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是指工区范围北部共计9个城镇的供水系统建设施工区,每个城镇供水系统建设都是从打开供水井的井口开始,直到供水管道铺设完毕并试压合格才算完工。可以说,就是9次系列施工。这项任务,李盛源干了整整一年时间。那一年,真是一场人生路上的大拼搏,也是对李盛源海外职业生涯的大考验。
技术难题且不提,单是操劳程度与工区生活的艰苦就是新课题。
派赴加纳执行供水及水厂建设工程项目的中地员工只有4位,每个人都必须能独当一面,李盛源工作的北区当然大多时间只有他一个中国人了。幸亏在尼日利亚那些年勤学苦练掌握了英语,否则语言障碍将影响生产。9个城镇、9个系列、9次施工,这其中包含了许许多多预想不到的困难,机械师李盛源必须全局在胸。有段时间,他曾操心得夜里睡不着觉,不把明天及下步工作想明白就怎么也合不上眼。施工区域流动分散,没有地方吃饭,更少有时间自己做饭。几乎半年多时间里,李盛源的主食就是面包和饼干,再有就是从沿途村镇老百姓手中买到的煮玉米。施工区是干旱缺水区,连瓶装矿泉水也难得一见。可口可乐倒是有,能喝就行,一长段时间他就靠可乐来补充饮水……
为了一种追求,为了一项事业,机械师甘愿付出。
四、任何工程施工,意外事故总是难免的。
有一口深井,井底有一台20千瓦的报废水泵,必须从井口吊出来,才能换装新的水泵。旧水泵加泵管,重达5吨多,要从30米深的井底吊起,需要专业设备和高超的技术水平。设备没有,咱也买不起,李盛源只能用土办法。他用钢管在井口做了个吊装三脚架,在架上安装了带铰链的手动铁葫芦,指挥当地工人就用这种土设备吊水泵了。开头还顺利,没想到泵已经吊起来了大约一半井深时,操作的工人们心慌手乱节奏失调,吊装钢索突然断掉了,水泵又掉到了井底,造成了意外事故。
在场的现场监理是个加拿大人,平时对中国人的施工就诸多挑剔。现在,看到吊泵出事了,他大嚷大叫:“停工!停工!马上全面停工!”李盛源上前解释,说只是工人操作上的失误,问题不大,我有能力补救,不必停工。那个加拿大监理竟然说:“不可能的。李,你处理不了这个事,我将到首都请专家来解决。”
李盛源说:“不必。请相信,我一定能处理好。”
激愤可能使人更聪明。就在现场,李盛源重新加工了一个打捞工具,这次不但可以抓住井底的水泵,而且他特别设计了一付“倒刺”,能把泵抓住而且不下滑。打捞工具做好了,准备抓泵、吊泵了,那个加拿大人仍在冷笑。李盛源明白,他仍不相信中国人的办法。的确也是,5英寸口径的大泵在30米深的井下,看不见,摸不着,带“倒刺”的打捞工具必须准确地抓住泵头,吊时得用力均匀平稳,5吨多重的泵才能被提升到井口。他必须亲自操作、亲手吊这个大泵了。
这是一场智慧的考验,更是一场尊严的考验。
这次,李盛源是用2英寸的泵管下放打捞工具的。当下到井底泵位时,能否抓住已经东倒西歪的泵,就全凭自己用手来感觉了。那一刻,李盛源什么全忘了,脑子里只有井底深处那个水泵的形态,他的手仿佛伸向了井下30米深部,神奇般地准确地抓住了那个泵头,又从容不迫地将泵吊出了井口……
工人们欢呼起来!
加拿大监理拍拍李盛源的肩膀说:“李,你真的很聪明啊。”
李盛源在当地工人中威信很高,除了技术优秀,还在于他的为人。他告诉我,施工过程中他培养了好几个“全能司机”,都会开车、懂施工,还帮助他协调与大批当地工人的关系,个个是他指挥施工的当地助手。他说:“这叫一专多能,因势利导吧。”
智慧是什么?就是反复实践中经验的积累。李盛源挺懂啊!
五、我知道,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
但我们总想为祖国做点什么。
2000年12月初,李盛源受聘于中地集团公司菲律宾经理部,踏上了这个亚洲岛国的土地,开始了新一番征程。他的身份仍然是机械师,与在非洲一样,除了机械维修职务,他又尝试了许多新天地。刚到菲律宾,就赶上马尼拉供水项目的最紧张阶段——一条1.5米直径的供水管要穿过海湾。工地在海边,过海管长100多米,要顶管过海。顶管前必须使用高压水枪开挖顶管用的洞口,而带去的110千瓦高压水泵压力不够,而且使用的电源又与菲律宾当地电源不匹配,一度造成施工进展不顺利。至今,李盛源仍说:“记忆深刻的就是刚到菲律宾遇到这100多米过海管道哇。”我问:“你做了什么?”李盛源答:“群策群力,解决了一系列技术难题,管子过海成功。难忘呗。”他做了什么,一句话也没讲。
在菲律宾几年中,李盛源先后参加过3个公路项目和1个灌溉项目的实施,所担任的岗位仍是机械维修。如果说维修,太简单了,可不是单纯的机械维修了,因为公路项目施工中使用的许多机械师李盛源此前从来没用过的。比如,大型混凝土搅拌站,第一个公路项目接到国内运到的第一个混凝土搅拌站时,李盛源头都大了。三个大集装箱,一大堆图纸,并且是电脑控制的,日产50吨的先进产品。怎么组装?如何启动?谁来培训当地操作手?因为要请国内生产厂家派人来组装、培训,需要一大笔开销,李盛源主动向经理部领导要求自己承担下这项任务。这可当真不是维修哇!开箱验货,看看图纸,机械部分好说,电脑控制线路多达几百条,要一根一根地找准位置,要一步一步地调试,这对李盛源绝对是难题。他并没有畏惧,只是工作得更认真、更细致,也更勤学好问了。就这么摸索着,他硬是指挥工人们把偌大的混凝土搅拌站组装起来了。经调试,使用成功!
一个搅拌站要配6名操作手,还配置28台罐车,后来车增加到34台。一个站就是40多名工人,轮番生产。李盛源骄傲地对我说:“操作手是我培训出来的。他们上岗之后,生产一切顺利。”后来工地前移,搅拌站重新拆了装箱,到新施工地又再次安装使用,也没出大问题。市场拓展后,菲律宾经理部又从国内购置了第二台混凝土搅拌站,也是李盛源主持安装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那就简单多了。”
六、生活与生产一样,不扩大领域,
一味墨守成规,就难有收获。
回忆在菲律宾的生活,李盛源说:“我仍是机械师,但领域扩大多了。”
路桥施工需要打桩,李盛源就摸透了打桩机。为了节约成本,是从旧货市场买来的3台钢板打桩机。李盛源先是维修保养,更换旧件,基本弄到整旧如新地步。修好了,又培训当地工人当操作手,指导他们沿线打桩。生产紧张了,又买了两台柴油锤打桩机,仍是日产二手货。这次维修就是全拆,清洗保养后重新组装,调试换件,然后投入生产。关于打桩,李盛源很内行地告诉我:“打水泥预制桩,接连桩是关键。比如桩长20米,设计要求40米,两根桩要用粘接剂接连,质量要求高,丝毫马虎不得。”
路桥施工需要沙、石,李盛源就熟悉了碎石站和洗砂机。碎石站购置之后,也要安装调试,虽然没有混凝土搅拌站那么复杂,但必须保证每小时80立方的碎石生产量。洗砂机就复杂一些了,要把沙和泥分开,洗出施工中用的标准沙,机器质量要好,并且必须保持水源充足。公路施工不靠河流,李盛源的办法是在现场开挖深井,见水成井后再抽到洗砂机和混凝土搅拌站使用。这个办法,在施工沿线屡试不爽。他还改造过洗砂机,令其适应施工要求。洗砂机滚筒的叶片大小决定出来的沙是否合乎标准,而叶片尺寸大小是需要反复试验、反复修改才能达到适合标准的要求。现场打井、改造洗砂机肯定都是个费脑子、费体力、要有耐心的细致活儿,李盛源是怎么弄成功的,他没讲,似乎乐此不疲。但是,我感觉出来了,这位优秀的中地技师有着自己的技术个性,那就是:因地制宜,善于创新。
从混凝土搅拌站说到打桩机,又从碎石站讲到洗砂机,可能读者诸君会觉得过于枯燥繁杂了。我要郑重地说:这才是一个中国技师的生活,这才是一个中国技师的追求,这才是一个中国技师的本色。
世界经济发展到今天,几个大洲早已成为人类共同演出的舞台。全球化风潮和经济与政治的交融已打破了人类肤色与地域的界线,剩下的只是以国家或民族为单位的精彩或不精彩的演出。中国国有企业有几十万员工在海外开拓、奋斗着,在向整个世界宣示着新世纪新中国的形象,每一位普通员工可称都肩负民族重任。
我手头有一份由时任中地集团公司菲律宾经理部总经理李朋签署的《李盛源同志海外工作鉴定》,我想引用其中一段话作为本报告文学的结尾,因为这几句话朴实地还原了中地技师李盛源的生活形象:“海外工程承包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对于参与人员是一种挑战;从心理、环境等方面讲,也是一种考验。因此,对从业人员心理素质和专业素质都提出很高的要求。李盛源同志在多年的海外工作中表现出了良好的适应能力,在参与的各个项目中都出色地完成任务;在工作中任劳任怨,团结协作,为公司承包项目的顺利实施做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足矣。咱们的中地机械师,永远的机械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