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8708000000003

第3章 (三)

到了迷津塔前,按下云头,穿过一道花纹怪异的石门,入得院中全是殷红如血的大丽花,开得枝蔓遍野,近乎狰狞,李腾和廖维希急忙踏过花丛,跑进塔里,厅中一幅巨型八卦微微转动,李腾掐指一算,不好,日晷晦朔,灵珠羸弱,镇压鬼怪、恶灵之力消减,要赶快找到碧环师姐。说话之间,八卦转动更快,大厅之中,白影曈曈,幻化成无数面容,全都朝他们扑来,李腾祭剑挥出,那些幽灵轻轻避开,转瞬又扑上竟是全然不惧,李腾口内默诵《往生咒》,接引佛光清霄剑金辉流转,依五行方位汇聚,结成一个巨型的八卦图符,向众幽灵而去,同时对追逐从两仪阵下逃逸的幽灵的廖维希喊道,师姐还在塔上呢。廖维希剑光回落,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楼梯,众幽灵困在两仪阵中,金光流转,惨叫连连,逃逸而出的幽灵在厅中飞舞,一阵阵凄厉的哭泣破空而来,李腾暗运念力,颂《灵心咒》,厅中八卦突然泛起一片红光,普照之下,众幽灵都被摄入灵珠御守的普象之渊。李腾急忙飞身落入第二层,厅中一片打斗过的残迹,金桌上的引魂灯就要熄灭,李腾反手一挑,忽听塔上传来幽微的打斗声,急忙飞身而上,在第四层见到廖维希护住陈碧环,剑上寒光向一团烈焰中桀骜的身影撞去,廖维希一口鲜血呕出,溅在浅色的衣襟上,十分触目,剑身剧烈震动,瞬间光芒再次敛聚,更加明亮璀璨,向那团烈焰围去,任谁都知道他这是两败俱伤的斗法,陈碧环又惊又愧,面色惨白。李腾祭起清霄剑,光芒乍出,幻做紫带,朝烈焰缠去,廖维希的剑芒已被烈焰冲散,忽见他横掌一带,白光盈袖,迎风而长,冲向烈焰,把满天火光层层遮蔽,李腾眼看胜局已定,当下并不着慌,九阙剑紧字诀一捻,紫带越缚越紧,突然一阵裂帛声骤起,紫带、白练齐齐断裂,李腾、廖维希急忙运力,稳住剑光,忽见漫天流火的红绫破空而来,千钧压下,李腾连忙推开廖维希,带师姐快走,李腾朝他喊道,当下剑光一折,扬手向天,两仪中分,四象不起,丹血为引,祝融之息……咬破舌尖,衅血于剑,剑上突然绽开大片大片的血色花朵,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像是在燃烧一样,李腾的身上也渐渐开出了血色花朵,越来越触目,越来越凄艳,李腾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手中剑仿佛快要溶了,九阙剑法的第六重焚天之火,会是这样惨烈的吧!李腾身上渐渐升起一片火光,连同那把烈烈燃烧的剑,带着决绝的神情,向烈焰深处冲去。不要啊,廖维希和陈碧环的声音同时响起,却眼睁睁看着火光遮没了他的身影,“咔擦”厅中的柱子竟拦腰断裂,火绫忽措,光焰冲天而起,远方烈焰呼啸而至,迎头斩下,“铮”地一声锐响,火绫齐齐断掉,漫天的火光仿佛停了一下,接着蜂拥溃散,锐芒渐熄,陈碧环和廖维希见李腾扶剑而立,五官七窍全都是血,衣衫斑驳一片,那个身影倚靠在断柱之上,额头不断渗出血珠,手捂肩际,指缘下一道深深的剑痕突兀而出。

忽然一道青影掠过,挡在那个身影之前,一女子的声音怒斥道,何故伤我火灵!火灵,原来是五行御守之一的火灵,是迷津塔镇压鬼怪、恶灵的另一重力量。前辈可是天羽圣人,陈碧环的声音响起,打乱了李腾原本有些沉郁的思绪。向厅中看去,见一青衫女子,持剑而立,目凛秋霜,忽而眸光轻动,你怎会知道我归隐前的名号,你可是逸封山弟子,那青衣女子淡淡问出。“是,晚辈陈碧环是楚云真人门下弟子。”原来是楚师妹的弟子,天羽圣人忽见依然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李腾,目光清奇,神色傲然,不禁目光一沉。那人走上莲花台,竟是一副百折不悔的样子,眉际的傲然,目光的清许,深深印进她的眼中,虽见他相携而来的女子心灰若死的神情,长跪山门外的孤影,对于他竟难泯痴情。天羽圣人涩涩一笑,心中一片叹息,这个弟子真的很像他。又望了廖维希一眼,对他们说:“阴日阴时,百鬼齐出,火灵重现,你们误闯祭塔,加之其中有鸣山弟子,身带阴森鬼气,所以火灵才会不顾一切向你们攻击,罢了,你们走吧!”多谢天羽前辈,陈碧环向她略一施礼,就要走过去扶李腾。这个给他服下,天羽圣人手一扬,陈碧环手中已多了两颗略带馨香的丸药,颜色赤红,她连忙递给李腾服下。多谢前辈,李腾被陈碧环和廖维希搀扶下楼时对天羽圣人说,似乎是笑了一下,身影就被光芒灰暗微微闪耀的扶梯遮住了,随着渐渐淡去的脚步声消失了。

回到厢房,李腾全身的力气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支撑着身子,坐在塌上,全身一片火燎的疼痛,陈碧环的话再次传来,两百多年前,仙媒山的掌门继承人,分别是仙媒广虚子,鸣山鹤阳子,逸封山天羽圣人,三人同时下山,四年后各携心爱的人重聚玉渊殿,仙媒圣物幽皇镜最终选了鹤阳子和他带上山的女子做掌门,广虚子一气之下,向历代祖师发愿永守莲花台,玉渊殿上和他同来的女子凄凄哀求,他竟不为所动,只冷冷掷下一句话,你如能令天降金雨,使莲台永不沾尘,我就带你走。那女子性情刚烈,竟长跪仙媒门青阶前,不饮不食,死的那天,天上连半片云彩都没有。

两天后的夜晚,李腾悄悄去了莲花台见师父广虚子,说起自己不久就要下山,一片感触中不禁问出了心底多年来深埋的疑问,师父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困守莲台这么多年?广虚子凝眉沉思,过了一会抬起眼来,目光湛亮,澄澈似水,这问题你一直没有问出,现在忽然提起,想是你也听说了。他望着师父略微消瘦的身影,仰起耀着月辉的脸颊,是。李腾轻轻说着,像坠入某种沉思中低迷的呓语。“那你现在还认为师父不会错吗?”李腾点头,眼里永远是广虚子所熟悉的执拗的光芒。师父,李腾怔怔地流下泪来,跪在他面前,师父不会错的,李腾嘶喊着,愤然站起,“铮”地一声轻鸣,清霄剑滑鞘而出,寒光冲天,执剑凌虚,横跨鸿蒙,向天空刺去,瞬息之间,清朗乾坤,忽而云气骤降,寒芒翻涌,雷声横空劈出,狂风大作,李腾口中祝祷,身上渐渐腾起一片寒光,如长鲸吸水源源不断汇聚剑锋,刺向长空,寒光映得天地恍若白昼……住手,你这是要做什么,身后广虚子师父急道。我要让天降金雨,李腾的声音骤然而起,同时雷声更响,风声更烈,李腾身际寒光一挫,已持剑于手,寒光全都冲上剑尖,破空长啸声中,整个人向天际挥剑斩去,“轰”的一声,天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天堑,金光从天边冲出,寒剑惊掠,搅得金光纷纷漏下,在天空耀出一片奇异的光彩,李腾的身影如秋叶般悄悄坠落,广虚子飞身而上,轻轻接住他,师父,你看,那是金雨,李腾靠在广虚子怀中,虚弱地说道。莲花台上慢慢积起一片金色,像用金箔裱糊似的一块块拼出,广虚子静静的望着李腾,忽然大笑了起来,脸上竟现出了李腾从未见过的空灵神色。腾儿,天降金雨,我也离开了。袖风一拂,当下乘云而去,空中轻轻飘下两句偈子,欲乘浮云兮,心无所系;若怜痴情兮,何私灵雨。李腾望着消失于云际那个熟悉的身影,默默撑持着走了回去。

五日之后,玉渊殿上,三脉掌门、仙媒六子和一众弟子在落星坛前告祭完毕,鹤阳子和玉盏夫人两位掌门分捧李腾、廖维希、陈碧环籍册走上祭坛,厅中眉首四字真言的匾额后忽然耀出一道青光,斜斜照在祭坛的玄石供桌上,明亮得耀人眼目,瞬息之间青光消失,供桌上多了一面颜色青幽的银缘古镜,镜面光芒流溢,粼光若水,这便是仙媒圣物幽煌镜了,镜面淡淡地飘出一缕柔和的光辉,洒在供桌放置的三人籍册上,光芒渐渐变作红色,转瞬而逝,这时玉盏夫人已走下落星坛,站在鹤阳子身边对众人说,仙媒掌门人有凡尘之情才能制掌天缘,所以要你们下凡四年去找自己心爱的人,带回仙媒山,那时将由幽煌镜选出掌门,领袖三脉,司三界众生情缘,现在幽煌镜已为你们续上命缘,各占一卦,算出自己要去的地方后,你们明天一早就下山去吧!李腾、廖维希、陈碧环站在殿中排桌前,各自拿出法器,放在桌上,廖维希的是一个玄黑色的琼玉环,三人各祝颂法诀,厅中三道光芒乍起,廖维希手画鬼符,运指虚点,玄玉环上光辉一闪,镜光忽敛,不知映出了什么?陈碧环也还是用那明黄小晶石,只李腾命盘上金光黯淡,飘忽不定,他急忙暗运念力,胸口忽然一阵剧痛,血气时时翻涌,竟无法开启命盘,眼看就要撑不下去,师父嵇阮真人悄悄扶上他的肩际,一股浑厚的力道传来,李腾勉力只手探入金光中,五指拈算,指尖停转的同时,金光寂灭。卜算完后众人各自散去,嵇阮真人拉着李腾回到羽宫,便急急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师父,弟子前几日施法祈雨,道行不够,便受了点伤,李腾恭声道。你连命盘都启不了了,祈雨之术怎会伤得这样,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啪”地一声,嵇阮真人右手略颤,李腾的半面脸颊已飞上一个清晰的掌印,他的头低下去。你逆天而行,致使莲台降下金雨,可知逞于一击之间,或吐血败亡,或道法尽废,这么不知自惜,嵇阮真人声音哽噎,竟说不下去了,也不看李腾一眼,径自去了。

这天晚上李腾独自收拾东西,从壁柜中取出几件常穿的衣服,卷入铺开的包裹中,正要阖上柜子,忽见角落里一个瘦长的红绸口袋,露出一点木质的灰黄,好奇之下便取过来,掩上柜门,拿近灯下,把红绸的系带解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筷子般高低的木雕美人,雕工朴拙,但线条流畅,长发飘散,眉心似蹙,眼中宿泪凝愁,目光浅浅,一袭衣衫,竟衬托得人美如玉,看得久了,倒沁出几分寂寥落寞,许是自己的幻想,灯下的木雕美人,美则美矣,神色却木然。从李腾记事起抚养他的就是个木雕艺人,看这个小孩子聪慧就把手艺教了他,后来病死了,李腾靠邻里帮着安葬,带了他送的唯一的东西——一把饰有紫色穗子的雕刀,在他平素雕刻的屋子里挑了一块上好的樟木木料,就独自离开了,这木雕美人就是那时刻的,后来辗转流徙之间被恩师黄甄收入仙媒门下。李腾将木雕重新装好,塞入包裹中。又拉开暗格,找出一本卜卦的书,纸页微微泛黄,是广虚子师父送他的,前番买来的酒放在暗格一角,酒坛上一层细尘,李腾取出酒坛拂去灰尘,开封后给自己斟上一杯,终是来不及送给广虚子前辈,李腾有些烦心,举起酒坛就灌,不多会就醉得趴下了。

清早醒来时,桌上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李腾喝下顿觉清爽,就急忙赶去师父的静室向他辞行,师父笑问酒醒了没,又叮嘱了几句,一直送到仙媒门外青阶前。廖维希和陈碧环早就等着他了,当下三人一起步下石阶,向一条曲折的下山小路走去。廖师兄、碧环师姐你们算出的去处是什么地方,李腾问道。衡阳,我和碧环师妹算出的是同一个地方,打算结伴而行,廖维希微笑着答言。转而问李腾,李师弟你呢?徐州城,可惜我们并不同路,李腾感叹道。不同路才好呢,省得被你烦,陈碧环笑着打趣。知道烦,还不少说点,廖师兄你好惨啊,李腾伸手拍着廖维希的肩膀做同情状,却见陈碧环挥着包袱向他追来,保重啊,李腾当先跑到山下,向左侧的小路而去,身后传来陈碧环的声音,混蛋,你也要保重。

徐州城距离仙媒山下的临城竟是奇远,李腾在路上行了两月才到,找到一家酒楼住下后,每日里净是游山玩水,结交些贵公子之类的酒肉朋友,半月下来,城中的子弟已熟识了一大半,连徐州城的州官也过从甚密的。李腾在城中久了,渐觉无趣,便筹办了一个芍药花会,权贵之流自是上宾,文人雅士、名媛淑女亦是嘉客,小家碧玉、名妓闲僧更增情致,几乎邀请了徐州城半数以上的人。芍药花会这天,红紫竟妍,人与花相得益彰都是十分热闹,李腾身处其间,一会去拜见这个权贵,一会去约见那个首富,一会和几个文人唱和,一会去应酬几个闲僧,纷乱之中也有几位老爷带了女儿来见李腾,偶有姗姗迟来的小家碧玉,告知一下姓名,只是李腾茫然不知心在何处。

芍药花会的最后一天,场面有些冷清下来,李腾静静走过芍药花旁的小径,空气中淡淡地袭染一层冷香,晨雾将散未散,朦胧中花色清浅。李腾不知不觉走到一片红芍药花丛前,见初阳暖暖的光辉倾覆其上,十分可爱,不远处静静的站了一个红衣女子,乌发低低绾起一缕,红色缎带明秀如花,落向一肩如瀑长发,侧脸微扬,眼睛落入些明亮的光辉,却只是些光辉,神色有些木然。李腾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侧影仿佛熟悉起来,依旧人美如玉,依旧凄索落寞。李腾走到她身旁,口内吟道,红霭香倾终寂寞,泣引玉霜上朝阳。心里寄望她来唱和,但那女子只是轻轻转眸,向李腾淡淡看来。李腾心中一惊,这个女子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故熟悉若此。又说,据《本草》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为名。芍药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自古有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的说法,历来扬州芍药最富盛名,芍药又称将离、余容、婪尾春,互赠芍药往往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意。那女子静静听着,眼睛向远方的芍药花丛望去。“姑娘可是一人来,在下对这芍药园颇为熟悉,可否邀姑娘共同游赏。”那女子不语依旧花丛前站着,这时身后小径响起一阵脚步声,李腾回过头,见是一个浅绿衣裳的小丫环跑过来,一边微微喘气,一边笑着嚷道,小姐,可让我好找,早上天凉,说着就走过去,抖开手上的浅红披风替小姐披上,又轻轻系好绸带。正要转身离开,忽见小姐身子一晃,几乎向芍药丛中倒去,急急扶住,却见小姐两颊潮红,喘得几近透不过气,抚着衣襟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来,小姐,我……我去找老爷,小丫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忙转身向花丛外跑去,这里小姐半蹲着身子,手无力地搭在前襟处,脸上神色十分痛苦,李腾从腰际解下一个香囊,俯身递过去,对那女子说,这里面的药材对哮症有些益处,你闻一闻,就不会喘了。那女子不接,神情凛然中透出睥睨之色,李腾见她脸上渐渐透出些微青气,忽然冲上去,抱着她将香囊凑到她鼻端,缓了一会之后,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虽有点喘,力气却是有了,她一下推开了李腾。猝不及防撞向身旁的芍药丛,花枝一阵晃动花瓣撒落,李腾身上也缀着几多,他默默拾起地上香囊,站起身来,远远看见那个小丫环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匆匆走来,李腾将香囊挂在花枝上,沉默着走开了。闭园的时候,李腾走到早晨站过的花丛前,香囊还在,李腾叹了一口气,心中竟不能释怀。第二天,李腾宴请许多贵公子,席上和众人说些风花雪月之事,统筹之间有人说起,盐商晁老爷的女儿木香,性情淡泊,然美若天仙,李腾席间常暗自留意这些人思慕的女子,听这位贵公子说的倒也有些相像,便笑着问询,你见过晁家小姐吗?“闭园那天,她一袭红衣来赏芍药花,倒是见过一面的!”是她,李腾心中暗喜,给那位贵公子斟上一杯酒,又问晁老爷的府邸,贵公子抿着一丝笑意对他说了。席间众人哄笑道,那晁小姐人称“木美人”,多少王孙公子使尽手段都不能得她一顾,李兄既富且贵又何必去吃那苦头。李腾一笑,轻轻带过这件事,众人饮到月上中天才散。

李腾在仙媒门学过一些医术,便乔装成大夫去晁府求见,在偏厅等到了晁老爷,声称祖传之方,专医哮症,晁老爷心下不耐,冷冷说道,我家并无身染此症之人,阁下请吧,就要拂袖而去。老爷,在下除了是大夫外,还是略懂些推算之术的黄道中人,算出小姐的哮症近日发作,药石无灵,特来救治。晁老爷沉吟不语,面上倒没有几分惊疑之色,淡漠地安排他在府中住下,为小姐医治。再次见到她时,虽是隔着屏风,李腾还是能依稀看见她的病容,脉象看来,这次哮症复发的确不轻,李腾放下搭在她腕际的右手,站起身来,卸下药箱,放在房中茶桌前,打开来,取出笔砚纸笺,蘸上一点砚中残墨,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小姐的随侍丫环阿伊,配齐药材后,送到我那里,煎药的事不用你做,服药时我会将煎好的药送来,那小丫环点点头,是他在芍药花会上见到的那个,不过此时看见他,目光还是陌生的很。不用担心被认出的,小姐怎会留意一个微贱的大夫。五日之后,小姐的病渐渐大好,也能下床走动了,这些天,他日日送药到小姐房里,她虽不说什么,隔着屏风看去,脸色却是少见的柔和,这日她能起身了,让小丫环扶着下得床来,也顾不上梳妆,就向他走来,李腾急忙转过脸去,说了一声告辞,就兀自跑出去了。接下去的几天,他都是差人给小姐送药,再过三两日小姐的病就完全根治,那时……李腾正站在廊庑间出神,你来我家做什么,李腾闻言一怔,抬起头来,晁小姐神色冷淡站在身前。我是你爹的座上宾,当然可以来,李腾懒洋洋地答道。世人交友很广,岂能全为正直之士,你在这里,我原也不该奇怪,晁小姐的声音静寂无澜地传来。李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闪亮仿佛洞彻了尘世间所有的无奈。你心中是这么想我的,李腾掷下这个话,走了。木香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她对他还是说不出缘由的讨厌,最好不再相见了,她心中这般想着,也独自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木香的小丫环阿伊陪夫人去还神了,大夫说过今天是最后一料药,喝了哮症就彻底根治,木香不放心让别的丫环取药,便亲自去了。走至抱厦厅前,忽见一人推门进去,身影有些眼熟,急忙跟了去,拂开垂帘时,前日见过的那个人,手中拿了一个纸包,移到冒着丝丝热气的药罐上,将包里东西倾入一些又盖上了。你又想做什么,木香走到他面前,仰起明润如玉的脸庞诘问,目光中扑闪着不屑和傲然。我是医治你哮症的大夫,刚才加进去的是川穹,你可以看看,李腾指了指桌上。木香没有走过去,我信你,你走吧。木香转过脸去,就向外走,脚下被捣药的杵一绊,整个人朝煎药的炉子撞了过去,李腾连忙推开木香,自己却未能稳住身子,木香刚刚站定,见他的手撞倒了正在煎药的罐子,药汤洒在手臂上,立刻起了许多明亮的水泡,木香呆呆站着,忽然夺门而出。傍晚的时候,李腾将重新煎好的药送到晁小姐房里,她望着他绕着巾帕的右手。你不用特地送药过来,我不会喝的,木香冷冷地说。故作从容地端起盛药的玉盏,递过去,把这药喝了,李腾就不再见你。手上忽然一轻,木香已夺过玉盏,仰头喝下。李腾的眼中蓦然湿了,只从一片朦胧中走出去。

同类推荐
热门推荐
  • 史上最强战尊

    史上最强战尊

    武无极,道破苍穹。灵无类,皆可成仙。武器化形,拥有绝世功法,打造仙人体质,各种各样的神级法器和丹药,外挂全开,走上充满装逼的成神之路。
  • 道胎妖心

    道胎妖心

    双手沾满血腥的帮派小混混灵魂穿越,成为懦弱无能的纨绔废柴。原本只想在新的世界中活得舒服些,认真些,只是家族遭到对手的阴谋设计,家产被掠夺一空,便宜老爹身中剧毒……小混混露出凶残本性:“奶奶的,老子以前的工作就是挥刀砍人,现在,老子要重操旧业!”当小混混体内既孕育着本源大道的胚胎又寄生着天地妖魂的煞心时,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人非人,妖非妖,难道注定要堕入那无间轮回之中?“老子要打破这所谓的天地规则,寻求心中的天地大道!”以本源道胎孕育血煞妖心,以逆天之势破天立道!
  • 撷月来

    撷月来

    命运从来交错,他像她的方楠,而她像他的解灵,从一开始,他们的看见的,都不是对方,而是自己心里的影子。不过,这倒也公平,以至于后来他们认真算起账来没有谁栽倒在这个上面。
  • 我家娘子富可敌国

    我家娘子富可敌国

    二十一世纪白手起家女总裁李心安穿越到不知名朝代瑾国,嫁给一个文弱的穷书生。为了不被饿死,李心安带着书生走上创业之路,在瑾国开启了不一样的致富之旅。
  • 来自远方的召唤

    来自远方的召唤

    卡赫尔曼是一只豹子。它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草原上,但人类把它抓走了。人类把它带去了动物园。随着在动物园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它渐渐忘记了草原。突然有一天,它在梦中梦见了草原,草原的一切依稀可见。在往后的日子里,它又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个梦。它总觉得有人在呼唤它。它决定要逃出动物园,回到草原,寻找那个声音。然后……
  • 复仇三公主与妖孽三王子

    复仇三公主与妖孽三王子

    她们,一个冷酷至极,一个邪魅似水,一个可爱调皮。她们本是生活在万人之上的公主,却被亲妹妹陷害,决定复仇。当她们复仇归来,到圣樱学院上学,却遇上了他们,一个冷酷,一个温柔,一个潇洒,他们会有怎样扭转的爱情,她们又该如何选择?
  • 初恋与情书

    初恋与情书

    离开校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许三十岁的自己已经不在年轻,闲暇下来的时候时常会怀念起高中的时光。有些事情已经渐渐变的模糊了起来,真的有些担心有一天这些记忆会消失在自己脑海中,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想我该动笔将此记下来。
  • 桃夭

    桃夭

    他说要给她建一座比铜雀台、鹿台还要奢华的高台大殿,可是到头来却挖了一个巨坑将她埋了起来!楚云轩,如果有来世,我绝对不会再爱上你!
  • 未央歌:我的特警女友

    未央歌:我的特警女友

    公元2020年,世界处于新的变革时期。“接机?”圣铭学园的学生江晨接到理事长这样的任务:前去机场接从德国飞来的女孩叶未央——来圣铭实习的学园特警,不凑巧在机场撞了她,英俊的他被这样的女孩吸引,在实力强劲的她背后支持,和她一起完成关于圣铭的各项事件,于是在巨大威胁来临的时候,少年挡在她的面前,他问:“未央,可以做我女朋友么?未央,可以让我保护你么?”
  • 地是我的你也是

    地是我的你也是

    被雷劈一下,就穿越了?!纪瑾萱表示:不慌,,看她如何培养奶狗老公,手撕隔壁老王,翻身农奴把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