤过、杀过什么人……其实,那些统统都不是我最擅长的。而研制眼前这些药粉,才是我最不容忽视的技能。”说话间,她已曳然起身,衣裙拂动,徐徐来至千梵座前,将手中那包白色粉末扔到千梵手边那个紫金盆子里,曼声一字字补充,“——教主若是怀疑我的诚意,不妨找人一试即知。”
千梵猝然一把握住她那双纤纤玉手,将她拉至身边,那微微眯合的黑瞳里似有暧昧的波澜、又似有寒光在幽幽闪动,“既然如此消受……为何卡索尔那小子不知珍惜呢?”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冷汐昀娇躯一颤,却骤觉握着她手腕的那双手上传来的劲道隐隐增大了几分,几乎要将她伶仃的手腕生生捏碎在指掌间!
冷汐昀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惊惧与恐慌,不动声色地扯唇一笑:“他不是不要,而是……不敢。”
冷汐昀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回眸之际,面色已然恢复了红润,脸上俏笑宛然,“不是谁都像教主这么英勇睿智、敢于尝试的,更何况,也不是谁都值得我以身试验的。”
她如是说着,一边拈起一小撮****,缓缓舔入口中——那种她从前深恶痛绝的肮脏东西、在七千年后的那个世界,引发了一场骇惊全球的核武器战争的罪魁元凶,此刻,竟然就被她这样轻易地……送入了自己唇中。
“如此人间至宝……可惜,那人无幸享用呢。”她秋波一转,斜乜那个慵懒斜卧在床榻间的男子,一字字诱惑,“不知教主……您,可要尝试?”
那个半卧暖榻的男子半眯的眸子忽地睁开了一线,缓缓朝她递出一只手。
她会意地款步上前,身还未至,手便已被那个妖异的教主再度握住,猝不及防地拽过她身子——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娇躯便已被那个男人轻拥入怀。
冷汐昀微微一怔,却听那个男人在她耳畔轻轻呵气,暧昧耳语:“你喂我。”
一阵幽寒猝然袭遍了冷汐昀全身。
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阵阵恶潮,仿佛为了掩饰身体那轻微的战栗一般,她妖丽的脸庞上缓缓散开一个更加暧昧的笑容,略倾低身,慢慢吸入一小口****,旋即启唇……喂入了身下男子的唇舌间。
一阵刺骨的凉意袭过,仿佛有一条小蛇无声地探出冰冷的信子,滑入了她唇舌间,贪婪地汲取她体内的养分……
她便在这样巨大的惊骇与惶恐之中,被解去了层层罗衫……
她卧倒在层层罗衣之上,失神地瞪着大殿上方灯色昏昧的高高穹顶,心中的惊怕便犹如海潮般……犹如那个妖异男人的身体般,一波波侵袭着她。
已经……没有退路了。
黑寂如死的华穹宫深处,那具一丝不挂的婀娜胴体宛如冬雪一般在床帏间铺展开,显得无辜而妖娆。然而那张冰雪玉竹般的脸庞上,却有一些晶莹闪烁的液体……还未滑落,便无声地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