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沈云理稍微冷静了一下方才甩开沈云熙的束缚，一个人踱到床榻旁。
此时的慕容燕静然地平躺在床上，唇色近白，又显出了干涩的褶皱，然而她又像是对自己的痛苦完全无知无觉一般，连声呢喃都已经不会发出。
像是一只枯萎的蝴蝶，再也找不到她在风中穿梭的红艳身影，沈云理的脑海里蓦然浮现起两人初遇的场景，那是她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是一朵花诡魅地绽放在深夜的枝头。
那时他便想着两人还会再见，他要看看这姑娘的容貌，看看她是个怎样的女子，然而后来的岂止再见，已经称得上是几番纠葛。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看见她这张面具下的脸，更没有看透她的想法，这个女人却已经可能一睡不醒。
心里就是莫名的疼痛，仿佛看着又一个燕儿将要从自己身边离去，修长的手指触摸上她苍白的脸颊上，就是这么裸露在外的一部分，她们是那么的相像。
他恨！恨上天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最残忍的折磨，恨自己无能为力，根本就救不了她！
“救人！”看着慕容燕奄奄一息地挣扎在最后，沈云熙心里很痛，看着自己三哥左右为难无法做出的决定，他的心里更是无法言说的难受，决定固然难做，但时间也拖延不起，这种艰难他唯有挺身而出，最干脆果决地给出了答案。
一言落地，沈云理的身上猛然僵住，他可以预想这个决定将会意味着什么，不仅慢慢地转回身，看向自己的六弟，微瞪得眼神中有着诧异，亦诉说着自己的无助。
“这太危险。”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句，沈云理自己不想成为最后逼死焰的凶手，但是他也不想六弟替他成为那个凶手。
或许因为此时性命垂危的并不是三哥心中真正的慕容燕吧，所以他才会格外的纠结，害怕失去，更害怕亲手失去，沈云熙觉得，如果他知道现在床上躺着的就是他用心爱着的慕容燕，那么此刻他一定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咬了下唇，沈云熙已经下定了决定，就算是慕容燕真的跨不过这道坎，他也保护她，不让三哥知道这个秘密，让她好好的安息，在世间不留下任何的挂念。
“三哥。”沈云熙是个聪明的男子，如果不是久病缠身，他一定可以有沈云理比肩的成就，然而命运就是如此，现实的他自觉能够站在武王光环的背后，为他撑起一片晴空便已经是万般的满足，所以这一次他也责无旁贷。
不同于被蒙在鼓里的沈云理，沈云熙知道现在榻上等着他们决定救命的人是慕容燕，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也会有让她安心离世的想法，但是慕容燕不可以，他们谁都不可能看着她死！
“焰儿姑娘随时都可能会挺不下去，我们已经耽搁不起时间了，三哥，她是焰，不是三嫂！三嫂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她受不起这种折磨，但是她不一样！她就像是一团永生的火焰，她不会屈服的！”
手指指向床上的人，不是道是不是慕容燕还有意识，听到沈云熙这样的话竟然发出一声疼痛的哼吟，随即又无声息下去。
她不是，不是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沈云理在心里如是说，因为六弟的话一点都没有错，这个摔下了悬崖也还能坚强活下来的女人，她的意志应该是最强悍的。
可是沈云理也还记得她的话，她问自己，她是不是死掉才好……
看穿了王爷眼底的犹豫，也明白此刻他根本还看不透自己的心，但是墨染此时却很清楚自己的责任，一步上前极为镇定地劝说了只一句：“不救必死，救还可能侥幸活着，王爷没必要剥夺这姑娘活下去的权利。”
毕竟是沈云理的心腹，也知道什么话劝说主子才能一语中的，墨染连用词亦是小心谨慎的，仅仅这么一句，他就看到了王爷眼底的变化，心下跟着松了口气。
惶恐亦是无力，沈云理猛然发现，此时此刻就算是皇上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他们只有权利要人的性命，却没办法操控人继续活下去，那么自己便也不该剥夺她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救！”终于下了狠心，如果能活着，为何要放弃？沈云理冷静下来，才觉得六弟说的很有道理，如火如荼的女人不会被命运所掌握。
“这要救人，那还得有血，女子的太阴柔不行，最好是盛年的男子，这需要干净才行。”跟这些人都是无亲无故的，行医了一辈子早已经看淡了别人的生死，老医师是一点也不忧心，捋着他那总也捋不完胡子不忘提醒道。
得到了三哥的允应，沈云熙的心理面算是松了口气，转回身忙应道：“就用我的。”
“不可以。”沈云熙的话音还没消散，就被沈云理一口否决，不管他二人之间可以有情谊，但是他不可能让六弟去冒险，而自己坐视不理，紧促着眉头再度将凶恶的眼神定格在那个老医师身上，倒是豪迈地说道：“你去看街上看谁合适，我都一定重金请到他来。”
这也是个办法，未必非要他们自己亲自来，老医师倒是刊出了他的财大气粗，却也立刻把可能的问题说在前面：“花银钱换一两碗血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就怕多了，便没人肯了，若非心甘情愿，那血就算是用了，恐怕也起不到效果，两位还请三思。”
听老医师的意思，这血怕是要消耗掉不少，闹得人心里没有数，沈云熙便立刻忧心地接话问道：“多是多少？”
“这个……”食指和拇指捏着胡子尖，被这么乍然一问老医师须得思考起来，然而他也没有试验过有说不好，只能使实话实说道：“早中晚各一碗，人什么时候醒了，血就可以不用了，如果这人不醒……”
“人不醒血就不能断？”依照老医师的话来说，是这么个道理，听得人毛骨悚然，沈云理脱口便追问道，且不说这一晚是多大的碗口，就凭借现在这女人现在的身子骨，就算是好恐怕也是要个七八天才能清醒，若是情况不稳，岂不是要耗死个人。
然而这一次这个老医师却真的点了点头，一副他说的对的样子，而后跟进解释：“就是这么个意思，也是个以命换命的危险方式，若是康复不顺利，又不是亲近的人，到了后期，怕是没人肯愿意再帮忙。”
“那就用我的。”说来说去还是要靠自己，沈云熙便是义无反顾地上前，然而这一次老医师比沈云理的动作还快，干脆地摆了摆手拒绝道：“你本就久病，体虚偏寒，不适合做这个事情，我倒是看这位公子体质不错。”
这个老医师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话音一转就将目光瞄向了一旁的沈云理，摆明了有仇报仇的态度。
但是沈云熙便是第一个不答应，又怕三哥逞强，慌忙找个理由搪塞他：“三哥身上也受了伤，不适合。”
之间那个老医师此时倒是变得大度起来，仿佛巴不得要看他去死似的，故意做出一种轻松的表情摇头道：“看气色就是轻伤，无碍的。”
“我应该更适合。”看懂了这老头子的意思就更不能让他得逞，墨染同样是身强体壮，而且刚才的一场混战也没有让他挂彩，跟王爷比起来他可要适合的多，任这个老医师也反驳不出什么。
他的命早已经不属于自己，更何况只是一点点血，就算是一命换一命，只要这是武王爷所希望的他便认命。
“我来。”深吸了一口气，沈云理果决地给出了自己的决定，沉厚的话音落在地上，屋子里一下静谧了下去，虽然沈云熙和墨染都想要劝阻，但是他们都能看得出沈云理脸上写着的坚决。
目光瞥向床榻上的人，做出这个决定其实已经超出了沈云理沉稳的底线，他不本会也不应该拿自己的命去赌，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的承诺，他说了救她，便一定要她或者，他说了取她，即便只是已空荡荡的名头，也一定会给她！
转回身有些负气地盯着床上仍旧昏迷的女人，沈云理不禁皱眉，所以你这女人给本王快点醒过来，你若是死了，本王就成了背信弃义的笑话！
看着三哥萧索的背影，沈云熙劝说的话终究吞回了肚子里，而对于慕容燕来讲，这或许才是最合适决定，希望她能够感受到三哥的存在，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决定，此时与其说是听天命，沈云理更希望这个女人可以自己争气一点，不多时抓药的人回来，沈云理毫不犹豫地当即取了一碗鲜红的血，全都按照这个老医师所嘱咐的操办。
时也命也，天不留人，盼人自留，散去了人群，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缠着伤口的沈云理，和无知无觉的慕容燕，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还有四目相触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