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严小安的妈妈始终没有再回来,始终没有举着七彩的棉花糖回来接严小安去看海。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严小安跟着院长回了宿舍,护工阿姨给她准备了一个可以放下她的洋娃娃的床铺。
从那以后,只知道自己叫安安的严小安,和严小年兄弟以及很多在天心福利院的孩子一样,跟着院长一起姓严,叫做严小安。
严小安,院长在讲台上正式介绍了严小安以后,严小年就不再叫她“喂”了,在那之前,严小安总是一句话也不讲,明明说好了每天早上一起陪着她去门口等她妈妈的,可是,每次早上护工阿姨点完名以后,严小年和哥哥来到女生宿舍门口的时候,总是看不到严小安的身影,再往铁门口走,就能看见严小安抱着已经脏了的洋娃娃站在始终如一的位置。
四岁的严小安,从最初那个高傲的安安公主,从穿着公主裙的高傲的女孩,一下子,也和严小年一样,变成了孤儿。
在最初的半年时间里,严小安都是那么沉默,不管是活动还是志愿者在给他们教算术,她基本上总是一句话都不讲,虽然,四岁的严小安,每次拿着铅笔小心翼翼写着数字的时候,总是能够在这些在福利院的孩子之中脱颖而出。
没错,妈妈也告诉过她,要成为公主,不仅要穿着公主裙抱着洋娃娃,还要好好读书,好好学算术、好好写字,以后像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一样,成为一个知道很多知识的人。
或许是因为,严小安长得真的还算可爱,又或者,是护工阿姨和志愿者们都在看着她天天在寒风里抱着洋娃娃等妈妈的画面所感动了, 所以即使严小安把她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总是一副不愿意别人去接近她打扰她的模样,但是护工阿姨还是会在做游戏的时候努力地让严小安融入进来。
严小年总是觉得,是自己第一个看到严小安的,所以身上总有一股严小安是归他管的使命感,所以当看到严小安终于哭出了眼泪的时候,他觉得是到了自己这个自我标榜的严小安的哥哥去给严小安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在福利院中长大的孩子,因为特殊的经历和遭遇,内心的思想往往也总是无法与家庭圆满童年幸福的孩子相比较,他们往往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紧迫感,可是,这样的自尊心,又是十分脆弱的,一旦不小心,就有可能刺伤一个孩子的内心世界。
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每个人都那么小心翼翼,对于一些东西,不必要提及的,便努力地包裹得严实。
过年,对于大部分的孩子来说,都是美好而又珍贵的,当然这大部分的孩子中,并不包括福利院的这些孩子。每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赤裸裸的打击,尽管,很多像严大年和严小年这样从来没有体会过合家团圆的孩子来说,没有对比,也就少了些疼痛。
临近过年那几天,总是会有很多的志愿者给福利院送来很多的东西,有新衣服、新书包,还有很多的零食和水果。就像六一儿童节一样,在他们贫瘠的童年时光里,这些节日时光,在物质上还是能够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欢愉的。
福利院的大门和窗户上都开始贴对联、挂灯笼,这些事情,都是院长以及护工阿姨们带着这些孩子们亲力亲为。
当那些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在北风中摇摇曳曳的大红色,就像是那寒冷冬季里的暖阳,折射在没一个孩子的脸上。
面对那些新鲜的东西,孩子们总是兴高采烈地接受,互相对比着谁的书包比较好看,玩儿得要好的小朋友分享着自己的零食。
唯独严小安,总是抱着她的洋娃娃,坐在角落里,不言语,没有表情。不知道她的目光焦点到底在哪里。
“这孩子会不会得自闭症啊?”
“怎么逗都不说话,真是没办法。”
“一下子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任谁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真是狠心的母亲。”
看着角落里的严小安,护工们窃窃私语,却不知如何是好。
严小安就像个刺猬一样,严严实实地将自己包裹起来,不让别人接近,当然,她的方法并不是刺伤别人,而是封闭自己。
唯独严小年和严大年可以接近她,没有多少言语,只是跟她一起,蹲在墙角,在地上划着圈圈。
“严小安,其实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去过游乐场,还坐过旋转木马,可是我们什么都没见过。”严小年试图安慰严小安,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解开自己的伤疤只为了让另一个小孩笑一笑,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
严小安不言语。
“严小安,我们去玩游戏,你要不要去?”严大年搭腔。
严小安不言语。
“严小安,刚刚阿姨给我分了糖果,我分一些给你,要不要?”严小年从口袋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糖果放在严小安的面前。
严小安依旧低着头,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迷惑不了她。
“严小安,你说一说话嘛,你的娃娃这么脏了,我帮你拿去洗好不好?”严小年伸手想要去拿严小安紧紧拽在怀中的布娃娃。
“不要抢我的布娃娃。”猛然间,严小安就像个被激怒的小狮子,紧紧将脏兮兮的布娃娃往回拽,眼睛里冒着愤怒的光。
“我没有要抢你的东西。”严小年被严小安的样子吓到了,怯怯地说。
然后严小安又陷入了安静,但是也有了变化,或许是觉得自己的突然爆发,吓到了身边的两个人,所以小小的内心里,有些愧疚。
后来的那些年,更名为苏忆安的严小安,常常在年末的时候,带着礼物去福利院看那些孩子,时常,总是会有个别孤单的身影躲在某个角落里,用无辜的眼神,沉默地看着别人的欢笑,似乎这个世界的热闹都与他们无关。
每每这个时候,严小安总是会想起当年的自己,似乎能从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当初自己的身影,便一场怜惜。
幸运的是,那时的自己,有严大年和严小年,做她的守护天使,还有院长和那么多可爱的护工哥哥姐姐,努力地让她感觉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