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碧潭之殇
九月初一,秋雨连绵,如织如丝。
踏着湿润濡滑的青石板路,地上有残红点点,黄叶胜金。
少年压了压雨伞,疾步穿过稀疏的人群。
握伞的手微微颤抖着,如同那一袭破布衣之下的身子一般。被雨水打湿的棕色短发凌乱地遮住眼睛,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我要去哪?
没有人知道。青冥城,似乎重来都被阴雨笼罩,没有晴天。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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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建岚举起杯子,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在这个不大甚至略为破旧的饭馆里,客人只有寥寥几个,甚是萧条。细碎的交谈并没有带来任何热闹的气氛,反而更添了几分孤寂。
少年看着窗外发呆。
“号外号外!旋风团再现!”卖报者的声音隐隐传来,“又有一条村子遭殃了!”“号外号外……旋风团再现……”叫喊声渐近,又渐远,最后隐没于街市中。
“老板,买单!”池建岚起身,潇洒地将几个铜币一把拍在桌面。坐在柜台前发呆的那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这才惊醒过来。看着店家消瘦得如僵尸的模样,池建岚终于也明白几分。果然,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啊……
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那个旋风团吧?
这个在这段时间最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听人谈论过不下百次。旋风团,乃是一新出现的强盗团伙,近日尤为猖狂,已经洗劫了多条村子。不仅仅是抢劫那么简单,因为据说旋风团所到之处,不会留下一点财物,也不会留下一个活口。这可能夸张了点,但无事怎会生谣,其狠辣程度可见一斑。
他们的目标不仅是那些村子,而且还有进出青冥城的旅客或商人,就算整个商队全失踪都不是罕见的事。如此毒手,一经传开,人心惶惶,还有多少人敢冒生命危险来青冥城贸易或旅行?青冥城,自然愈发萧条,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很大的原因是,旋风团的目标,全都在青冥城周围啊!青冥城的人们,何尝不想捉住他们?只是,旋风团如其名,来去如风,像野狼捕食般干净利落,从不和城守军硬碰,且行踪飘忽不定,何谈抓捕?
“看来,我也得快点回村看看了”池建岚叹了口气。
门外,小雨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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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潭村,坐落于青冥城以北的偏远山区,因依傍着一个大湖而得名。村民依靠渔业来维持微不足道的生计。这种贫穷的村庄在大陆上多得数不胜数,一般来说,没多少人会知道这地方。
那是一个清澈见底,波光闪烁的大湖。那也曾是一个穷困但美丽的村庄。可如今,这份美好只停留在池建岚离开前的记忆中。
萧瑟的冷风夹杂着浓烈的腐臭的血腥味,给予这个归乡的少年一记迎头痛击。
本已破败不堪的木屋和石墙,如今彻底以废墟的形态展现在池建岚面前。破碎的木石,都染上了斑斑驳驳的褐红——鲜血风干后的颜色,还铭刻着触目惊心的刀痕。上面还躺着他们的主人,为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人!
这是怎的一幅景象?池建岚走着,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苍白。
那个男人背靠石墙,手里紧握着一根粗若小臂的铁棍。沾满了干涸之血的棍身勇猛前指,坚强朴实的面容上充满了愤怒,似乎下一刻,他就会突然暴起,给予面前的敌人致命一击。
一切都已凝固。一柄战刀从他胸口贯入,将其牢牢地钉在墙上。而他,也因为此,成全了永不倒下的英姿。周围还有十多个同样曾经反抗过的勇者。他们有的被划开了喉咙,贯穿了胸膛,或者被削去了头部,甚至只剩下半个身子。
池建岚能看到,这场战斗实力是悬殊的。一群村民,虽不能说是手无寸铁,但他们的镰刀锄头,怎么能对抗一群手持利刃的歹徒?
那个男人,名叫池靖。他的儿子,就是池建岚。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这个刚烈的男人,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光荣地战死沙场。他带领着村里的男人英勇抵抗。倒下的人们手上都紧握着自己的武器,与那柄屠杀的战刀一样,上面都沾满了血。至少他们证明了,这帮歹徒在劫掠地同时也不会好过,也付出了代价。
虽然,池靖仍未能阻止全村的噩运。壮男们一死,女人和孩子还如何有能力反抗?或许年轻女子不会死,只会受尽凌辱【比死更惨】,但是孩子们呢?可以确定,他们不会留下任何一个。这叫斩草除根,因为这些孩子已经与旋风团结下深仇大恨,他们不会给自己埋下祸根。
池建岚没有哭。痛到极致便是如此,连出声的权利都要被剥夺。
不留下一点财物,不留下一个活口!
旋风团,不共戴天!
池建岚没有再回去看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因为他知道,那里现在除了废墟,一无所有。说不定,自己的母亲也在那里躺着呢。
池建岚走了,没动任何东西。
闪电撕裂天空,映照着少年决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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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建岚摸了摸背上的包,以确定它没有被雨水沾染。
这个包,以及那把破旧的伞,是他带进青冥城的物品,也是他如今仅剩的所有家产。
——我要去哪?
——我要报仇!
——旋风团,你们等着!
只是……来去如风的旋风团啊,恐怕我根本找不到他们吧?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强者为尊,一切都是如此残酷。家破人亡的我,有报仇的能力吗?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流浪的乞儿,面对一个巨大的强盗团伙,能闹出多大风浪?
哼,反正我已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就让我来拼一回,至少可以拉上几个垫背。起码,少一个敌人,其他村民便少一分危险。
恍惚间,似乎已经想到办法。
“小兄弟,你要搬家吗?”“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当池建岚从商店里走出来时,立刻引起了街上所有人的围观。因为一个少年背着个比身高矮不了多少的大布袋,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正如没人知道这个少年痛苦的决定。
旋风团的工作是什么?打家劫舍,还有便是抢劫进出城的商人了。我找不到你们,我就让你们来找我!形单影只地背着这么“值钱”的货物转悠,任哪个强盗看见都会大呼好机会吧?
只不过,这个目标不会像他们想象的这么简单而已。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池建岚向出城的路走去,这条路上,燃烧着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