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逗逗他,于是问:“你们实习有工资吗?”
“想得美。”他喝口酒说,“三年之中,我们至少有一年给总公司当劳动力。不过能学到东西,我们也认了。当然也知道企业给的工资,都进了学校。”
“被黑掉一年工资,还如此平静,真看不出。”我同情地笑笑说。
廖明辉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职业学校都这德性。摸走学生口袋里每一分钱,榨干学生身上每一滴汗。”我咧咧嘴道:“你说的太吓人。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当帮凶,得赶紧辞职。”难怪黄可心那么刻薄地评价职业学校。
廖明辉呵呵笑着说:“您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剥削者。教我们基础课的老师都是您这样的实习生,来我们这混几天找到好工作马上就走。根本不与我们私下接触,能天天陪着我们,您是头一个。”我一笑道:“谢谢表杨,主要原因是我无能,只配和你们胡扯。你表现那么好,校长怎会对你不满?”
“从五月开始,学校天天劝我们去湖南读一年预科,明年考本科。丢他老母,就我们这帮人的文化基础,等老子本科毕业,老子的老子骨灰都找不到了。无论我们怎样表明态度,学校依然劝。像《大话西游》里唐僧,没完没了唱onlyyou。其实大家早就知道学校送我们去湖南可以赚大钱,根本不是为了我们好。现在把我们扣在学校,一方面说就业难,一方面继续劝。又扯又打,逼我们北上读成教。我们心里明镜似的,别他妈以为我们是傻子。”
大概意识到自己脏话满口,廖明辉不好意思低下头,突然又灿然一笑,手肘立在桌子上,再次向我伸出手掌:“老师,能否让我买包烟抽?”那神情实在无法拒绝。而且从他的话中判断,这家伙的年龄可能比我还大。相对于我,他是老江湖了。
点燃烟后,廖明辉很有心地挪挪椅子,坐在下风处避免烟飘向我。等他吸了几口烟,我才问:“那段时间我还没来,你们怎么和学校谈的。”廖明辉无奈地道:“还能怎么样?大家一起去闹,要求出去工作。闹急了,学校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老师您一辈子都想不出。”
“哦?”我好奇地问,“什么主意?”
“现在珠三角企业缺民工。”他向我解释道:“学校在内地有人脉,经常组织大批民工来广东工作。被我们催急了,学校规定,企业从学校接受二十名民工,就得要我们学校一个大专生。等于把我们和民工混合搭配,批发出去。”我也觉得好笑,说:“确实挺伤自尊,只听说有陪嫁丫头,没听说有陪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