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农历正五月底,夏至刚刚过去,持续性的降雨接踵而来,不仅给留在土地里的粮食遭受了灭顶性之灾,也让建在南方这片红土地上的泥瓦房受到了严峻的考验。
古三根从大城市里赶了回来。这个顾家的好男人,他本以为家里这边的天气稍微能好上那么一点点,好让田里的粮食都能够收得了回来!可他没有想到,家里这边,情况也不乐观啊,大雨还是一样地猛下个不停,粮食也大都没来得及收回家里来。
持续性的大降雨,早已经让他们的团队停了半个月的工。他们在工地上的每一天,都只能闲着眼巴巴的看着老天爷发呆,盼着老天爷什么能睁开眼,天气放晴,好早点停雨开工。可左等右等,古三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只能打包回家。
可他回到家里,看着凉满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里的湿稻谷,着实心痛啊。对留在田里抢收不回来的稻谷,也更是无可奈何。
“三叔,那田里收不回来的稻谷,我和你趁着雨小一点的时候,去把它割回来,一把一把的捆绑着凉起来吧!”古田走出大门口,看着老天爷,对着他的三根叔说道。
古三根站在大门口边,也看着连绵不断的大雨在一直地下着,额头就愁满了黑云,“没用的,割完了回来,凉不干水分,也照样发霉烂掉!”
“那留在田里,久了也不是办法啊!”古田说道。
“到时等雨停了,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听说这几天,新一轮的台风天气又要来了!”三根叔无奈的说道。
“那咋办啊?家里凉的稻谷也会受潮啊!”古田不知所措了。
“还能咋办!只能听天由命了。”三根茫然的说道,“你三婶咋样了?”
“她还是躲在房间里睡觉不肯起来吃饭!要不,你把饭端进去。”古田试探着说道。
“罢了!我们还是先把正事给办了吧!”三根也很纠结。
“三叔,三婶她想要一个小孩,她没有错,你们都多大了?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她想一下,难道这次你就没有责任了?干嘛还要和她吵架呢!何况,我这次退学回来,是我自己的选择,又和三婶无关。既然注定两年后,我还是没钱上大学,那干嘛不把机会留给二苗子呢!况且,他明年也要上中学了。”古田一股脑子地把话说完。
“那你先把饭给我端过来,”三根叔古板着个脸说道,“等会把雨衣拿过来,我和你去扛几根横梁到屋后顶住后面的那扇墙。”说完,直接把饭端回了卧室。
“起来吃点饭吧,都过去了,不要生气了吧!”三根把饭放下房间里的柜台面上,站着床前,束手无策着。
春花婶侧身躺在床上,眼泪一直往下流,无声无息,仍然对古三根的话不理不睬。
“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不该和你吵架,不该对你发脾气。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闷在这里不吃不喝啊!”古三根仍然绞尽脑汁的说道。
春花婶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泪一直在流。
“倘若你这样睡下去,不吃不喝的,伤了你自己,也饿坏了孩子。到最后苦了谁呢!还不是你和肚子里的宝宝,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一心想要的小孩想想吧!”古三根实在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春花婶仍然不为所动。
“还以为你的决心有多大呢!和你拌个嘴嘛!本来是我的错,结果你拿我的错来惩罚你和你未出生的,拼命护住的小宝宝,原来也不过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不要他了。”三根气愤的说完,假装着往门口走了几步出来。
“无良心的绝情的家伙,要走就走远点,最好永远都别回来。打死我也要这个小孩了,要是你不要他,我就让他喊别人叫老爸!”春花婶一鼓气坐了起来,端起桌上的饭,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边吃饭,一边泪流。
“好了!别哭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因为孩子存在的事实对你发脾气,我也早想要个小孩了,只是不是在担心太穷了养不起嘛!现在既然你都决定要小孩了,那我就努力点赚钱了!”三根蹲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认错。
春花婶一声不吭的,仍然闷着头在往口里扒饭。
“那你慢慢吃,吃完了再休息一会,我得和古田去扛横梁到屋后面打顶了!”三根安慰了春花婶一句,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起劲。古田和他三根叔扛了一根又一根的横梁,以四十五的角度,一头顶在三分之二高的外墙体上,一头稳稳的插在地上,每隔两米放一根,严重列了缝隙的地方多加一根,一排望过去,屋后的墙塬像极了一个伟大的工程。晃晃倾斜的墙面,墙角也早已经列了缝隙。古田和他三根叔虽尽了力拿大铁丝从内墙透过外墙绑了好几大圈,但也修补不了时间和风雨留下的沧痕。
黑夜!风雨交加着!
古田和他三根叔一直守在门外,半点睡意也没有!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呼呼地狂吹着,扫过屋后的竹林,齐刷刷地传来了让人不能安心的呼嚎的声音。大雨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屋顶的瓦背上,透过缝隙,点点地滴落在屋内的水桶里。
“大田儿,你困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看着呢。”三根叔心里沉重着说道。
“三叔,我不困!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家里有我看着呢!有情况我第一时间叫你起来。”古田半点睡意也没有,面对着这样的情况。
三根站了起来,提起沿着瓦楞流滴出来的满满一桶的雨水,往大门口外倒了出去。
“算了!这样的情况我也睡不着了,我和你一起守着吧!也许,明天就雨过天晴了呢!到时我们再好好的睡个懒觉。”三根叔眼巴巴地望着外面风雨交加的黑夜。转身,关上了有些历史的破旧的古木板门。
古田沉着!看着!一直看着这一切,看着被风雨撕裂了缝痕的家,看着雨水沿着瓦楞的缝隙滴滴地流进了屋里,看着摆满了屋子里的锅盆碗瓢桶!心里感到无比的沉重!这一次,他对生活,对人生,对贫穷,对未来的思考,也许会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吧!
黑夜!风!雨!狂妄的在肆虐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微弱的曙光还隐隐藏在暴风雨的水帘中,风还打着竹林沙沙地吹想着黎明的号角时,浪花村的乡亲们都起来忙着煮早饭了。
浪花村村委会支部书记黄大耕,胖乎乎的体质,五十多岁的个头,套着一尖顶的茅草帽,身上披着件从尿素袋子里扯下来的内层油胶袋做成的油雨衣,匆匆忙忙地冒着雨往浪花村里赶了过来。
“古三根,你在不在家?”黄大耕来到三根家门外,冲着屋里面喊到。
刚躺在大堂里的摇椅上眯一会儿的古三根,听到外面的喊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直往门口外冲了出来。
一时,在厨房里忙活着煮早饭的春花婶和粮嫂,刚起床的古粮叔,闻声都往门口外探头出来。
“黄书记,有啥事儿?”三根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站在门口外淋着大雨的黄大耕。
众人都疑惑着看着他,等着他要说的话儿,似乎像是在等着一个世纪的重要的宣判。
“上面刚下了个紧急文件,凡是属于危房的,现在就必须得赶紧撤离出去了。你带上家里人,暂时都搬到村委会的大楼里避一下。”黄大耕顾不上擦一擦滴在脸上的雨水,看样子也不准备进屋里避一避大雨。
“大耕,昨晚的台风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干嘛现在还要撤?”粮叔显然是不想离开家。
黄大耕往屋檐下靠了过来,脱下了头顶上的茅草帽,焦急着大声地说道,“昨晚的台风是昨晚的!今天又有新一轮的强台风过来,那才是真的大风大雨来了,强大风暴雨也将持续的到来。所以,今天早上,你全家人必须都得撤离出去!这是上级的命令!粮嫂你把煮好了的早饭装好了带上,三根你和古田出来,赶紧把家里人都撤离出去。记住,安全第一,安顿好家里人,听到没有?”黄大耕大声的吼完,便匆匆忙忙地套上了茅草帽,往外走了出去。
“这都成啥世道了,****一辈子的心,也没见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瞎折腾,我都快要老来入土了,现在连个家也要住得不安稳了。”古粮叔哀声叹气地摇头说道。
“老头子,我说你啊!是不是老糊涂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抱怨了!”粮嫂对着古粮叔抱怨着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听孩子的!赶紧的安排出去,别拖着孩子们的时间了,好让他们赶紧的放心去办正事。”
三根他在听着父母的对话儿,心里也不好受!哎,都是因为一个“穷”字啊!家里连新房子还修不起!可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可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去担着呢!
“大田儿,赶紧的去把家里的蓑衣,草帽儿,都给找完了出来。”三根一边在忙碌着收拾东西,一边在安排好事情。
黄大耕正在冒着大雨赶着去一户一户的通知各村里的危房户往外撤离出去。
等古三根安顿好家里人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此时,风吹得更起劲了,雨也下得更大了。
阴沉沉的天,笼罩着虐风!暴雨!开始肆无忌惮地在狂扫着大地。
浪花村村委会的平房里和浪花村小学的教室里,都是被黄大耕临时从各村转移出来的乡亲们,他们都在无助的看着天,看着雨,谁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咋样了!他们只能就这样盼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