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之后,雷月几人正在一座破庙中休息。
无欢对雷月请愿道:“师傅,徒儿现在想去扬州……”
雷月缓缓说道:“去吧,完事之后去长安找我。”
无欢对着雷月磕过三个响头后就脚踏青云离开了,一旁的山明暗自说道:“啥时候我也能像他那样驾云就好了……”
扬州吴县,无欢飞在高空,看着这久违的吴县,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吴县在几百年前的战国叫做姑苏城,姑苏……果然配得上这个小城。无欢扫视着整座县城,寻找自己的家。许久之后无欢突然目漏杀意,原来无欢的家已经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无欢慢慢飞了下去,走近自家,想起三年前自己跟父母吃过的最后一顿饭竟然闹得那么不愉快,眼睛逐渐模糊了起来。无欢在门前站了很久,来往路人都对着无欢指指点点,他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怪着自己,怪自己的不孝。终于他跪了下来,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无欢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道天已经暗了下来。已是子时,路上行人变得十分稀少,只有几处青楼还亮着灯光,路过的富家子弟无一不是醉醺醺,有人指着跪在地上的无欢大骂神经病,有人甚至一脚踢了上去,无欢挡都不挡一下。
细雨飘落,路上已是空荡荡。
破败的张府中走出一个伛偻的身影,看见门口跪着个人,以为是乞丐,就招呼道:“喂,我们家也没有钱,要不然进来住一宿吧?”
无欢闻声猛然抬头,竟是吓得那老人连退几步。他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却又不那么确定。
无欢上前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我家!”
那人拨了拨头发反问:“这是你家?我张某人世世代代都住在此地,你凭什么说这是你家?”
无欢激动地抓着老人的肩膀,看着老人露出的双眼,没错!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无欢抱着老人的腿再次跪下猛磕头大哭:“父亲!您还活着!我是欢儿啊!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老人见此扶起无欢笑道:“开什么玩笑,我家欢儿三年前就死了……况且他今年算起来也才二十有二,怎么也不可能一头白发啊。”
无欢赶紧站起来,拨开散在自己肩上的头发,对着张恒说:“父亲,您看!孩儿没死,孩儿没死!我是欢儿!”
张恒转过身,借着远处传来微弱的灯光,看着这白发男子的脸,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惊讶,接着眼泪流了出来,激动地说:“你真的是欢儿?苍天有眼!我儿还活着啊!”父子二人一下子抱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张恒很是着急地把无欢拉进屋内,现在的张宅门窗全无,本是一片雪白的墙面也是成块的掉落,更别说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无欢见此一阵心痛,自己的父亲这几年来是怎么过的?
张恒很是歉意的说道:“看看……我欢儿回家连一点像样的酒菜也没得……”无欢听到此话心里更是难受。
他心念一动,控制着灵气离体化作真气,双手对着家里的四周扫过,破败的宅院一下子变得崭新起来,就如三年前的张府一般。接着他对着桌子又是一扫,一桌酒菜霎时间出现,张恒看着这一切,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欢见此后,对着张恒就跪了下去抽泣道:“父亲,孩儿不孝……得知家里的噩耗后机缘之下入了道门……踏上了修仙道途。方才是孩儿使得一些法术……”
张恒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半晌才走了过来扶起无欢说道:“欢儿,三年前方家的一群人来我张家,灭了家门,为父逃过一劫,事后也明白了许多……仔细想想儒家思想能干什么?儒家子弟除了会讲那些大道理根本就一无是处,什么仁爱礼乐,没有用。天下大道只会放在嘴上。为父想清楚了,谁有维护正道的实力,谁就是大道。欢儿不必再为此责怪自己……我张家自此也能出一位仙人,也是祖上的荣耀啊。”
无欢听后眼泪更是止不住,对着张恒不住地磕头。无欢再次说道:“父亲,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家人,我不能再失去您了,孩儿带您修仙如何?”
张恒先是一怔,而后摇摇头笑道:“欢儿,为父已经看透了世间善恶,学派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为父什么也不求,只求安安生生的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其实想想死了有什么不好?这么多丑恶之事就不用再去看见。仙途,为父就不去想了……”
无欢听完老父亲的一席话,心中也是敞亮了许多。
张恒再次叹息道:“为父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母亲啊……只有等到下辈子好好偿还她了……”
无欢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说出如此之话,不由得倒了一杯酒对着老父亲说道:“父亲,孩儿敬你!”
第二天,张府门外围了许多人,前一天还一片残垣的张府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崭新,是个凡人见了恐怕都会站在此地议论一番。张恒父子二人昨夜醉倒在客厅之上,此时正被那门外的议论声吵醒。
张恒站起身来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儿子,微微一笑就向门外走去。刚推开大门就看见一群人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他是一件什么奇珍异宝一般。
百姓信奉神仙所在,便一致认为天佑张家,这张恒三年前被一群人追杀,落难如彼,而今一夜之间又恢复如三年前一般,肯定不是一般人,于是众人纷纷跪下磕头道:“天佑张大学士,天佑张大学士!”
张恒看见大家都这样,不由慌了神说:“大家快起来,张恒也是机缘巧合而已……”
一位老者这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张大学士有如此奇遇,岂不是我们吴县的福星!我提议我等为张家建一座祠堂如何?”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无欢揉着困眼走了出来,众人自然认得张家公子,都以为无欢三年前已经死去,不想此刻竟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而且是一头白发飘逸,好似神仙,便都再次跪下高呼:“恭喜张公子得道归来啊!”这父子二人只得尴尬的笑着去将大家扶起来。
半月之后,吴县百姓自主为张家修建了祠堂,并且为公子无欢塑了雕像,以供世人敬仰,张恒也因此成名于整个扬州。
无欢算了算日子,自己已经离开师傅一月有余,这时不得不向父亲辞行。
张恒对着儿子不舍得说道:“欢儿,必须得走吗?”无欢也是无奈,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恒这才叹息道:“唉,看来由不得我了。欢儿,无论哪一途都有数不尽的坎等着你跨过,就算是仙途也应该一样吧……欢儿,你放心去吧,为父托你的福,剩下的日子你不必担心为父了。”
无欢再一次跪下,眼里噙着泪说道:“父亲,恕孩儿不孝……”
张恒也是走过来扶着儿子强忍着泪说道:“欢儿,快走吧……快走吧……”说完再次转过身去。无欢想起六年前自己初次离家的场景,父亲也是这般……
无欢也是转过身去,脚下生青云,一下次飞到了天上,对着父亲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便不见了踪影。张恒回过身来看着天空,哭的不成样子。
无欢飞过那年遇见子墨的地方,便朝着当年子墨隐藏的地方飞去,他发现那年的许多难民都已经不在这里,不觉有些失落,便落在下底面慢慢走着。
没多久无欢分明感觉到背后有几丝杀气袭来,可他竟然躲都不躲,呆在原地任凭那刀落在自己头上,因为这股杀气很是亲切,正是六年前子墨身上的杀气!手起刀落间,无欢没有一丝损伤,倒是那大刀被格成了三段!
无欢转过身对着子墨一直笑,子墨看见后大吼:“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我的领地!”
无欢看见子墨比起六年前脸上写满了沧桑,不觉又是一阵激动,二话不说就扑向子墨一把抱住,叫道:“大哥,是无欢回来了!”
子墨一脸惊愕,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无欢吼道:“胡说!我无欢贤弟三年前就已经……”
无欢对着子墨拨开自己披散的白发说:“大哥,你仔细看看,我就是活生生的无欢啊!”
子墨脸上先是怀疑,而后惊愕,接着竟然也是留下了眼泪,直接冲向无欢双手抓着无欢的双肩说道:“是我贤弟!是我无欢贤弟!”说着就一把抱住了无欢,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子墨让几位兄弟去准备酒菜。
他看见自己的贤弟一头白发顿时起了好奇心问道:“贤弟,你这一头白发?”
无欢撩起头发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子墨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说道方仕鸿子墨就气的咬牙。
无欢说完之后子墨问道:“贤弟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真汉子,想必我的出身你也知道了,容我问一句,你现在是否拜入几大道宫?”
无欢神秘一笑说道:“你看我的样子自己猜猜?”
子墨长大了嘴巴吼道:“你小子不是吧?你进了银发道君的雷月宫?”
无欢笑着点了点头,子墨赶紧说道:“那我以后见了你就要叫一声仙长了!看看你,跟六年前没有一点区别,再看看为兄……老了……”
无欢只是笑着,突然间想起刚刚子墨咬牙切齿的样子就问道:“大哥,刚刚我说道方仕鸿你怎么看起来那么恨?怎么回事?”
子墨喝了一大口酒说道:“二十六年前为兄求官,就是那方仕鸿在背后捣鬼,弄得我们兄弟反目成仇!三年前我见一路商队路过,就想要去劫他们,没想到他们人太多,一部分人跑到这里将难民全数杀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方家的队伍……后来我带人去长安寻仇,没想到方家竟然被你这个百家花魁给灭了。”
无欢没想到方家之人竟然如此。一掌拍在石桌上,不想那石桌竟被自己拍的粉碎,子墨见了都吓得后退几步。
无欢咬着牙说:“现在看来三年前我下手太轻!”
子墨过来拍了拍无欢的肩膀说道:“贤弟,事情已经如此就算了。对了,当年有一小女孩被我救了下来,她天性很好,我教她的武功她都学得很快了。”
说完就对着弟兄说道:“快去把亦楠叫来。”
不一会一个看起来十分精干的女孩被带了过来,子墨对那女孩说道:“亦楠,这是无欢大哥,也是我的贤弟,现在是仙人了!”
女孩听罢赶紧对着无欢跪了下来大喊:“仙人!你能使人起死回生吧?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无欢无奈地说道:“我纵然是修仙之人,可并无起死回生之术啊……”
女孩抹了抹眼泪缓缓站了起来,子墨对无欢说道:“贤弟,她叫李亦楠,她跟着我受苦,你把她带走吧……”
无欢面露难色,对着女孩打量着,突然眼睛一亮,发现李亦楠眉心处有一个非常特别的水灵根,就问道:“小姑娘,你愿意跟大哥走吗?”
李亦楠看无欢不像坏人就说:“我只想见我奶奶……跟你走能见到我奶奶吗?”无欢看到这女孩虽然看起来像个野小子,可是那明亮的眼神中透漏着一股倔强,就点了点头说:“总会见到的……”
几日之后无欢与子墨告了别,踏上青云带着李亦楠走了。
云端之上无欢问:“亦楠,你多大呀?”
李亦楠说:“大哥,小女子十七……”
无欢只觉得李亦楠跟自己有些相像,暗自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