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七七在天之灵知道他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
会不会生他的气?
裴靖远的沉默在慕锦年的意料之中,他端起咖啡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不得不说,顾予笙的这步棋走的恰到好处,先是当着他的面惩处了萧随心,再挑其软肋,一针见血。
裴靖远不信佛,但裴伯母信,有些习惯潜移默化,总归是有点影响的。
裴靖远不屑的看着还在挣扎的萧随心,“你觉得她这样,能好好的念往生咒?不诅咒七七,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慢慢磨平棱角,这不是裴总最擅长做的事吗?”
他指的是,他暗地里对萧随心做的那些恐吓的事,能把一个女人逼疯,这功力,可见不一般。
裴靖远朗朗的笑了几声,“以退为进,如果不是今天我们立场不同,我相信我们会相谈甚欢,顾总,我卖你个面子,三次,如果你能护着她三次不死,从今以后,七七的事一笔勾销,残了伤了,也只有她自求多福。”
顾予笙无奈的摊手,“总得有个时间限制吧,不能因为我阻止了裴总报仇,你就要狠到搭上我一辈子的幸福吧。”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摆脱萧随心,和苏桃过平静的生活了。
“半个月。”
“好。”
顾予笙走后,慕锦年才直起身子:“这次这么善良?看那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心疼了?”
“我只是怕,因为我造的孽,让七七受了果。”
慕锦年点头,他就知道,顾予笙的佛经,戳在点子上了。
苏桃对S市全然不熟悉,站在车水马龙的接口,她连往左往右都不清楚,在同城网搜索了一下酒店,选定了之后,才招了辆出租车,报了酒店地址。
从机场出来,苏妈妈就异常的沉默,坐上出租车,头抵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的街道出神。
将近三十多年了,她没再回过这个曾经载满她全部欢乐痛苦的城市,从最初的相遇到一起逃离,再到最后的彻底崩裂,都发生在这里。
她努力想从街道上找出似成相识的建筑或能勾起她回忆的东西。
但是没有,外面的一切都很陌生。
S市,再不是曾经一根火柴能从上街走到下街的偏远县城了,这里如今成了市,经济飞速发展,被评为全国最美十佳城市的市!
街头卖的小吃都是花样繁多,曾经记忆中的味道,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到了酒店,苏妈妈还陷在过去的场景里走不出来,从机场到酒店,短短20分钟的路程,她和那个男人短暂的一生也从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一跃而过。
到最后,她发现脑子里定格的,再不是那个清俊帅气又带着艺术家惯有骄傲的青年画家,而是一个发福,且市侩的商人。
心里涌起了淡淡悲伤,有种,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丑陋的人的觉悟!
苏桃把行李从后备箱拧下来,就一个手提包,不重,“妈,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慢慢去处理事情。”
去前台定了个标间房间。
一转身发现妈妈看着前台后面的墙壁发呆,“妈,看什么?”
苏妈妈垮下脸,“我们换个酒店。”
“为什么啊?环境挺好的啊。”
不说物超所值,但绝对是物有所值。
墙上挂着装裱好的画,每幅画都有独特的涵义,下面配了注解,还有摆设的艺术品,一看老板就是懂生活,懂情趣的人。
苏妈妈脸色难看的从前台手里将苏桃刚才递过去的钱又抢了回来,“昧良心的人开的酒店,住了都会被传染,也会变成狼心狗肺的东西。”
前台不乐意了,住了都会被传染,变成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她们在这里上班,岂不是都是狼心狗肺了?
“你这不是变着法的骂人吗?”
“你们老板就是个混蛋,我骂他是轻的了,没打他算是他祖宗积福了,王八蛋男人。”
从酒店出来,苏桃扶着虚软的苏妈妈坐在酒店外喷泉旁的休息椅上,双手抓着脚,倾身将头靠在膝盖上。
“妈,你怎么了?”
苏妈妈垂着眼睑,“对不起桃子,妈妈太累了,让你丢脸了。”
苏桃摇头,用手挡着头顶炽烈的阳光,“我们先去酒店吧,好热。”
她知道妈妈有事瞒着她。
也总觉得,这次S市之行,会打乱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以刚才妈妈的态度来看,她对那个人定是恨之入骨,既然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还要找来?
狼心狗肺、混蛋、王八蛋,这些词语都是用来形容负心汉的。
苏桃的头搁在苏妈妈膝上,“妈,要不我们回去吧,别找那个男人了,这二十多年,我们不是过的好好的吗?”
“桃子,你和予笙最近还好吗?怎么没见他打电话给你?”
苏妈妈还记得顾予笙来家里那段时间,电话总是不断。
苏桃脸上的表情一僵,明知道她现在的位置妈妈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还是心虚的将脸又往下埋了埋,“没有,他最近很忙。”
苏妈妈叹了口气,“那顾家的人呢?对你好吗?”
“嗯,顾伯母虽然傲娇,但很维护我,顾伯父很慈祥,基本不怎么说话,顾爷爷顾爷爷对我也不错。”
第二天一早,苏桃还在睡,苏妈妈已经起床了,“桃子,妈妈有事出去一趟,你再睡一会儿。”
她们选的酒店隔音效果不怎么好,楼下又是一间酒吧,一晚上都是啤酒瓶撞击的声音,苏桃换了床睡不着,一直到楼下的酒吧打烊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嗯?”苏桃无力的应了一声,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妈,才七点,你出去干嘛啊?”
“我有事,你昨晚没睡好,先好好睡一觉。”
她抱着被子,挪着身子坐起来,“你知道啊?”
“一晚上这床都咯吱咯吱的响,你当我聋了啊。”
苏妈妈拧着包准备出门。
这么一耽误,苏桃的睡意已经清醒大半了,“我能跟你一起吗?我一个人在酒店也怪无聊的。”
“不行。”
云景别墅区。
苏妈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阳很强烈,晒得人一阵阵发晕。
她蹒跚着步履,凑近去看别墅大门上的门牌号,这里的别墅,大门和外墙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经常住这里的人,很难找到想找的那一栋。
好不容易找到,已经累得连按门铃的力气都没了。
在外面的树荫下歇息了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按响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见她一身穷酸,皱了皱眉,“你找谁?”
苏妈妈咬牙,“苏景浩。”
二十三年后再叫出这个名字,心里的怨恨像是喷涌而出的岩浆,几乎要将所有的人都化为灰烬。
“找我们先生?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你告诉他,有个叫刘染芬的人找他。”
佣人不耐烦的挥手打发她:“没有预约,我们先生不会见的,走吧,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我们先生,这里岂不是要成菜市场了。”
不远处,苏桃捂着唇躲在一颗树后面,她一路跟着妈妈。
苏景浩——
S市名流商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么巧也姓苏。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如果被你们先生知道我来找过他,你又没去通报,你今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
佣人被苏妈妈的气势吓到,“那你等着。”
十几分钟后,佣人重新出来,换上了一副恭敬的态度,“您里面请。”
进了门,上了观景车——
再次站在这个别墅的客厅,她有种时光错乱的幻觉。
陈旧的木质楼梯,阳光从上面七彩的玻璃照射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木地板上,红木的家具,上面摆着青花瓷的花瓶。
棕色的皮沙发、红木的茶几,下面铺着白色的地毯!
苏景浩坐在沙发上,一份报纸、一杯茶、一副老花镜。
苏妈妈回神,脸上重新挂上了厌恶,这个男人,早已经不再是记忆中带着高傲艺术家气息的画家了。
苏景浩咳了一声,“染芬,有什么事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苏妈妈冷笑,坐到他对面,“苏景浩,你少拿这种话来恶心我,你不就是怕被武云衫知道吗?”
苏景浩尴尬的咳了两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云衫的性格,要知道我单独见你,还不闹的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