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要对她说的话吗？
姜伊伊被歌声和歌词震动得几乎不能呼吸，她还远远地站着，但她的心，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狂奔到他那里，告诉他，她回来了。
唐宿夜声音沙哑而高亢，气息却不足了，才唱到一半，忽然捂着胃部。
下面根本没有人在听，喝酒的，脱-衣的，边喝酒边脱-衣的，自然还包括一些穿戴整齐，但拼命摇头的。不知哪里有人带头吹了声刺耳的口哨，开始有人朝他仍东西，咒骂，泼酒，哄笑……
唐宿夜一动不动。
他就坐在那里，维持着唱完之后的姿势，只是捂着胃部的手更用力了些，腰也弯了。头被酒淋湿了，身上也被泼得五颜六色，他仍没有离开，就这样静静坐着，迎接着各种羞辱。
然后店里音响放出了很嗨很有节奏感的摇滚，声音巨大，振得人头发麻。底下的人一下子兴奋了，有的继续从唐宿夜身上找乐子，竟然还有一个跑到台上去，对着他的脚边撒-尿。只是更多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后，就自顾自的摇起头来，他们应该是嫌唐宿夜唱的音乐不够嗨，才如此反应。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在刺激耳膜的巨大姜伊伊不知道自己眼里噙着泪，也不知道自己手紧紧地攥着拳，指甲已经嵌进肉里面。他是故意折磨自己的！
姜伊伊忽然明白了，唐宿夜会出现在电视里接受采访，会来这里唱歌承受羞辱，都是因为他的一句承诺——不再躲在象牙塔里，陪她出去！
——你要和我出去，面对人群，面对过去，尽管艰难，但是没关系，我会会陪在你身边的！
这是她曾对他说的。只是那时候，他不信，所以几经周折，甚至伤害她，将她囚禁。
但当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跟她出去的时候，她却背叛了诺言，禁锢了他的灵魂在身体里，唤出了Tuss。而此时，她仍然是个背信者。他在承受羞辱，她只是远远看着。
“他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该死！”查理忽然在身后说，“伊，你和朱儿留在这里……伊，回来——！”
姜伊伊不知哪来的勇气，跑上台去，赶走了一个正摸着唐宿夜脸，用下身在他身上蹭的光头纹身的男人。然后拍掉落在他身上薯条和蔬菜，在下面又一阵哄笑看热闹中，将唐宿夜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当然，她的力气不够，随后赶来的查理也接住了唐宿夜高大沉重的身躯。
“伊……”唐宿夜忽然呓语。
姜伊伊近距离听到这沙哑的声音，更加心痛，抓起唐宿夜的手，不顾肮脏，按在自己脸上，“唐，是我！”
“伊，我终于找到你了……”
唐宿夜好象没有感受到，目乱迷离着，对不准焦距，看到姜伊伊时忽然愣了一下，“是你么，我总算能梦到你了，对不起……我知道你要结婚了，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的……你别怕啊，我不会让你发现我的，别怕，别怕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唐——”姜伊伊急得在他耳朵边大喊，又拼命摇了摇，好象想把他摇醒。
“伊……我想见你，想多看看你……”
“我在这里，唐，我在这里！”姜伊伊几乎声嘶力竭地企图唤醒他，“你醒一醒，我就在这里。”
“嗯？你在……不！”唐宿夜突然声音嘶哑地吼起来，挥掉被她握着的手，“你别过来！不许过来！别靠近我，走——”
“你——你怎么回事？”姜伊伊抬起头，终于无助地看查理，“他怎么回事？”
查理摇摇头，见两人拽不动他，挥拳打在唐宿夜脸上。
顿时，唐宿夜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妈的，查理你手指带钩子的？！
“对不起，又忘摘戒指了。”查理摸摸自己手上的婚戒。
“又？！”
“第二次。”查理说，“别找我算帐，不打他就要咬掉自己舌头了。”
姜伊伊瞪他一眼，心里默默记上这笔帐。
“我找人来！”查理阻止她，拿着手机发了几个短信，就着姜伊伊的力气一起把唐宿夜暂时拖下台去了。夜店的服务生也一起帮忙，到了安静一些的地方，查理叹了口气，直直腰，“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他嗑药了。”
姜伊伊瞪大了眼睛，低下头看着唐宿夜昏倒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疼痛吧。”查理拍拍唐宿夜的脸，“我那天没说，他因为被上了电椅，又服用了很多药物，导致身体肌肉有时会剧烈疼痛。本来继续服用我开的药，还可以三年之内慢慢缓解，但那里含有激素，会让人发胖，行动力也减弱，人完全走形，不能接受，也不想让你看到他难看的样子，就只有这样折磨自己喽。”
姜伊伊已经泪流满面，本想朝唐宿夜发火，也变成疼惜的爱抚。“我不要……我宁可要你发胖，看你变丑，也不想看到你作践自己的身体。你都已经那么痛了……为什么还替我打架，还保护我浑身是伤？”
她声音哽咽，几乎是孩子般的哭喊。
她摸到了唐宿夜身上的纱布，背上有，肩上有，一定是滚落工地的时候被工具伤到，被花刺到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作践自己？
“哎，你也别哭。”查理无奈，只得哄她，“你放心啊，除了这些，他身体起来健壮的，我会定时来给他打止痛针，再打一个多月，也就没大碍了。”
“这样，还叫没大碍了？！”
查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如果这都令你想哭死的话，那我真庆幸你没看到唐最初接受治疗那半年的样子。你要看看吗？我那里应该有照片。”
“查理先生——！”一道清脆洪亮的女声传来。
姜伊伊回头，吓了一跳，居然是一个人高马大，满身肌肉的外国女汉子。
她跟在朱儿和一个服务员身后，见到地上的唐宿夜，几乎是一把夹在腋下，又翻了个手，背在背上。唐宿夜像面口袋一样，被他倒来倒去的。
然后，女汉子回头看查理，似乎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回家！”查理说完，指着已率先一步走在前面的女汉子，“这是他的女保镖，梅。”
“Hi！”梅也听到了，回头也朝姜伊伊笑了一下。
“Hi……”姜伊伊扯着查理的衣角，压低声音，“不是那个漂亮的吗？
“你不是讨厌她吗？我就把我的跟唐的换了。反正都是伯爵雇的，她们的价位也一样。”
“换了你怎么不和我说？”
查理笑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判断你对唐还有没有感情。”
姜伊伊翻了个白眼，捶他一拳，“那么你判断的结果呢？”
查理躲了一下，斯文的面孔露出难得一见的嬉皮笑脸，“虽然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但是还想再多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