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通道折过弯,隔个天井就是两庄客店的第二径房子。这栋房子的门楣上方挂有一幅扁,扁额上横写着“从善积德”四个楷书大字;堂中神壁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两侧厢房布置得十分讲究,满是珠光宝气;堂屋中央摆着一桌看来十分丰盛而高档的酒席,酒桌旁放置了两把靠椅。龙文池坐在其中一把靠椅上,见到越素贞进来,他急忙起身相迎:“哎呀,欢迎欢迎!快请坐!快请坐!”
“啊!是龙老板,用不着客气。”越素贞落下坐来,环视了周围一眼,没有见着玉凤姣,便接着向龙文池问道,“是四姨太让人找我来的,她人呢?”
“不急不急!她有别的事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一会就回来!”龙文池坐下拿过酒瓶,一边给越素贞酌酒一边说,“唉,我说素贞啊!从打端午节与你见那一面之后,你的身影就常常在我的头脑里打转,总想能单独与你谈谈话,今天总算有了机会,你就不要老是想着别人嘛!”
“这——”听了龙文池这话,越素贞心里越发不安,她低头瞟了一眼杯中的酒,立即站起身说,“四姨太既是不在,我以后再来。”说着就离开座椅想走。
“别别别!你既是来了,求你给我这次机会,怎么说走就走呢?”龙文池急忙起身拦住对方。
“四姨太不在,我们——太不方便了,我还是改天再来吧!”越素贞不理会对方的拦阻,仍然坚持着要离开龙家。
“她——唉,我实话告诉你吧,凤姣今早就同逢晶去峨溶我老家了。是我让逢亮叫你来的,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龙文池先是可怜兮兮地求着,说着说着竟情不自禁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对方的两脚,伸头在她两腿间不住地擦磨。
“龙老板!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不然我,我要叫人啦!”
“叫吧!叫吧!看谁能听得见!”龙文池跪在地上,仍死死地抱住她的两条腿不愿松开。
正当越素贞苦于不得脱身之际,前屋店里也传来了吵闹声:“我找你们龙老板,我们先前说好了的,我同余大姐、还有耀子哥是同道,他请客得连我们一起请,怎么今天只请余大姐一个人来?”这是杨全的声音。
“狗日杨全癫子!老子没找你麻烦,你倒找上门来了?你跟老子出去!”这是玉逢亮的吼叫声。接着又听到屋外桌椅被掀倒、碗盘被打碎的声音,还有狗叫的声音……
屋里抱着越素贞两腿不放的龙文池,听到外面的打闹声刚一愣神,越素贞就趁势抽开身来向外跑,龙文池也就急急从地上爬起随后追。两人来到通道上,迎面遇上一条大黄狗,原来是来福。它让过跑在前面的越素贞,冲着在后面追赶的龙文池一阵狂吠。此时,龙文池手上又没有操着家伙,见来福横在自己和越素贞之间阻拦叫唤,就一边着势打它,一边不停叫骂。
越素贞与龙文池先后来到了店堂。这时的店堂里,碗盘破碎,桌椅翻倒,满地狼狈。蓬头垢面一身污秽的杨全绕着饭桌团团转,捋袖伸拳、怒发冲冠的玉逢亮在他身后紧紧追,两人同是一个劲地边跑边骂娘。而原来帮助玉逢亮殴打杨全的几个食客早已停了手,店门外又已聚集了不少街邻,他们中也有在不断问询事件发生的原因及劝解不要再打人的,不然,那几个食客又怎么会突然停了手。
“龙老板!我是来喝酒的,他们却打我!”杨全见满脸通红的越素贞冲出了店堂,挤开门外看客离去了,就冲着随后出来的龙文池怪腔怪调地发了话。
“姐夫,这家伙无缘无故跑来闹事!”玉逢亮见龙文池阴沉着脸来到店堂,也停手向他数落起杨全来。
“住口!”龙文池向玉逢亮喝道,又转向杨全说,“我不知杨老弟竟和越太太是同道人。不然,我该一起把你也请来的。”
“你看怎么样,”杨全转身对玉逢亮说,“我说龙老板要请我喝酒的吧,你们还不信!唉,算了!我家伙也挨了,这还怎么喝酒?走走走,你家的酒是喝不得的!”说着,杨全也要扬不紧地走出门去。
“你——”看到杨全这副模样,玉逢亮一肚子气不知打哪儿出,刚想再次动手,却被龙文池喝住了。
“糊涂,蠢!”龙文池狠狠瞪了玉逢亮一眼,就悻悻然向里屋走去,他来到酒桌边坐了下来,看到桌上两杯已上满了的酒,抓起就向肚里灌去,觉着两杯酒还压不住胸中的气愤,又拿起酒瓶连倒三大杯灌进了肚。平时,只要越素贞的模样儿在他的头脑里一现,他就会产生云里雾里的感觉,现在他想:自己满心满意对越素贞好,本打算趁今天这个好机会同她来个半日温柔,可她却不理解自己;越素贞不理解自己不打紧,日后可以慢慢来,老天是不会辜负自己这个有心人的;可恨杨全这个杂种癫癫狂狂地跑来闹事。自己要同越素贞好,又碍着他什么了?想着想着,他又灌了两杯空肚酒。这两杯酒一下肚,他突然觉得心里的闷气向全身游走,浑身的闷气散不出去就变成了野火,烧得他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于是起手将满桌的山珍海味扫下了地,又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桌子,然后走进房在床上斜躺了下来。
“贞——贞——狗日杨全杂种”斜躺在床上的龙文池喃喃了好一阵,杨全的癫狂状就又进入了他的大脑。他躺不住了,起身下床在房里来回打着转,不时地高声诅咒着杨全。打扫好店堂的玉逢亮,又进里屋来清扫收拾,听得他在房中疯狂叫骂,却不敢进房去稍作劝导。龙文池就这样在房中癫狂了半日,最后还是又斜躺在了床上。
晚饭时分,玉逢亮两次进房叫龙文池起床吃饭,龙文池都不张不理。到了第三次,玉逢亮就又走进房,陪着小心轻声说:“姐夫,饭菜都快凉了,你若不想吃,我是不是把它们收拾了,等你起来想吃时,我再给你热。”
这时,躺在床上的龙文池睡后已醒了多时,头脑也清醒了不少。听得玉逢亮第三次进房来叫自己,就慢声回答说:“唉,喝空肚酒不行,看来我还是应该起来吃点饭。”说着就翻身起了床。
“是的是的!”见到龙文池有了反应,玉逢亮急忙恭声搭话,“要多吃点饭才会对身体有好处。那娘们的事,以后再说!”
“不用多嘴!”龙文池听到他后一句话,觉着很不是滋味,就高声喝斥起来。
“是是是!”玉逢亮唯唯连声地陪着小心,将温热水端来让龙文池抹了把脸,就让他来到重新摆好的饭桌旁吃喝起来。
龙文池吃过饭,天色已晚。他想起中午发生的事,心里的怒气还是难平,就对玉逢亮发话道:“我要出门散散心,可能要晚些时候回来,也或许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要好好看住家,睡觉放警醒些。”
“姐夫,莫非你还想去她那儿?我看……”
“不要胡说,我怎会还去她那儿。我是出门走走,找个能教训一下那杨全小子的人。”龙文池说后便走出了门。其时,这段街道行人已少,许多人家都已关门进了屋,只小桥出口处还有两家人开着门。其中一家的主人还坐于阶檐上摇扇纳凉。龙文池也不与那人打招呼,径直走到隘门进了城。他想:整个茶洞与杨全仇恨最深的,又最有能力和机会除去他的,莫过于镇长汪子俊,而汪子俊又最贪财,只要花点钱找他打个商量,保准杨全这杂种没有几天好活。想到这里,他便直往中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