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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成长的痛

叶城回到萧府,两位少爷今天都有生意要谈,不在府上。萧家家大业大,但是人丁却一直不兴旺,几代单传之后,终于到了萧世劾这一代,有两个儿子,萧老爷在世的时候一直很宠溺次子萧世哲,但是萧世哲自小丧母,一直由三姨太莫氏抚养,莫氏是主母远房表妹,性格木讷而又孤僻,对主母也是言听计从,她是跟着主母一同嫁过来的,本是没有名分的,蒙萧老爷一晚垂怜,后生下了萧家的三小姐——萧丽莉。主母见她可怜,便立了名分,做了萧家的三姨太。性格内向的莫氏并没有对萧世哲弥补到早逝的母爱。萧家当家主母姓贺,娘家极有势力,萧老爷在世时也是对她很敬畏的。贺氏嫁进萧家不久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叫做萧世勀,十七岁在法兰西留学时溺水而亡,这给萧家二老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因此,对于老来得子的萧世劾,贺氏更是宠爱有加,也养成了萧世劾不可一世的性子,这几年做事情一直很冲动,在生意场上,萧家的名声也已经是大不如前了。萧世劾为人更有些残暴,听闻早些年有人抢了萧家的生意之后被他手下杀害,这件事情闹得整个苏城都知道,贺氏借了娘家的势力才压了下来,甚至报纸都不敢报道,可想而知,贺氏背后的权势是如何的只手遮天。

萧老爷共有三房姨太太,二太太因为生二少爷萧世哲难产而亡,她年轻时是苏城有名的交际花——罗倾城,那几年在苏城的东新苑里更是红牌歌后,歌声迷倒了不少贵公子,更有从北平来的几个少爷亲自到东新苑里一睹她的芳容。罗倾城嫁入萧家后,主母始终不愿承认她的身份,下人们也在主母的命令下,不敢叫她一声“二姨太”,罗倾城倒也不在意,和萧老爷成双入对出席苏城各大酒会,报纸天天写的天花乱坠,主母贺氏更是对其恨之入骨。

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里,也许终究是容不下这样风尘里的女子,她的无知让她丧了命。萧世哲除了叶城,从来没有和谁提起过这件事,他不止一次怀疑过是主母害死了他的母亲罗氏,只可惜当年帮罗倾城接生的几个婆婆都找不到了,没有任何人证可以说明当年这个女子是否死于非命。自罗倾城走后,萧老爷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比罗倾城大了二十余年,很多人都说萧老爷只不过是贪图新鲜,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对她好,是真的从心里喜欢她的。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萧家走了两个人——萧老爷和二姨太。贺氏没有想过的是,她一心付出的男人会随着她口中的“狐狸精”而撇下她离开人世。

之后,萧家完全被贺氏和萧世劾这一对母子所掌握。

叶城和姐姐叶姿本是苏北黄城人,自幼双亲亡故,十一岁的叶姿带着弟弟叶城到萧家做佣人,叶姿被安排服侍三小姐萧丽莉,而叶城则成了二少爷萧世哲的随从。

一次偶然的机会,三小姐带着叶姿去参加了苏城的酒会,遇见了陈曦副司长,陈曦对叶姿一见钟情,即向萧三小姐讨要人情,三小姐也是乐意帮这个忙。陈曦在她的帮助下,成功追求到了叶姿,当心存幻想,天真而淳朴的叶姿一心以为陈曦能够让她过上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不用再因为没有办法养活弟弟和自己而苦恼。可是当现实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叶姿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痴心妄想。可是女人一旦用情,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回头的,她甘愿沦为陈曦的恋人,甘愿无名无分地跟着他,甘愿忍受夜夜的寂寞。也许很多人会说她傻,会说她笨,可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除了爱情,她还想去相信什么?去指望什么?

那个时候的叶城也已经不小了,慢慢出落成干净而挺拔的少年,当他得知姐姐用真心换来的竟是如此的结局时,他冲动地冲到陈家,重重地把拳头砸到了陈曦的脸上。他自己可以吃苦,但是他没有看着姐姐这样的付出没有结果,她如花的年纪不应该葬送在这个男人身上。陈曦的手下很快就制服了叶城,叶城被关在陈家的后院里,他透过窗口望向外面的世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叶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只好去求陈曦放人,叶城看着姐姐为了自己在那个男人面前低头时,他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自己,骂自己无能。

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情愿自己受伤害,也不想看到最亲的人忍受一点委屈。

可是面对姐姐的事情,叶城真的无能为力,走投无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姿成为人人口中唾弃的恋人,只能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忍受这样的待遇,那一年的他十九岁,那一年之后的叶城,再也没有哭过。

叶城从八岁开始就是萧世哲的随从,二少爷虽然生性比较冷漠,但是对叶城却一直很好,甚至把他当亲弟弟一般来对待。叶城依旧记得姐姐带着他来到萧公馆的情景,他们两个人营养不良的面黄肌瘦,穿着破旧的衣服,在萧家熠熠生辉的客厅里,是这样的不应景,面前的每个人都光彩照人,他们不屑的眼光扫过姐弟两,主母贺氏轻轻地哼了声,“留下试试看,三个月,三个月后服侍得好,就留你们在萧府。”

姐姐怯弱地问道:“萧太太,工钱怎么算?”

“头三个月里哪能给你们工钱的啦?这是我们萧府的规矩,你们两个不要拎不清,多少人要到我们萧府里面做佣人都没有资格,要不是看在胡阿妈是你们同乡的份上,你们两个小东西我是看啊不要看……”承受着主母贺氏带有苏城浓厚口音的训斥话,叶家两姐弟只能忍气吞声地留了下来,确实,萧家的工钱比其他地儿都要大,为了生存,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在记忆里,叶城清晰地记得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走过来,他穿着定制的小西装,梳着洋气的发型,雪白的衬衫上还系着一个领结,这样的小公子,叶城只有在广告牌里看到过,可是如今画中人却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世哲,这个小鬼龌龊(注:苏话,脏的意思)死了呀!你不要碰到他。”主母像是避忌瘟疫一样嫌弃脏兮兮的叶城,可是那个小公子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上下打量着叶城,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几岁啦?”

“八岁。”叶城回答地干净利落。

“你比我小一岁喏,你肯叫我哥哥吗?”小公子问地很诚恳,还没等叶城回答,就听见主母不屑地说道:“世哲,他个下人,哪能高攀你做哥哥哟——”众人都笑,那样的笑容,深深刺痛了叶城幼小的心。

叶家姐弟在萧家留了下来,平时姐姐叶姿要负责照顾萧三小姐,而叶城则在二少爷萧世哲手下当差,很少能碰到面。三小姐脾气不怎么好,姐姐又是新来的,很多规矩也是不懂,出了不少差错,常常要被徐妈打。曾经又一次叶姿不当心打翻了三小姐的法国香水,被徐妈饿了整整两天,到了晚上,叶姿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叶城哭着去求二少爷,二少爷二话没说就吩咐了厨房给叶姿做了饭送过去,也是那一次,叶城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二少爷忠诚,也一定要让姐姐幸福,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姐姐叶姿会走上那样的路……

刚进萧家不久,每天要忙到很晚,叶城才会把工作都做好,然后才轮得到休息,可是年纪尚小的叶城从来不抱怨苦,因为他知道姐姐比他更辛苦,萧三小姐不好伺候,比起姐姐,自己已经是幸运的多了。萧家有不少老妈子、丫头、随从、打手保镖、司机,叶城大多时间都是和二少爷还有姐姐叶姿度过的,对萧府其他人还是感到陌生的。平时,叶城常常陪着萧世哲去苏城的洋学堂里上课,他坐在教室外面,听里面的先生像是在讲天书一般,他就喜欢望着学堂周围的梧桐树,它们旺盛地生长,绿叶遮天蔽日,茂盛地生长而不知疲倦,叶城会想,为什么自己与坐在里面的少爷小姐们存在如此大的差别,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富贵命呢?有时候也会笑自己傻,命由天定,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可是自己的命运却可以改变,这些想法,在遇到钰彤之后,就更加的坚定,他一定要改变命运,一定要给钰彤带来好的生活,一定要让她幸福的像公主。

秋风起,梧桐叶飘飘扬扬,点缀了这个乱世里的苦涩。这个时代有太多没有结果的爱情,太多遗憾的结局,太多的擦肩而过,太多的身不由己。此刻辽阔的神州大地上,炮火还没有蔓延至整个版图,谁都不会知道这个古老的国家会有怎样的命运,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又会有怎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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