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慕容燕的话有些出乎邱天皓的预料，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唇角勾起轻笑，用一双满是狐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女人，极不着调地戏弄了她一句：“交易？什么交易？莫不是肉体交易？我这南蛮不缺美人的，呵呵。”
“呸！”良好的教养让慕容燕没有直接啐在他脸上，只是怨愤地嗔了他一句，染怒的桃花眸子狠狠地瞥了不正经的邱天皓一眼，旋即懒得再多看他，目光转向墨色的车窗外，却还是不得不隐忍下这口怨气，用冷涩的嗓音开口道：“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动，但是到了合适的时机，你要放我走。”
马车入城之后就走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大路，晃动和颠簸都比之前消减了许多，慕容燕的眸光里像是蕴转着水花，随着夜色的起伏微微荡漾着，只是偶尔映出几盏还未熄灭的灯火，让人看不透她在想着什么。
放她走——邱天皓抱着手臂向后靠在车壁上，透过深夜的黑雾看着这个静默安然的女人，没有笑，没有悲凉，只知道她有一颗想要逃离的心，却又不知道，这么一个女人想要逃到哪里去。
唇角的笑容挂不下去了，邱天皓总以为戴着一张玩世不恭的面具做人并不是件难事，可此时此刻，看着慕容燕静淡如水的侧脸，他忽然觉得累了。
现实永远比想象得更加残酷，一直以来邱天皓都觉得自己毫无作为，种种困难都只存在与自我遐想当中，但是他也承认，这样的练习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远远不够。
“呼——”薄叹了一口气，大手摸上自己的额际，邱天皓觉得有些头痛，现在的他竟然有些紧张，当然，也有着莫名的兴奋。
将要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都充满挑战，虽然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是想到这些，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走？你想去哪里？”暂时抛开将要强压下来的各种烦恼，邱天皓重新抬起头，尽量放松下自己的心情，唇角勾扯起极为浅淡的弧度，语气里并没有过多的揶揄或者诋毁的意思，邱天皓就像是一个老友般发问，仿佛真的只是关心着慕容燕的前程而已。
而慕容燕却没有他这样无所事事的心境，更不在乎这样一个恶魔此刻对自己是虚情还是假意，如水的眸光仍然流连于苍茫的夜色，徘徊于明月星辰之间，这一刻她却是在想，如果她懂的飞升就好了，也飞去遥远的天宫，哪怕守着冷漠孤独，也不想再这样受人折磨。
“哪里都好，不需要你过问。”清清冷冷地答了话，虽然面色看着平静，其实语气里还是掩藏不住心里的厌恶。
是啊，她本来已经逃离了嘈杂的一切，抛弃了那些可以动乱她心思的东西，可是偏偏是这个男人，邱天皓，又自作主张地把自己拉到了复杂的战局之中。
慕容燕总以为不论谁输谁赢对她都没有什么紧要的，可是当她真的身陷其中的时候，却忽然明白，不论谁是输的一方，她的心里都没办法好过，她甚至没有办法想象，输的那一方，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哼，好心当做路肝肺！邱天皓原本淡若下来的心思，眨眼间就被慕容燕搅合了，他是觉得这女人身世可怜，才那么好心地替她着想一句，结果却被抢白的好没脸面，忍不住冷下脸瞪了她一眼，傲慢兮兮地哼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本王子谈条件？”
在他的地界上，他的马车上，一个生无可依死无处葬的女人竟然用这样的语气来挑衅自己，邱天皓自然很不快地挤兑回去，换来的却是慕容燕良久的不言。
马车轻轻摇晃着，几乎把人摇晃得昏昏欲睡，邱天皓凝视着慕容燕不着表情的侧脸，还能看见月光下清楚的伤痕，就像是一座有了裂痕的灰色神像，说不出的凄凉。
时间一点点过去，慕容燕似乎真的无视了自己的话，邱天皓又觉得失了颜面，却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般，舔着下唇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开口催道：“怎地，不说话了？”
“没有资格说话。”慕容燕刚刚听清了邱天皓的话，也是这一句刺得她心痛，没有资格，为什么上天安排他们一同来到人世间，却偏偏选择剥夺自己。
没有得到父母关怀的资格，没有与夫君举案齐眉的资格，没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资格，到了现在，她真的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额——”邱天皓竟然被慕容燕的一句话顶得怔愣住了，干张着嘴，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陡然变得异常的尴尬，最终干脆只剩下窘迫的赔笑。
听见邱天皓无话可说，慕容燕心下忽然升起小小的喜悦，这也算是她的奸计得逞，着实无依无靠的她总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上，很多事情她都没有插话的资格，可是现下面对的情形不同，她就是笃定了自己有这样的资格才刻意为难这男人，也算是消解下心中的愤懑罢了。
收回自己寥落的目光，慕容燕缩回身子，也靠在身后的车壁上，正面对上邱天皓有些无奈的表情，很快便开口打破两人间的静默，用她自己饱满的声音问道：“你是希望他们针对我，还是纪灵？”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几乎不留给邱天皓否认的余地，没有预算到会有今天的他不禁后悔起来让慕容燕知道自己与纪灵的关系，可是天下又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
半眯着枭傲的眼眸紧紧逼视着慕容燕，邱天皓仿佛隐隐约约嗅到了危险的意味，他心里随即生出了更深一层的恐惧，如果这一点被慕容燕抓住的话，他不知道今天的交易会不会变成日后更加严重的威胁。
“呵。”慕容燕的唇角咧开一下笑，眉眼向下垂视着自己绞揉着衣角的双手，这情景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下，说不出的风流妩媚，连邱天皓都敛着眸子看她，不解这女人忽然看似“娇羞”地在笑什么。
慕容燕话很少，也很聪明，她不需要去回答太多的问题，却拥有着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和思考，很巧妙地吊起了邱天皓的胃口，又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缓缓张口，不清不淡，就像是说这一句与自己无关的闲话：“如此，你还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吗？”
轰然就如同是雷响一般，邱天皓眼眸大睁了一下，就觉得自己耳边是嗡嗡的回响，明明只是柔弱的一句话，可是却真正震慑到了邱天皓的内心。
这女人很有头脑！邱天皓一直没有留给慕容燕太多的关注，只知道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与这样的女人交流起来不费力气，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懂得时务的背后，她又藏有着怎样的城府。
想要较劲，可是又有些无力，邱天皓随即笑笑，自己又何必认真，大敌当前能与一个聪明人为伍绝对好过树立一个有威胁的敌人，直觉告诉他，也许这个女人真的能够帮上他什么忙也未可知。
想开了也就没有了初始时的诧异，邱天皓只是告诫了自己，日后不可以让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就好，展开笑容表现得很是大气，点了点头终于应了慕容燕的要求：“交易成立，可还要立上什么字据？”
邱天皓看似行为乖张，其实内在是个极为保守的人，虽然接受了与慕容燕的交易，却没有给予她满分的信任。同样他也担心着慕容燕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恳，方才提出提立字据一说，正是希望双方可以互守信义，履行交易的条件。
人心多变，一张纸又有什么作用，慕容燕很清冷地勾了勾唇角，淡淡回道：“免了，你若遵守承诺最好，若不守，我拿着一张纸又能去找何人兑现？只不过最后闹到鱼死网破，你我都划不来。”
话说至此，慕容燕已经是点明到位，最后一句更摆明了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这样的威胁却也是出自她的真心。
说出这话慕容燕正像是给自己立下了誓言，如果不能逃脱这一众人等的束缚，自己就会永远都是任人作贱的布偶，恐怕真是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又有什么畏惧的？
邱天皓并没有完全摸透慕容燕的想法，只是盯着她的一双眼睛，看着其中越发哀默的神色，揣测着她的话的可信程度，却正在这时不远的前方的渐渐传来嘈杂的呼喝。
又是什么情况？一瞬间发起警觉，邱天皓顺着门帘的边缝向着前方眺望过去，前面是整片的火光通明，看似挡住了去路，而这街上能够容纳马车通行的大路就只有这样一条，根本避无可避，片刻之后车夫便不得不勒紧缰绳再度停下车。
马车停下，视线在黑暗中看得也越发轻松些，邱天皓心下不由的震惊，这样的深夜里，竟然有大批的民众聚集在外面，口中念念有词的呼喝着，似乎是再说着什么：“驱除恶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