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份儿,谁也掂不过老板,你的算盘有十二槛,老板的至少也就有十三槛——就是比你多一槛。老板的天平向来是用钱作砝码,什么亲情、人情、交情、友谊,什么面子、里子,什么口才、能力、文字、长相……只要你能举得出来的,一律可以折算成标价签上的阿拉伯数字。就像禅宗问对似的,你问他人情味儿,他会反问你值多少钱!算盘珠子丁当响,算的全是小账。有事有人装孙子,没事没人是大爷,不是一阔脸就变,而是他们从来只信奉一条:有价钱可谈,没有道理可讲!或者,道理也是可以用钱来换算的吧。
钱神论
晋·南阳·鲁褒
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弟,曰孔方。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僻非钱不拔,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洛中朱衣、当涂之人,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凡令之人,惟钱而已!
凡事只看结果——赚到钱没有?
毫无疑问,企业的最大目标当然是创造利润——赚钱。
利润之于企业,的确不容忽视:不赚钱,企业就会面临危机,甚至倒闭;不赚钱,公司就会死人——不是老板,就是员工。但利润是不是就是检验企业、老板、属下成败的唯一标准?
似乎是,因为一切经营管理手段最终都会从公司帐面上反映出来;似乎又不是,因为卡耐基先生的墓志铭上分明写着:“躺在这里的人知道怎样充分利用他周围比他聪明的人,即使他一文不名,仍会东山再起!”
所以,尽管利润就像“伯伯叔叔”(布帛菽粟)一样,是企业“须臾不得离开”的东西,很重要,但是隐藏在钱背后的一切似乎更重要:老板的领导能力、工作作风、工作方法;企业的经营管理、外部环境(市场、政策)、内部环境(人际关系、工作氛围、设施设备)、资本实力、知本(人才、技术)储备等等。
只要源头活水不出问题,又何愁没有利润?
但环顾周围老板,想找个明白人确乎不大容易!
杨老板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唯利润论”者,评价属下工作业绩向来是只问能否带来利润,而不在意他的属下在达成目标的过程中作出过多大的努力,付出过多少的辛劳;
如果属下不能完成目标,他还哪管什么缘由、皂白?因此否定你的努力和能力、扣你的薪水奖金、降你的级,在大会小会上紧抓住你的小辫子,冲你大吼大叫,羞你辱你,让你在下属面前威信扫地、抬不起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就算他一时性起,把你给炒了,你又能咋的?
想让他听你解释(当然不是借口)、总结教训、提出修正意见,简直连门儿都没有(连窗子都没有,更别说门儿了);还想从他长满象牙的嘴里得到片主只语的抚慰,做你的清秋大梦吧!
说句题外话,西方管理学书中常有“学会管理你的老板”一说,千万不可拿到绝大多数中国老板身上来实践,像杨老板这样,连他娘老子都未必能够管好他的人,你想管好他,算老几?所以,碰到像杨大老板这样的,你只能“宁学兔子跑,别教猪唱歌”,除了自认倒楣、尽快闪他娘的,别无出路!
按道理讲,作为老板,应当让自己的心眼子比钱眼子更大一些,稍许有些不以“成败论英雄”的雅量才好,否则的话,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注重工作绩效和利润,当然是顶重要的;但是如果把眼界更开阔一些,不单纯把属下的见识能力与钱等同,对属下在工作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和辛劳、所得到的经验教训,给以适当的关注和肯定,不仅可以让属下稍稍体味到一丝做人做工作的趣味,也可让属下养成愈挫愈勇的耐力。即使单从利用的角度,大概也可让做属下的从此乐意关注工作过程,不断有所建言,让做老板的更深刻地了解企业在经营管理上的一些不妥和不足,以资改进——不让同样的错失再次发生;属下对老板的拥戴和向心力自然也是不待说的。
果然能够如此,不断地拾遗补阙,使经营管理日渐走上正轨,赚钱又有何难?何必斤斤于眼前一人一钱之失,而忽略了人心和长远致胜之道呢?
所以,与其把注意力集中在钱上,和未达目标的属下怄气发牢骚,不如坐下来和他们认真检讨一下工作失败的过程,把下面这些问题的真实答案找出来:
①导致失败的主要原因(撇去借口)是什么?
②所涉及到的,哪些需要改进、哪些需要支持和配合?
③怎么改进、支持和配合?
④改进之后,能不能达成目标?
不要小看类似的检讨,所有一切经营管理方面的成果都是经由检讨总结出来的!而且这还是一个老板、下属之间经由沟通,共同提高、磨合、凝聚的过程!
绩效佳不佳、工作目标是否达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些在于人力,有些在于措施,有些在于条件时机),不一定是因为属下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当然也有检讨的必要),也可能是经营方针、工作流程、管理不力、人际协调配合、工作条件等等。如果做老板的只注重结果而不是全过程,就有可能失去全面评价和检讨的机会,不知何所成,不知何所败,如何能够持续发展?
尽管这次、这个属下的成果不很理想,但是如果在他的工作过程当中,有所创见、暴露出了某个带有普通性的问题、或者有值得肯定(比如工作态度)的地方,也要给以适当的鼓励、肯定、指导、启发和激发,才算真正尽到了做老板的应尽的领导责任。
不然的话,不要责怪属下:“你是怎么做的?!”而要自责“我这个老板是怎么当的?!”
生意场上最要紧的只有钱吗?
豪格公司的老板、老板娘和部门经理们全都不发一言地坐在会议室里,气氛沉闷得就像夏日里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水银柱……
他们今天聚在一起,是要作出一个极困难的决定。过去几个月来,这家中不溜的民营织业公司的销售情况简直糟透了,他们投入巨额资金开发出来的新产品——真丝女袜,竟然未能在市场上打开一条销售通道。
为些,公司有可能关闭那条全新生产线,将近五分之一的员工必须另谋生路。公司老板郑玉成正为此事感到头大,可偏偏那个销售部的经理陈坤迟迟就不出现,更让他火冒三丈,吓得会议室里老老少少恨不能把头埋进裤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更不要说看老板娘那张平时最令人发笑的猪肺脸了。
突然,郑老板那张绷得快要绽破的脸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透出一点阳光,激动得屁股底下的座椅发出一阵吱吱的轻叫。大家赶紧抬起头来,只见陈坤气喘嘘嘘一头冲了进来,大声宣布说:
“刚才在电话里,我和兰调公司老板达成了一项口头协议,他答应吃进价值九十万的女袜。我们终于有希望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吁声四起,眉开眼笑的有之,咳嗽放屁的有之,擦汗抹泪儿的也有之……
几分钟之后,老板娘敲了敲桌面,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会议室这才重新恢复了宁静。大家纷纷抬起头,把目光投注在她那张刻板一样的木乃伊脸上,见她神情木然冷冷一哂,说道:
“兰调公司那里还有五十万左右的贷款尚未结清,承兑期限早已超过了预先约定的一个月了。他们曾经先后两次承诺付款,但却一直未能兑现。
“我今天早晨刚给兰调公司的老板打过一通电话,他表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附近开设的一家廉价仓储式超市给他们的营业造成很大冲击,另外,由于他们最近又在上海新开了一家百货公司,流动资金周转方面有些困难。
“尽管他一再保证还款,但眼下还无法给我一个确定的期限。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把货赊给兰调。而且这次的订货数额太大,已经超过了我所设定的赊销限额。”
眼看这笔千辛万苦才谈成的在笔生意可以告吹,公司可能因此陷入困境,一向忠心不二的陈坤心里怎么不着急?
尽管他从未与这位眼里只认得孔方大哥的老板娘发生过正面冲突,深知她是个很有报复心的婆娘,可今天的局面实在是不容他再忍让了。
他只好据理力争:“老板娘,你是知道的,兰调公司以往的信用一直很好,眼下他们有点困难,不能立即返款,但是人家老板这不还是一再保证?而且业界口碑很好,从未听人提及兰调积欠不还的先例。我们不能就此断定兰调存心倒帐!更不能在力图扩张的时候,伤了彼此多年的交情!”
老板娘把头一扭,很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依我看,他们这样盲目扩张,简直是找死!这两年各大城市的大型超市已经到了遍地开花的程度,像兰调那样的传统百货怎么好做?再说,我刚刚托人调查过兰调的财务状况,说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开设分店,全靠我们这些傻不楞登的上游供应商撑着呢。我们可不想吃他的挂落!”
她接着又说:“更何况,公司现在已有很大一笔资金被冻结在了应收帐款上,客户未能准时付款的情形也已愈来愈严重。而我们自己也有很多帐单要付,这样下去,公司迟早会被拖垮!眼下我们的困难也很大,凭什么要让兰调这样的客户占用我们的资金?反正投的不是你们的钱,你们当然不心疼——”
郑老板见大家被自己的老婆越说越离谱的话头堵得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不得不打断她的话,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可这老娘们硬是梗着脖子装没看见,还想继续往下说,郑老板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不像话!”看到老婆扁着嘴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不敢再顶嘴,便回头冲着大家打了个哈哈:“女人就是见识短,集思广议嘛,大家尽管放开了说!问题暴露得越多越好,小陈,你呢——”
陈坤立刻接口道:“生意人嘛,哪一个不想占用别人的资金做自己的生意?大家都知道,延期付款,也是一种维持客户关系的手段。如果动不动就把客户扭送到法院,或是天天上门催帐,那他以后还咋做生意?现在早就不是人家抱着钱求你供货的时代了,大路货有的是,谁还敢跟这样的上游厂商打交道?如果我们希望他们早一点回款,为什么不把现在这个三十天内付现返利百分之二的比率提高一点呢?”
这一回,老板娘很冷静地回答说:“这样吧,我们换个角度看看——我们的税前净利是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如果兰调拖到一年以后才付款,那么里外里,我们就等于要承受百分之十的损失。更糟糕的是,万一兰调到时根本付不出这笔钱来,那么他们现在拖欠的五十来万,按照目前的报酬率而言,就得多销一百万的货才能弥补这个窟窿啊,同志们!”
尽管陈坤心里不知道应该如何用数字来反驳老板娘,可既然已经冲突到这个份儿上,现在投降也是白搭。所以,他决定与老板娘理论到底。他扫了一眼在座的同僚,语气坚定地说:“各位,我们做的不是银行,而是做实业!如果像老板娘说的那样利滚利,利套利地算,那么我们投巨资生产出来的女袜压在仓库里,销不出去,这个损失岂不是更没法算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接下这个订单,就算兰调真不是东西,多少也能回一点款吧,回一点不就少受到一点损失吗?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如果我们心底里抱定这条底线,抛开兰调和我们已经打交道十多年从未失信这一条不谈,如果他们的扩张计划获得成功,那么我们曾经对他的支持,他们也一定不会忘记,这种生意场的交情岂是用钱能够买到的?更何况,兰调也是目前我们的产品打入市场的唯一通道,如果市场反应果真很好,不是等于给其他销售商做了一回活样板,还怕没生意好做?还怕赚不来钱?各位都是行内人,一点就透,下面的话自然不必我再多说。”
郑老板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一遍与会成员之后,说道:“目前我们的处境是很艰难,但是就像小余说的那样,并非绝对没有希望,如果大家认为可以一试,我当然愿意忍痛接下这批订单。但是,我要说的是,我们这样做等于是把公司的命运交给了兰调,而非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而且,我们如果可以接受兰调的赊销订单,以后又怎么可能拒绝其他客户的同等要求呢?请大家认真替我想一想。”
其实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想的?当老板的、还有那个很会盘算的老板娘早干嘛去了?
如果豪格公司老板事先设计出一套精密可靠的客户信用政策,在赊销帐款和信用控方面取得协调,那么整个情势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眼下,最好的安排当然是继续让“兰调”赊帐,不过必须先偿还目前的部分欠额。同时,交货期限不妨订为三个月,分三批交货,如果“兰调”未能付清现有的债务,那么到了第一个月底便不再送货;如果第一批货款未能清偿,那么第二个月底便不再送货;以此类推。豪格公司也就不必承担全部订货的风险了。
很显然,像老板娘那样斤斤计较一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作风是相当霸蛮的——这笔赊账生意除了可以增加税前净利之外,还可以抵偿制造成本和公司的开销,而且既然豪格公司已经投入了巨额的固定资金,边际贡献率也一定是较高的,事实上,五万美元的坏帐损失,可能只要有十万元货款额便可弥补,而不是如老板娘估计的一百万元。另外,公司解散五分之一员工的费用,老板娘还未列入考虑。
尤其错谬的是,老板娘竟然会以为信用管理的目的,就是减少坏账损失,而不是增加利润。很显然,要达成增加利润这个正确的目标,就必须要冒风险。在目前的情形下,不接这笔生意的风险可能比硬看头皮接下来要大得多。而且拒绝这笔生意,公司将会永远失去“兰调”这个客户,意味着将来可能造成的损失会是数以百万计。再说,兰调公司二十年来一向信用卓著,如果大家都把一时的流动资金短缺视为破产的话,那么大概没有几家公司有资格赊帐。
郑玉成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尽一切力量把货销给“兰调”,前提是怎么样尽量减少风险。
更重要的是,他应该仔细地审查公司内部的协调情况,不仅是销售与信用控制部门的作业,还包括他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一方面应当提醒销售部门,注意赊销限额制度(可能需要重新加以审定,不能让老板娘一个人说了算),多考虑考虑客户信用状况,一味销货而不注意货款回笼情况,公司不仅无利可图,甚至还有可能陷入绝境;另一方面,必须指出财务分析数字出来之后,应当及时提供给销售部门作为衡量客户信用的参照,不能自珍自秘。
销售工作、信用控制、收帐业务三者之间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联系,密切配合,虽然可以相互牵制,让老板放心,但如果听任他们扯皮踢球,也不能不说是一大损失。推销人员每天都要和客户接触,随时都可以处理客户的赊帐问题,而且远比财务经理坐在办公室里应付要好。
虽然郑玉成不希望让别人来掌握豪格公司的命运,但他还是应该扪心自问,是不是每一个公司的命运终究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如果郑玉成能够体认到这一点,体认到客户的重要性,最好亲自打一个电话给兰调公司的老板,争取得到他的鼎力支持。
一出问题,就从钱上找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