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殇语结,转身离去。
冥华静庭,一道炫光从天而降,所过之处无不金光熠熠。
夜临风一席白衣便装着地,眼眸扫了一眼庭中早已入座的四殿阎罗,唇角上扬,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在脸上浮出。
“既然神尊已如约前来破阵,那……就开始吧!”说着,阎罗修的脸上挂起挑衅的笑,似还惨杂了些许轻蔑。
音落,百花之香,百兽之音,从四面八方袭来。
各角落同时迸发而出的四色神法,齐齐的向夜临风所在的莲花座之上飞去。
轻甩衣摆,席地而坐,夜临风轻阖眼眸,没有任何动作,只在周身设起一道屏障。
百里澈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下一秒又恢复如初,乾坤棋在掌心越聚越多,伴随着一道灰黑色的炫光向夜临风的身后袭去。
与此同时暮雪眉心浅蹙,蚀骨琴忽然飘起,暮雪随即飞入空中,红光逐渐变盛,琴弦根根虚幻,又声声刺骨,摄魂曲之音竟丝毫入不得莲花座之内。
阎罗修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眉毛渐渐竖起,瞳孔也随之放大,握着八荒笔的手也愈加的紧。
倏地,阎罗修松开手,将八荒笔丢向夜临风。
旋转中的八荒笔,笔尖聚拢刺入结界一角,碰触的瞬间,夜临风身侧的屏障与笔尖间发出阵阵火花,一缕轻烟在几人眼前浮现,伴随而来的还有发丝烧焦的气味。
八荒笔竟进不得夜临风所设屏障的分毫!
眼看着笔尖的发丝被烧光,只剩下光秃秃的笔杆,本抱着看戏姿态的楚殇这下也不淡定了!
而一旁的阎罗修简直就要炸毛了!
这对师兄妹,跟他的八荒笔有仇是不是?先是师妹拔光了他笔尖的毛,再又是师兄将他的发丝烧毁!
‘啪嗒――’笔杆跌落,滚到了莲花座台下,阎罗修一掌狠狠的拍在神台上,蓦地起身,也不再管什么四步法阵,大步向前,走到夜临风对面,朝着他怒吼道:“风风!你,还有你那个师妹,你们简直两个太过分了!”
师妹?
夜临风原本紧闭的双眸再听到‘师妹’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睁开,抬眼与阎罗修相视,不语,似在等待他的下文。
“大哥!”
暮雪、百里澈、楚殇齐齐出声,他到底要做什么?
让司法神尊闯阵的是他,这回撂挑子不管的也是他!
“不打了,不打了!”阎罗修摆了摆手,示意三兄妹停手。
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筑起四步法阵?他都要气死了,还打什么打?
百里澈、楚殇黑着脸收回了法力,而暮雪却如同未闻,眼中闪过一丝猩红,拨弄蚀骨琴的手指尖渐渐变长,发丝由黑转红,再由红转黑,不停的交替着。
摄魂曲之声逐渐变大,波及之处也越来越广。
“四妹!”
三道急切的声音窜入夜临风的耳。
夜临风抬眼望去,当目光触及入了魔的暮雪时,愣了一愣,随即手臂一挥收回屏障,双掌合并渐起一个金色光球,待法力足够之时,抬手朝着暮雪打去。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暮雪闭紧双目将头向后仰去,她没有反抗,而是实实的受了夜临风一掌。
弹奏蚀骨琴的手停住,人也从空中逐渐下落。
眼眸却在着地的瞬间化为了血红,看着夜临风的眼神透着神伤,“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吗?”
“坏了!”百里澈双拳紧握,急急的出声。
“不会是……”楚殇走上前,蹙眉看着前方的暮雪。
“是!”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阎罗修扭过头去,不敢正视暮雪。
都怪他,要不是他招来夜临风破阵,暮雪也不会因为白衫又忆起了那个人。
“你要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是不是?”暮雪讽刺的笑,可这丝笑却未达眼底就匆匆消散。
夜临风不语,看着暮雪的神情有些怪异,透过她,他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我没有杀害她,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暮雪捂着胸口,拖着略显孱弱的身体向他靠近。
“四妹,他不是――”阎罗修急急开口,却又不敢真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暮雪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整个空间只有她与他一般。
“师兄!”透着满满喜悦的嗓音传来。
夜临风闻声望去,冥华静庭一角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正向他飞奔而来。
眸子在触及那抹小小人影之时,柔成一片。
暮雪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听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将将收住,眼眸微转,血红的瞳眸里闪过一丝狠戾。
倏地,暮雪飞身闪至雨汐面前,扼住她的脖颈。
转过头冷冷的对着夜临风开口:“你的师妹?连城,我怎么不知你何时多了个师妹?”
“放开雨汐!”夜临风出声,看着暮雪的眸子里迸出一瞬的杀意。
暮雪轻笑,声音淳淳动听,“连城,我暮雪在你心里终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罢了,罢了……”微微垂眸,嘴角勾起的笑意也随之消散。
“那今日我们便在此同归于尽好了,我绝不会给你在杀我一次的机会,绝不会!”说着,暮雪放开了雨汐,瞬间移至夜临风身前,双手的指尖飞出十色琴弦,射入夜临风的双臂。
“嘶……”
夜临风没想到暮雪会真的与他交手,没有任何防御,被十根琴弦深深刺入了皮肉之中。
“师兄!”雨汐忙不迭的往夜临风身边跑。
“你!”夜临风想要施法,却发现暮雪竟然用了禁术将他封住,如今他动弹不得,更何况施法?
暮雪扭头,目光定在雨汐焦虑的脸上,轻蔑的笑了笑。
身后弹出一道红色屏障,将其他人阻隔在结界之外。
雨汐站在结界边缘,小手用力的敲打却怎么也进不去。
“师兄!”看着夜临风手臂上渗出的鲜红,雨汐突然将目光移到暮雪身上,急切的开口:“暮雪姐姐,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师兄,你的琴是被我弄坏的,你罚我……”说到最后只觉有什么堵在喉咙。
她的话,得不到任何回应,雨汐颓然的从屏障滑落下来。
楚殇连忙上前把她接住,深深的看了雨汐一眼,抬起头看着阎罗修,“大哥?”
“别看我,你也知道她法力本就在我之上,你再看我。我也没办法啊!”阎罗修扭曲着一张脸,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他也想救风风,可是……他打不过暮雪!
“雪,放开他,他不是连城……”
倏然间,冥华静庭上方一道黑影飞来闪去,扰乱了暮雪的视线,暮雪渐渐收回了投射在夜临风身上的法力。
得到解脱,夜临风抬手,指尖卷起一缕金光,瞬间化出一条绳索向暮雪挥去。
“不要碰她!”
黑影一闪而至,挡在暮雪身前,将绳索接下攥在手心,侧眸看了一眼夜临风。
“渡河使?”
楚殇惊讶的看着暮雪身前的男人。
渡河使抬起手摘下自己的草帽,身上的黑色斗篷也随之掉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颊,棱角分明,却有着几分与暮雪相同的气质。
“你――”阎罗修指着连城的脸,顿时惊到了。
他曾在替暮雪疗伤之时见过她脑中的画面,他认得,这个人就是连城!
连城眸子微闪,淡淡出声:“连城。”
暮雪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血色的眸子红的更加浓郁,轻启唇瓣,细碎的念着,“连……城……”
“不可能!”百里澈目光如炬的盯着连城看,他明明是渡河使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连城?
“当年,我偷偷跟在雪的身后,与她一同入的冥界,而真正的渡河使将我打伤逃走,此后我便借用了他的身份留在冥界。”连城叹了口气,解释道。
转过身,眸带歉疚的看着暮雪,“雪,当年是我错怪了你,错伤了你,对不起……”
“呵……呵呵……”暮雪笑,可这笑却让人闻之心痛,“你是在与我道歉?”挑眉看着连城,一脸的怪异。
“雪,我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只求你放过自己。”说罢,连城双膝弯曲跪了下去。
暮雪冷冷的瞥了眼跪在身前的男人,侧了侧身,一点不为所动。
看到如今的暮雪,连城阵阵心痛,到底是自己伤她太深,喉头几近哽咽,“雪,我知道你恨我,那你便用这把剑杀了我吧。”手中凌空抓出一把生锈的铁剑,双手抬起举于头顶。
暮雪看着剑身一瞬的失神,下一秒伸手狠狠的抓住剑柄,力道重的,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
手腕微转,剑尖抵在了连城的脖颈,连城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闭上双眸,静静的等待死亡降临。
“你以为,一剑就能解我心头之恨?”薄唇一张一翕,吐出字字含冰的话。
连城蓦地睁开双眼,看着暮雪,只是,从她眼中他只看到了决绝,连城低垂下头,抬起右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轻声说:“我还你一心。”
暮雪眉心浅皱,还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是何意,只看到他手下用力,刺破胸膛,用力扯下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暮雪一惊,血眸一瞬变黑,“不――”丢下铁剑,跪倒在连城面前,看着他手中还微微跳动的鲜红,暮雪心口一窒,那久违了刺痛感,让她不禁抬起手触摸自己的心口。
它,又活了……
连城抖着手,将心捧到暮雪眼底,看着她不觉眼圈泛红,虚弱的出声:“当年,不问缘由刺你一剑,我很后悔……”
暮雪猩红的发丝一点点变黑,因魔化而变长的指尖也恢复了正常,瞳眸退去血色,良久,她说:“你走吧。”音落,起身,缓缓的向门外走去。
雨汐被连城剜心吓得不轻,揪着楚殇的衣袖掩住双眼,小手还不停的抖啊抖的,直到鼻息间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才松开楚殇的袖子,扑到夜临风怀里,“师兄……”轻而微颤的声音,让人心底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