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城火急火燎地翻墙进了院子,便见院子中坐着个身穿蓝衣之人正在悠闲地喝着茶。这人举止优雅,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见到此情此情,本就着急的燕倾城就更急了,她几乎是喊着道:“哥,朱雀和玄武不见了。”
被燕倾城唤作“哥”的人,自然便是人人皆知的游侠燕顷庭。燕顷庭闻声后喝了口茶,这才转身看着一边快被急死的燕倾城,道:“他俩在屋里呢,叶萱刚看过,说是多亏送来及时,醒了就没事了。”
这话信息量还真不小,燕倾城听过后足足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但反应归反应,憋了半天也就说出了一句话,“你救的?”
燕顷庭继续喝着茶,听了这话还象征性地笑了几声,似乎是在嘲笑她真是傻了,“不然是那帮人救的?”
白子辰在一边看了个全程,对于这样的燕顷庭他也是第一次看。说来这燕顷庭在江湖之上的名声也是格外好,为人正直,可谓是“谦谦君子,温如玉”,却不想这兄妹之间却是这么个相处方式。白子辰没见过这样的燕顷庭是自然。平日的燕顷庭都是为人君子,惟独遇到那些个小人之时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而他白子辰虽说不是什么正义大侠,却也是个正人君子,燕顷庭自然不会这么待他。若一定要说这两个他哪个是真的,那么这两个其实都是真的。不过面对自家小妹,平日燕顷庭也是一如既往的君子风范,只是偶尔遇见这惹祸秧子惹麻烦的时候才会这个样子。
燕倾城刚要继续问朱雀和玄武的情况时,叶家兄妹便从屋里出来了。燕倾城自然是着急,但见叶家兄妹表情轻松也就知道没什么事了,这才放心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燕顷庭才放下茶杯打算说些什么。“事实上,朱雀和玄武所经历的,大概和我之前经历的一样。”
先前燕顷庭按照燕倾城所说的往南边走,这一路也是风景怡人,沿途又遇上些好友,倒真是愉快欢喜。要说这燕倾城果真是个神算,托她的福,燕顷庭每次出去都是好运连连。沿途路过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便打算找个装潢精致的旅店住下来。
在这镇子里也走了一会儿,见不远处有个装饰考究的小店,便牵着自己那匹乌云踏雪过去。将马交给小二,嘱咐着让准备些胡萝卜,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这老伙计。进了店才发现店内装潢同这古色古香的小镇有异曲同工之妙,店内雕刻木质花纹也是巧夺天工,不用看也知道这店的老板不是凡人。
正往房间走着,突然传入耳中的一句话将他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皱眉看着声音传出的那扇门,虽知要探听也要留到晚上,但还是默默藏在旁边的玄关处,调动所有的内力屏息凝神仔细听着。说来或许也是运气好,这段时间中竟也没有一人通过,而屋内人的谈话声虽不大却正好让燕顷庭听了个清楚。
“如今这燕倾城被她哥哥好好藏在千叶谷中,如何能抓到?”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像是个身形强壮的男性。
“上头的意思是让青凝来扮燕倾城,我们打着燕倾城的旗号做些什么,这江湖记恨的自然是她。到时候等事情闹大了,这本人自然不得不出面,到时候我们不就有机会了么。”这次说话的似乎是个已近耄耋的老人,但这人说话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之人。
“但那燕倾城功夫了得,身边暗卫也不是凡夫俗子。就靠我们,行么?”这次说话的似乎是那被唤作青凝的女子,猛地一听和燕倾城还真有那么一点神似。
“放心,我们干好该干的,剩下的就不归我们管了。”这老头想的倒也简单。
“但……我怕……”青凝说话间犹豫不决,“江湖人人皆知这千叶谷不是好惹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那阴阳怪气的老人打断,“别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若不是看你与那燕倾城有那么几分相像,你早就不知死在谁的刀下了。”
此话一出,青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倒是许久未开口的那个健壮男子开了口,“青凝不就是担心么,你急什么。”
“行了,接下来的细节就等今夜那人来了就知道了。”老人话毕后,屋内便许久不再有声音。
燕顷庭见状自然知道有人要对燕倾城不利,但与其现在就飞鸽回千叶谷,倒不如将这一切调查清楚了才通知回去。好在这具体行动晚上会有人来通知,那只要自己晚上守在这里,想必定会听到些有用的。于是燕顷庭提了口内力,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
虽是躺在床上休息,但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是不会睡实。待到天刚刚黑透之时,燕顷庭便从床上起身。虽说对方说是夜里,不过早去些还是没错的。开了窗,趁无人注意之时,燕顷庭脚下用力便翻上了屋顶。轻手轻脚地找到了先前那间屋子的位置,将瓦片轻轻挪出了一个小缝。多亏今夜无风,否则这晚上屋内漏风,想不被发现也难。
又等了一个时辰,屋内才有了动静。此时已近深夜,燕顷庭算算时辰,似乎离打更也没有多久了。虽说这事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夜里商量。白日里来个人住旅馆也是常事,如今深夜到访,万一被人看见,那才是坏事。正琢磨着似乎有哪里说不通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听起来似乎是从房间内传来的,这铃声空灵沉重,听得他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正要离开这里,燕顷庭只觉四肢沉重,眼皮也沉得不受控制,再然后便睡死了过去。
燕顷庭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推门进来的是个小二。他看着身边的环境,发现这并不是先前那间考究的店。这小二端了些早饭,似是特意来传话的,“客官,昨晚有个大师送您过来的,说是让我这个时辰叫您起来。您还有别的事么,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见燕顷庭冲他摆了摆手,这小二才放下早饭出了门。
四处打量着,最后将视线落在还系在腰间的佩剑龙吟上。这剑身上系着个纸条,纸条上只留了一句话,没有名字。“速离,已招杀身之祸。”
燕顷庭自然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也顾不上这早饭,匆匆赶回了先前那家客栈。牵了马,随即便马不停蹄地出了镇子。
赶了一天的路,他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为了以防万一,燕顷庭特意落脚在了之前住过的友人家中。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夜,他与那个晚上做了相同的梦。他梦见,自己死了。醒来后将此事说与了那友人听,友人听后便叫他继续住下。这梦来得蹊跷,睡在这里还有个人照应。燕顷庭也觉得这样甚好,于是便飞鸽传书回了千叶谷,自己继续住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几天内,他每晚都会做相同的梦,每次梦都真实无比。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从第三天之后,每次他都是被友人叫醒的。据友人所说,每次叫醒他都比先前更难,他怕这样下去,终有一日燕顷庭会永远死在梦中。
这一日燕顷庭打起所有精神,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打算再睡下。但不知为何,到了戌时他却只觉得眼皮和四肢都非常沉重,无论在体内怎样运行内力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就这样抗争着,抗争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醒来。见他醒来后,友人才松了一口气。后来,他还是从友人口中听说了前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晚燕顷庭还是睡着了,正当友人想尽一切办法却依旧无法将他叫醒之时,突然小厮跑来传话。说是门口有个和尚说自己有法化解,他的法号为“无迹”。
这无迹本是无尘的师兄,佛法与功夫皆在无尘之上,与陆逍游一样也是当年江湖中的传奇人物。今日能得他相救,友人自是高兴,赶忙让请进来。后来无迹见着燕顷庭的样子似是意料之中,他将所有人请出了房间,说是等到天亮他自己醒了便无事了。
无迹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将一个香囊交给友人,说是醒来之后叫燕顷庭带上,满一个月后也就没事了。另外还特意留了串九眼珠给他,说是让他带上,辟邪。临走前,这无迹还和友人说了句话,“记得告诉他,他那妹妹够邪性了,就不用辟邪了。”
将整件事情轻描淡写地讲了一遍。不过燕顷庭特意留下了一处没有讲明,那几晚他日日夜夜做的噩梦中,他是被人一刀杀了。而至于杀死他的那人,便是他比命还重要的妹妹燕倾城。
“放心吧,顷庭从香囊中拿了一部分给朱雀和玄武了。我想,应该没问题了。”叶萱这话,说得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子辰对于整件事情完全没有头绪,听完燕顷庭讲的,他觉得脑子更乱了。
这次回话的是叶璇,她脸上也有些不解,“我和哥检查过了,他们俩没有中毒,也没有受伤,完全查不出任何问题。而那香囊中放的是一些白色粉末,看着像什么东西的骨灰。”
本来这事就挺邪乎,如今再加上这骨灰,让人觉得背后凉风阵阵。白子辰想了想,道:“我听洪莲说过,这镇上住着个有名的打首饰的工匠。我一会儿画个图,叫他照着图赶紧打几个坠子出来。把这些粉末分着装进去些,毎人都带上。”
其他人自然都赞成这想法,于是白子辰便起身回屋去画那图纸去了。剩下几个人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又看了一阵子才各自干该干的事情去了。
燕倾城轻手轻脚地推门去看还未醒过来的朱雀和玄武,这是她这么多年可数的几次见到这二人沉睡的模样。他二人伴她这么久,每一日都是精神满满,丝毫不见懈怠。若非这一次,她甚至都忘了,他们也是人,也会累。她就这么坐在二人床铺之间,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那一刻,在她心中有那么一瞬间也想来守护他们。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她这个做小主人的失误。明明是个神算,她却依旧未曾算到这一出。不过想想,这一趟倒也算是个吉。毕竟,倘若没有燕顷庭及时出现,这二人恐怕已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想到这里,燕倾城也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燕顷庭、青龙和白虎静静地站在门外,透过未关严的门看着屋内的景象。桌子上的香炉中烟雾袅袅,安神香的味道抚慰着整间屋子。即使是刚刚经历如此险恶的事情,每个人脸上却都是一副平静祥和的样子,就仿佛在千叶谷的日日夜夜那样。
屋内的燕倾城静静地坐在那里,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