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轶事值得一提:1996年5月,陈永德从几内亚考察回国途中,在巴黎机场等候转机时,遇到一个法国警察检查他的护照和机票,他拿到护照和机票后让陈永德在原地等待,他要回办公室对护照和机票进行检查。陈永德立刻警觉起来,他回想起在巴黎中国外交部招待所逗留期间听说的一些事情:法国警察借检查之机敲诈勒索中国公民。他提出与该警察一起前往警察的办公室,可是警察让他在原地等待,陈永德坚持要求一起去,可是警察就是不允许。陈永德意识到该警察可能有问题,他指着十几米外的几个机场安检人员说:“如果你坚持这样做,就请那几个机场安检人员作证,证明你拿走了我的护照和机票。”该警察立刻把陈永德拉到一边,弹着自己的警徽说:“我是警察!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陈永德回答说:“我必须和我的护照在一起。另外,我听说美国还发生过假警察事件呢!”那个警察逼视着陈永德,陈永德勇敢地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警察只好把护照和机票都还给他了。这件事表明虽然陈永德已经脱下军装多年,但仍保留着机警和勇敢的军人素质。
1998年2月,公司任命陈永德为中地几内亚—马里经理部副总经理,这是中地集团公司军转干部出任海外经理的第一人。在两年多的任期里,他配合总经理刘国平在几内亚、马里实施了多个工程项目,使几—马经理部进入了健康发展期。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刘国平为总经理、陈永德和李滨鑫为副总经理的中地几—马经理部具有长远的战略眼光,立足几、马,大胆开拓北非市场,并在阿尔及利亚取得了重大突破,从而成为中地集团公司海外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中地在阿尔及利亚中标的第一个工程项目为西迪贝拉贝斯城市供水项目,合同额5000多万美元,在当时已是公司惊人的大项目。2000年10月,中地总部决定成立中地阿尔及利亚经理部(2003年1月又改为中地北非经理部),调海外强将刘国平任总经理、陈永德为副总经理,从此掀开了中地在北非市场开拓发展的历史新篇。
从中地阿尔及利亚经理部成立至2007年6月陈永德回国,他在北非又工作生活了将近8年。作为副总经理,他参加经营管理,在经理部从弱小走向强大直至取得辉煌业绩过程中,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2007年6月陈永德因健康原因离开阿尔及利亚时,中地北非经理部当年合同额已达数亿美元,尤其是回国前又为中石化——中地联营体拿下了阿国沙漠的塔芒拉赛特工程中两个主要标段(合同总金额为8亿多美元),使公司在北非声名鹊起。一番辛苦有收获,多年奋战具成果,这才是陈永德最欣慰的事。战斗在非洲十几年,难忘的事太多了,而最不能忘怀的事是进军北非市场、在阿尔及利亚取得第一个工程项目的艰苦过程。或许,这是中地以独有精神开拓市场的典型案例。
1999年初,中地几内亚—马里经理部希望开拓北非市场的建议获得中地总部批准;1999年春刘国平总经理赴阿尔及利亚进行市场考察,经认真努力广交朋友、收集信息,带回了一批工程项目的投标资料,其中包括西迪贝拉贝斯城市供水项目的资格预审标。中地几—马经理部很有胆识,将投标重点选定在这个大项目上。同年9月,标书到达,经理部决定由副总陈永德主持编写制作投标书。投标书是在国内总部完成的,中地聘请了国内相关权威技术单位协助做标,各项询价也是国际、国内全方位进行的。2000年1月8日陈永德代表中地飞赴阿尔及利亚投标,随身携带的三套标书重达80公斤。临行前,由于操劳过度,陈永德再次疟疾发作,高烧39°以上。他吃了双份抗疟药,3天之后就退了烧。他说:“疟疾的病程我们都清楚,这次发作没影响我的投标工作,实在是精神力量起了极大的作用。”投标之后的等待是最难捱的,评标期间的风云变幻更让人难以预料。最大的挑战是某竞争对手向投资方提交告状信,状告中地所投标书中标价有问题。业主方召开技术答辩会,请中地集团公司代表和专家出席答疑,解释告状信中揭发出的各类问题。中地方当时在阿尔及利亚只有陈永德一个人,为壮声威他请在阿中资企业的朋友作为专家陪同到会,但又嘱咐这位中国朋友只管听,别说话。技术答辩会上,陈永德一人应对,且对答如流。有些问题超出技术领域,比如“为什么设备多用中国产品?为什么不用欧洲产品?”比如“能不能将部分工程分包给欧洲某公司?”此类问题非常敏感,有时会牵一发而动全局。陈永德的最终回答都是合适而得体的。比如关于设备提供商,他解释:“中国西门子与欧洲西门子生产的设备技术标准是一致的,而我们编制标书采用的是中国西门子的技术标准和价格。中地是诚信企业,不放弃老朋友。”比如分包问题,他回答:“在合适条件、合适时机时,我们可以考虑。”一个月后,中地中标,投资方也同意授标。然而在拿到授标通知前还有一系列谈判,还要解决许多细节。从递交标书到拿到授标信,整整用了一年时间。然而,中地集团公司进军北非市场的战略借此项目而大获成功!
开工后,仍是曲曲折折磨难不断。西迪贝拉贝斯城市供水项目是阿尔及利亚的一项政府大工程,担任监理的是一家著名的瑞士监理公司,参与供货与施工分包的又有欧洲公司和当地企业,各种利害关系纠缠在一起,具体环节处置时矛盾丛生。在相关会议上,陈永德曾代表中地声明:我们中国地质工程集团公司为中阿友谊而来,施工最大目的是让阿尔及利亚人民认识我们、打出中地的诚心与信誉,而不以挣钱为最终目的。为了顺利完成工程施工,他公开主张建立各方的“统一战线”,以保证优质按期完工。其他各方的沟通都还可以,但是瑞士公司的现场监理(一个法国人)对中国公司不太信任,施工中予以刁难,诸多挑剔,使得图纸迟迟不能得到审批,严重耽误了工程进度。陈永德并不灰心,在刘国平总经理的指令下带领一个三人小组飞赴日内瓦,直接到这家著名监理公司的总部,与公司高层沟通。在与该公司的副总经理谈话时了解到,由于他们在投监理标时价格定的低了一点,所以不太重视这个项目。得知这一情况,陈永德在会上用最通俗的比喻解释实施好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他说:“对于每一个人来讲,他餐盘中的鱼才是最大的鱼。世界上最大的鱼究竟有多大?恐怕各位谁也不知道。所以,对于个人来讲,装在你餐盘中的鱼就是最大的,因为这条鱼才是你能吃的鱼,别的鱼再大也与你无关。”还向他们介绍了阿国市场和阿国水资源部门的规划,告诉他们:在阿国,他们公司可以大有作为,但首先必须完成好这个项目,取得入门卷。还向他们宣传:项目就像一条大船,业主,监理和施工方都在船上,命运已经绑在一起,无论哪一方落水,这条船就无法前进,大家都一起完蛋。日内瓦会谈进行了两天,陈永德苦口婆心一片诚意取得了成果,他与瑞士监理公司就工程项目实施方案达成了合理的共识:再派一名法国监理和一名阿根廷监理到现场工作;重要图纸由中地公司寄到日内瓦审批,一般图纸由现场监理在现场审批。这样就保证了工程的顺利进行。
陈永德对商务外交工作的理解很深,曾在2005年写就了一篇洋洋洒洒含三章数十节题为《商务外交》的大文章。最精彩之处是他把海外企业商务工作定义为一种生产力,比喻成“润滑油”和“团队变成飞虎”的“翅膀”,确实生动,也较为准确。合同变更是任何工程项目实施中的大事,因为它不只涉及技术更涉及资金的变化。西迪贝拉贝斯城市供水项目实施中最大的合同变更,应当是将合同中原定的各种口径的混凝土管改为球磨铸铁管了。变更是合理的,但变更过程是复杂的。在供水系统建设中,铁管比混凝土管质量好不用多讲,但是变更就得多花钱,审批就难了。在与业主方高官阿国某部秘书长谈判时,在广大民众急需用水和球磨铸铁管比混凝土管好且便于维修这些基本点上,双方没有疑义。但是,对方高官的态度一度曾是“变更可以,但不增加投资。”陈永德不愧久经沙场,他是这样回答的:“秘书长先生,变更的原因我们已有共识,你也表示了同意。我认为,这种变更是把一个铜项目变成一个金项目了,追加投资也是符合合同条款所规定的。贵方是一个国家,我方只是一个公司,让一个公司承担一个国家项目本应合理增加的投资,恐怕太勉为其难了吧?”经过几个月的商务努力变更方案获得通过。接着,就是使用哪个国家生产的铸铁管了。监理公司的态度,是所有铸铁管子用法国的产品。商务外交再次发挥了作用:经理部组织监理、业主代表及阿方技术人员到中国新兴铸铁管厂参观考察,实地介绍和验证中国产品的质量与价格,然后是阿方技术人员向主管部门提交了中国球磨铸铁管性价比优秀的报告。最终结果,该项目使用的大口径(直径一米及以上)球磨铸铁管使用法国产品,小口径球磨铸铁管均为中国制造。
一个大型工程项目的实施究竟有多复杂?没有亲自参加海外工程施工的人是很难明白的。采访中,谈及西迪贝拉贝斯城市供水项目的实施,陈永德讲述时使用的是“第一战役”、“第二战役”、“第三战役”等军用词汇,其过程、其内容真的难以准确描述了。比如“管桥变更战役”(我姑且也使用点军事术语)吧,也属于合同变更,把双向双车道铁桥变更为高架管道,这种变更使施工方无论从技术上还是工期上都得到了好处;再比如“水厂滑坡战役”吧,施工中出现了大面积滑坡,本来应该造成重大损失,但通过危机公关把滑坡定位于不可抗力,并且通过变换水厂场地实现重新报价(索赔)达到避免重大损失的结果。这些变更考量的绝对是商务智慧。商务在施工中起什么作用?同样精于此道的当时的中地北非经理部总经理刘国平一语道破:“商务出效益。”
陈永德喜欢读书,喜欢看历史书籍,他还找来了法文版的《毛泽东选集》1至5卷、法文版的毛泽东军事著作、法文版的《孙子兵法》、法文版的《易经》,结合法语学习提高和充实自己。他说:“统一战线是中国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我们北非经理部也是靠着这一法宝获得了成功。兵法曰: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我们在商务工作中就要根据不同的形势作出不同的决断:在君士坦丁市的城市供水网络的维修项目中,由于我们第一次介入这类项目,就改变了以往以我们为主的投标战略,以法国马赛水务公司为牵头公司,以另一家法国公司为设计公司,以我们作为施工方组成了联营体,成功拿下了该项目,并且大大提高了我们的价格;在奥兰排污泵站的投标中,我们预见到有一家公司由于在当地正在实施着一个项目而对该项目势在必夺、将大大压低标价时,我们却正常报价,加上我们在阿国水项目方面的施工资质为7级,远高于对方的2级,配合其他西方公司的高价格,这家公司的价格不合理,再加上我们的商务活动,使我们夺得了该项目;在五个廊道项目中,我们审时度势,认为必须让出两个或三个标段给当地公司,所以只投了其中三个标段,在定标价前,我与刘总两次前往法国铸铁管供应商处谈判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最终得到了该供货商的独家报价,使我们的总标价具有了竞争优势,但我们拿到并完成了这三个廊道项目,由于只拿了三组标也避免了与当地公司的矛盾。
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几十年革命的智慧结晶,学习和研究毛泽东思想可以让我们明确前进的方向,也能使我们采用正确的工作方法;以史为鉴可以让我们少走弯路;研究纵横术和兵法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加灵活;研究《易经》可以让我们明白世界是多变的并且是在不断地变化着的,所以我们不能墨守成规。”
陈永德在海外工作经历长达16年,风风雨雨,重重困难,可他却对我这样归纳海外16年的感触:“这么多年,我总感到工作中充满了乐趣。在所有工作的过程中,我总是把自己的利益与经理部、与中地公司的利益联系在一起,只有经理部壮大了,中地事业发展了,我们个人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实现利益最大化。同时,每获得一项成功,都使我的人生充满了愉悦!我出身于军人家庭,16岁当兵,在军营度过了18个春秋。转业时对地方上的生活、对经济领域完全陌生,是中地接纳了我,在我成熟后又给了舞台让我施展才华。对于中地,对于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战友们,我永远感激!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爱人子宫大出血,而我出差不在身边,是萧均同志带人忙前忙后,刘国平同志调兵遣将还联系国内外的医院给我爱人做手术,挽救了她的生命,这种战友情谊永远留在我的怀念中。”
最贵之处并非业绩,而是人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精神。人的一生说是漫长,其实很短暂,最重要的是你渡过人生岁月的精神状态。经过岁月洗礼,能够留下来的,其实不是物质,而是精神。这正是陈永德的人生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