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逸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对准墨非烟重重的锤了下去。
只听到一声闷响,石板应声而裂,而墨非烟却毫发无伤。她轻轻巧巧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石屑,展示给大家看,“各位请看,我是不是没事啊?”
聂子逸骇的瞪大了眼睛:“娘娘腔,你真的没事?难道说你,你也练过功夫?”
“我哪里练过什么功夫?”墨非烟微微一笑,指着裂成两半的石板道,“这样的石头,就算一个三岁小孩都能打成两半,根本就是假的!”
耍杂技的汉子听到这话,不禁涨红了脸:“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这本来就是假的!”墨非烟淡笑的面对着众人,“各位若是不相信的话,不妨过来一试!”
聂子逸不相信的摇头:“娘娘腔,你别玩了,这也能开玩笑?”
墨非烟瞪了他一眼:“我才没有开玩笑,你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我不是一点伤也没有?”她的眸中忽然露出一丝朝弄的微笑,“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也可以过来试试。”
“什么?你让我试……”聂子逸话说到一半,长叹了口气,傲慢抬头,“好吧,试就试,我就不相信,你这个娘娘腔都敢试了,我有什么不敢试的?”
人群里发出尖叫声:“快来看啊,又有人过来碎石了!”
现在的聂子逸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只好来到长凳上躺倒,墨非烟让人过来帮忙,把大石放到他的胸前。
“各位,请看好了!”墨非烟往手心里呵了两口气,然后握紧了大铁锤,对准聂子逸就抡了下去。
石板发出一声闷响,但没有断开。
墨非烟脸上一红,再来一锤,又是一声闷响,石板依然没有断开。
她再次举起了铁锤,却听到聂子逸痛苦的声音:“娘娘腔,你是不是砸不死我,你不甘心啊?”
不会吧?难道这块石板是真的?墨非烟心里一惊,朝耍杂技的汉子看去,只见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顿时,她什么都明白了。这些人刚才看到聂子逸一招得手,怕砸了他们的招牌,这次放在聂子逸身上的是一块真正的大石,怪不得聂子逸会这么痛苦!
这可让墨非烟慌了神,她丢下手中的铁锤大喊起来:“快来帮忙啊,大家忙来帮忙把石板搬下去。”
聂子逸被压下石板下,脸都憋青了,痛苦的挣扎不已。
围观的老百姓先是起哄,看到这个情形,都慌的跑上来帮忙,大家一起合力把石板搬开,聂子逸才顺过来一口气。
墨非烟窘得脸都红了,上前去扶聂子逸:“三哥,你没事吧?”
聂子逸咳嗽出声:“你说呢?咳咳,你自己有气功,我可是没有气功,你差点儿没把我给砸死!”
一时之间,墨非烟也难给他解释,只好道歉:“三哥,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开玩笑,我没想到会这样?”
耍杂技的见状,趁机大声吆喝:“各位,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这胸口碎石,可是千真万确,绝对不是骗人的!”
墨非烟一肚子气撒不出来,又看到聂子逸这样,只好扶他起来:“三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聂子逸狠狠的瞪她一眼,揉着胸口,“幸好我还会一点点武功,虽然被你砸的很疼,还不至于要命!”想了想又道,“娘娘腔,你是不是报复我的?上次我用棍子把你打伤,这次你就骗我胸口碎石?”
墨非烟自然理亏,但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好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扶你回去。”
“我才不回去呢……哎哟……”聂子逸抚着胸口,指着路边的一个小茶摊,“你先扶我到那里坐一会儿。”
墨非烟无奈,只好扶着他来到路边的茶摊,聂子逸坐在那里喘了一会儿,脸色这才缓过了神!
“三哥,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好了!今天差点儿让你给害死!”聂子逸吼了一句,忽然瞥见墨非烟那涨得通红的小脸,他虽然是个男子,但这害羞的模样竟然比女子还要清丽可人,看得他心中不由得一动,忙别过头,放低了声音,“我没事了,我们再往前看看。”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也不知道你刚才到底伤的怎么样,你这样我也不放心!”如果不是刚才自己冲动的让聂子逸去碎石,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会聂子逸挨了那么两锤,墨非烟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
聂子逸却微微的笑了,他的笑容没有大哥的温暖洒脱,却很清新得如同雨后的彩虹一般,连他的眼睛里也蒙上了浓浓的笑意。
墨非烟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问:“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聂子逸笑得像个孩子,“你真以为我有事?我只不过是吓吓你!”
墨非烟的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
“你什么你?你刚才可是实实在在打了我两大铁锤,我吓吓你又怎么样?”聂子逸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指着不远处的吹糖人的摊子说道,“以前每到春节,莹儿总是让我把十二生肖全给她买了回去,今年她虽然没在府中,我们也去买好不好?”
很少看到聂子逸有这么细心的时侯,墨非烟也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这和她印象中的聂子逸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了。可她还没等她想通,聂子逸已经抓着她,来到吹糖人的小摊前。
“老板,十二生肖,我要每样都来一个!”
“好咧,客倌你稍等!”吹糖人的师傅乐开了花,拿起已熬好的糖稀和麦杆,手中不停的揉捏着吹了起来。
墨非烟看到吹糖人的师傅手冻得又青又紫,却技术娴熟,吹出的肥猪挺着大肚子,吹出的老鼠尾巴细又长。他们两个一直看着吹完了十二生肖。
“娘娘腔,你先拿着,我给人付银子。”聂子逸扔下一块碎银,让墨非烟把十二生肖全都拿着。
走了几步,墨非烟才感觉不对,凭什么啊?为什么要让她拿着十二生肖?而聂子逸却两手空空,悠闲自在?
“喂,三哥,你为什么要我拿着这些糖人?你自己怎么不拿?”
聂子逸回头嘿嘿一笑:“这都是给莹儿买的,你是她相公,当然由你来拿着,难道还要我拿吗?”
这是什么逻辑?简直是强盗逻辑!墨非烟气呼呼的瞪他一眼,“现在莹儿又没在家,又不是莹儿让你买的,你自己的东西,当然应该自己拿着!”
聂子逸朝她耸了耸肩膀:“傻小子,我是不会拿的,你要是嫌拿得累了,我们还是快回府吧。”说完笑着往前走,气得墨非烟丢了一个大白眼过去。
半个月之后,聂子靖和方正从晏都回来。看到方正带去的那三百万两军饷,景帝实在找不出理由不放人。因为丢失的那三百万两军饷本事就是晋王府筹措的,并不是朝廷拔发下去的军饷;这么短的时间,晋王府又筹措了三百万两银子赎人,于情于理,景帝都没有理由再把聂子靖扣住,只好放人;不过,景帝虽然放过了聂子靖,却并没有把兵权还给他,聂子靖在朝中也没了职务。
看到聂子靖的那一瞬间,墨非烟只觉得从手心到心窝都是暖的。这么多天不见,这么多天挂念,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他了。
“靖儿,你可算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
聂子逸激动的朝大哥走去,“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聂子靖的眉目依然俊逸,眉宇间的气度也没有丝毫改变模样,笑容也仍然那么温暖洒脱:“我回来了!让父王为儿臣担心了!”
“傻孩子,只要你回来,父王就高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这次不同于以往,以往大儿子出门打仗,虽然也让人牵挂,但和这次的性质不同。
林玉燕也激动的握紧了聂子靖的手:“靖儿,娘担心死了,你总算回来了。”说完又忍不住拭泪。
“姐姐,靖儿回来是一件高兴事,你看你这样哭的多不好。”于丽娘劝了一句,又笑道,“大公子果然是吉人天相!”
“多谢二娘关心。”聂子靖在和长辈们打过招呼之后,目光落在了墨非烟的身上,他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感动,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晴的情愫。
墨非烟看在眼里,心弦为之一颤。她能理解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无疑对她是最好的安慰,只是为了这样的一笑,过往的付出,好像都有了意义。
“今天我很高兴,靖儿终于回来了,我们王府的人全都到齐了。”聂知秋抚须大笑,这么多天,他没有像这样开心过,这个春节简直过的一塌糊涂。
“父王,今天正好是元宵佳节,大哥又回到易州,我们应该好好的庆祝才是。”聂子然趁机说道。
“好!我们今天全家人团圆,是应该好好的庆祝!”聂知秋吩咐下去,“让厨房好好的烧上一桌好菜,今天晚上,我们大家一定要不醉无归!”
聂子逸拍着手大笑:“好!一定要不醉无归!”
墨非烟瞥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上次在丽春院醉酒时的情形,脸上忽然一红。
这天晚上,是晋王府自春节过后从没有过的热闹时刻,大家一直饮酒饮到很晚。
墨非烟已经感到头重脚轻了,她见无人注意,悄悄的离开了酒席,到院子里的透气。
迎面的冷风一吹,倒把她身上的酒气给驱散许多,她揉着脑袋靠着影壁墙站定,远处是喧嚣的猜拳划枚的声音,还有觥筹交错,丝竹弹奏之声。往天上望去,只见月色特别的圆,连满天的星光都像是一对对眨着的眼睛。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聂子靖的声音:“烟儿,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墨非烟抬头望去,只见聂子靖高大修长的身姿在月光下很像是一个梦,她有许多想问的话,反倒都卡在喉咙申里,说不出来了。
聂子靖朝她走过来,他每走一步,使得他们的距离就拉近了一些,还没有走到她的面前,他的影子就和她的叠合在一起,远远望去,只像是一个人的身影了。
“烟儿,这次又是你帮我了,如果没有你筹集到那三百万两银子,只怕皇上也不会放我。”
墨非烟微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说这个太见外了。”她只觉得心跳得很厉害,就像什么东西重重的敲着,一下一下,让她心慌意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筹措这么大一笔银子,根本就不容易……”他的声音陡然一转,有说不出的温柔,“烟儿,你受苦了!”
这一句话,几乎让墨非烟落泪了,撑了那么多天,受到的排挤和困难,都没有这句话让她动容。她吸着嗓子,“大哥,你要再这么说,我真的要哭了。”
“烟儿,大哥实在觉得对不住你,你到王府这段时间,都是在为王府操劳……我这个身为大哥的,从来没有帮到你,还要你为我担心,我实在……”聂子靖的心头也生出异样的感觉,听到墨非烟带着哽咽的嗓音,他感觉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有着男子所有的果敢,同时又有着小女儿的娇羞。在这样的月色下看去,只见他纤细柔弱,比弱不胜衣还要弱不胜衣的感觉,偏偏眉宇间又带着一丝让人心碎的坚强。这刹那间,他有些恍惑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堂堂的男子汉,还是个清丽的小女子?
墨非烟虽然没有抬头,但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来:“大哥……”她往前跨了一步,却不知何故,脚下一软,刚好被他扶住,他的大手触及到她的,温暖的掌心,传来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和厚实,她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该做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只是这样,也很好。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了一会儿,聂子靖忽然难为情的咳嗽了一声。他一直都在沙场上征战,从来没有想过什么男女之情,原以为就像那些普通的男子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家立室……可是现在,他居然会对一个男子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他真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如果让人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喜欢上了男子,这个男子还是自己的妹夫?
强烈羞耻的感觉,让聂子靖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他忽然开了她的手,手心还留着一丝余温,甚至还留着一丝余香。
墨非烟也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其实她是应该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他的,但是这样唐突的告诉他,他会不会被她吓到?
正在踌躇,忽然远处响起一阵隆隆的闷雷声,半空中炸响一个东西,五彩的火花照亮了一片天空。
聂子靖忽然指着半空道:“烟儿,你快看,有人放烟火了!”
原来轰隆隆的声音是炮仗,炸亮半空的是焰火,随即焰火连绵不断,像一棵棵绚丽的树,又像是织在天空的锦缎。
墨非烟侧目看了聂子靖一眼,忽然又是一笑,只见远处焰火更胜,夜景更浓。
春天是什么时侯来的,没人知道。只是看到枝头上吐出的绿芽,才让人惊觉,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但在墨非烟的心里,她像已经过了很久了。聂子靖回府之后,两个人不但能经常见面,也能在一起长时间的相处,虽然她还没有找到机会告诉聂子靖她的身份,不过现在这样,也是很好。
穿堂的风还是冷凉的,走过迂回的长廊,拐到闲云阁的时侯,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声说、小声笑的声音,从声音判断,仿佛有很多人。
墨非烟走到门口一看,除了聂子然,聂子靖他们两兄弟还有方正都在,他们正围在一起喝酒聊天,不亦乐乎。
“烟儿,你来得正好,我们在这儿喝酒聊天,正要差人去请你呢。”
听到聂子靖的话,墨非烟皱了皱眉头,反问一句:“是吗?”
“怎么不是,快过来坐下。”
祁远瞥了墨非烟一眼,摇晃着脑袋道:“烟儿,你是不是闻风来的?听到你们大哥他们都在我这里,所以你也来了。”
墨非烟摇了摇头:“姑父你错了,我不是闻风来的,我是闻酸来的。”
“什么闻酸?”
“当然是姑父身上的这股子酸腐气味!”
众人都大笑起来,祁远摇着脑袋大喝:“你小子现在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对姑父不敬?”他嘴里虽然这样说着,目光中却充满了宠爱之意,相对与这几个侄子,他更喜欢墨非烟的机智勇敢。
“姑父,你这话又不对了。”墨非烟斜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我心里是很敬重姑父的。不过,我只把敬重放在心中,难道要让我天天都挂在嘴上,逢人就说有多么敬重姑父吗?如果别人听多了就会产生反感,还会说我虚伪,我宁愿做一个真小人,也不想做一个伪君子!”
“哈!你这小子!”祁远重重的在她肩头上拍了一把,“姑父就喜欢你这小子的机灵。”
聂子逸咳了一声,笑道:“姑父,你有没有搞错?他这叫机灵?”
祁远白了他一眼:“如果他这样的不算机灵,你这样的就算了?”
大家又都笑了,墨非烟在聂子靖身边的位置坐下,聂子靖拿了酒杯给她,聂子逸见状却大呼起来:“大哥,娘娘腔来的晚了,理应罚她三杯,你们说是不是啊?”
祁远瞥了一眼,笑而不语;方正点头道:“理应如此,不过要看大哥的意思,因为大哥向来护着烟儿,当然是大哥说了算。”
聂子逸不高兴了:“什么都大哥说了算,就连喝酒大哥也徇私,我不服气!”
“你不服气?”聂子靖抬目正对着他,“那好,既然你这么不服气,那就是你想喝酒了,你一定是嫌刚才我们让你喝的酒太少了,不如……你把这几杯酒全都喝了。”说完,他把桌面上摆的七个八个杯子都推到了聂子逸的面前。
“大哥,咱们可是亲兄弟啊,不带这样的,你怎么连我都坑。”聂子逸大叫起来。
“我可没有坑你,你是你自己嫌我护着烟儿,要打抱不平的。其实我刚才是想让烟儿多喝几杯酒的,看到你这么不服气,我只好关照你了……”聂子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亲兄弟,我当是要关照你了。”
“呃……”聂子逸傻眼了,他刚才那么一说,只是想让娘娘腔多喝点酒,没想到大哥却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墨非烟忍笑道:“三哥,你是我们兄弟中最讲义气,最讲信用的人了,大哥这么关照你,你总不能不领情吧?”
聂子逸郁闷的用手指着她:“娘娘腔,算你狠!”
墨非烟摊开两手,无辜的睁大湖水般的明眸,“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方正大笑起来:“这个我可作证!”
“你……你们……”聂子逸忽然大吼起来,“你们还是不是我亲兄弟啊?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帮我?还专门替娘娘腔说话?”
“逸儿,以后你不再叫烟儿娘娘腔了,多难听啊!”聂子靖皱了皱眉。
“不行,你们越是维护他,我就越是这样叫,这样才显得我与众不同嘛!”聂子逸没有再推辞,爽快的把那几杯酒喝到了肚子里。难得这样天气,难得这样的聚会,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样的人生才写意,这样的人生才是他想要追求的。
喝了一会儿酒,祁远突然问:“靖儿,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聂子靖微微一怔:“我现在没有什么打算?”
“现在皇上收了你的兵权,看样子是不打算重用你了,你留在朝廷也没什么作用,有没有想过回来帮帮你父王?”
“姑父,我回到易州,当然就是想着帮父王的忙,这还用问。”
祁远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说的帮忙是王爷把爵位传给你,以后有由掌管整个晋王府,整个易州。”
这句话让聂子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姑父,你在说什么啊?我父王他现在身体硬朗,为什么要把爵位传给我?为什么要让我掌管整个晋王府?为什么要让我掌管整个易州?”
“靖儿,好多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就在你被皇上关押的这段时间,你的父王突染急病,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聂子靖心头一震,惊问:“什么?我父王他,他得了急病?严不严重?我回来这么久,为什么没听到你们说过?”
聂子逸瞥了他一眼:“大哥,别说我没有告诉你啊,都是父王不让说的。”
“父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不都是为了你!”聂子逸长叹一声,立身起来,“我们兄弟三人中,父王最器重的就是你,一直都想把爵位传给你。可是你,一心只想报效朝廷,从来都没有替我们整个王府想过,在你的心里,只有国家,没有小家……”
聂子逸的话说到这里,方正接过去道,“三哥说的没错,在大哥的心里,确实只有国家,没有小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晋王府的事情,他想的只是怎么样击溃北突,保家卫国。”
聂子靖听到这里,面有惭色,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是想着男儿志在四方,他不甘于在呆在晋王府中,呆在易州城中,他胸怀天下,志向鸿达。
“大哥,因为你一直征战在外,父王虽然器重你,却不愿意告诉你府中的事情,现在你也算是解甲归田了,那不如顺理成章的把王府接手,让我们易州城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
天气转暖,锦绣楼上茶海飘香。
桌子上摆满了茶具,聂知秋手中拿着紫砂壶,正在滤沸第一遍茶水。
祁远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神情气爽的道:“王府现在稳定下来,靖儿也已经被皇上释放。王爷,看起来你精神好了很多。”
聂知秋摆弄着茶具,笑吟吟的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忧完靖儿的事,现在又有烦恼了。”
祁远摇头叹气:“王爷,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一点,现在又三心两意了?”
“祁远啊,我的好妹夫啊,你一直都做无聊闲人,你当然不会懂了,事关重大,当然要再三斟酌。”
“有什么可三思的?我看你是这一病就病得糊涂了!”祁远不置可否的笑了,他知道聂知秋外表看起来强干,其实处事多半犹豫不决,随着年长,越发谨慎了。
聂知秋瞪了他一眼,“你先听我说,我是想想这个不行,又觉得那个不好;我钟意的,人家未必肯听我,我瞧不上眼的,偏偏又在我面前晃悠。”说到这里,他自己先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哎呀,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你不就是在想爵位传给谁吗?”祁远立起身来,拔弄着栏杆上笼中的小鸟,无语的叹气。
聂知秋听到这里却是眼睛一亮:“你真不愧是智多星,果然料事如神!”
祁远听到这里,却提了鸟笼就走:“王爷,你自己在这儿泡茶,我要出去遛鸟了。”
聂知秋急了:“哎哎……妹夫啊,你先别走。”
祁远摇头转身,眼睛直盯着聂知秋,聂知秋皱着眉问:“你说我到底应该把爵位传给谁啊?”
“王爷,如果我是你呢?我肯定就选靖儿了,根本就不用烦。”
“我当初也想传给靖儿啊,可是他……他根本就无意于继承爵位!在他的心里,只想着朝廷、国家、皇上,我这个亲爹都被他抛诸脑后。”
祁远摆了摆手:“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现在靖儿被皇上贬职,闲赋在家,当然可以顺利成章的接手爵位。”
“可是……”聂知秋面有难色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府中的一切都是然儿打听的,其实在我心里,是想把爵位传给然儿的。”
“王爷啊!”祁远转身坐下,把鸟笼放在桌角,“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把继承爵位这件事比喻成一栋房子的栋梁的话,栋梁就是房子的根基,况且你这根梁已经又直又好了,就算刚刚接接手不太适应,也有你在旁边盯着,不会有错。”
聂知秋听得不住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如果你废长立庶,改立然儿的话,王妃肯定不会饶你,她会答应你吗?那岂不是家无宁日了?”
聂知秋苦笑摇头:“我知道,可是……”
“还有还有,靖儿这么多年虽然不在王府主事,他毕竟有勇有谋,大智大勇,像正儿、烟儿都跟靖儿交好,若是你让然儿继承爵位,他们会服吗?不说别人,单说一个逸儿,他一个人就能闹得翻天覆地了!”
聂知秋惊的张大了嘴巴。以逸儿的个性,如是让然儿继承了爵位,逸儿必定第一个不服,逸儿和靖儿毕竟是亲兄弟,他一定会先站出来闹事!
看到聂知秋的神情,祁远拍着他的肩膀:“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王爷,你可要三思啊。”
“其实把爵位交给靖儿,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丽娘她……”
祁远朝他摇头道:“王爷,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就不方便多话了。不过你现在身体不好,你还是多多休息吧。”他转过身去,又提起了鸟笼,往楼下走去,刚下了一层,却在楼梯口遇到了林玉燕,“王妃,你是来找王爷的吧?他就在上头。”
林玉燕温和的笑道:“你怎么知道?”
“王爷他最近身体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王妃身为他的妻子,当然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他的健康……”祁远摆了摆手,“不说了,我去遛鸟,先走了。”
林玉燕看了他一眼,边笑边上了二楼。
抬眼瞧见聂知秋正在摆弄他的茶具,她不禁上前:“王爷今天精神可大好了?”
“好多了。”聂知秋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尝尝我这壶茶泡得怎么样?”
林玉燕接过了茶却并不往嘴里送,轻柔的打开了话题:“王爷,现在我们王府的大局平静下来,可是我们王府却传得很热闹,一会儿说是然儿失势,靖儿接班;一会儿又说靖儿不被王爷器重,然儿大有可为。”她瞟了聂知秋一眼,问,“怎么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传言呢?”
聂知秋故作不知,茫然不解的道:“是吗?有这样的传闻?等下我让玉堂去查清楚看是谁在无事生非,没事找事。”
林玉燕撇了撇嘴,露出幽怨的眼神:“人们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影。”
聂知秋只装没看到,饮了一口刚泡好的茶,赞道:“好茶,真是好茶。”
见他不接话头,林玉燕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也一大把年纪了,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以前靖儿不在府中,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我只希望靖儿可以继续大统,然后把晋王府发扬光大。”
聂知秋只微微点头,却不说话。
“王爷啊,我们多年夫妻,有很多事都心照不宣,所以我从来没有拂逆过你的意思。”林玉燕看着他的脸色继续说下去,“就说当年,王爷驰骋沙场,几乎战死,是我衣不解带,照顾了王爷整整三个月,王爷才康复的;还有当年王爷筹措不够军饷,也是我卖掉所有的嫁妆,才凑够的军饷。”她用眼睛斜乜着他,拖长了声音,“甚至于你要纳妾室,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聂知秋的眼睛里慢慢露出感动的神色来,回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他怎么忘记夫妻间的那些旧情呢?
“我知道,你说的我全都知道,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
林玉燕撇着小嘴,哀怨的道:“自从丽娘进了门,你以为我心里很舒服吗?当然不是了,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就算那个丈夫是九五至尊,也没人会心甘情愿的。不过很多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我也只有逼自己接受,不然还能怎么样?”
聂知秋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闷头喝茶。
“我只知道王爷是五大藩王之首,而且王爷文韬武略,凡事都以大局为重,所以我也只有遵照王爷所说的去做。”
聂知秋再次点头:“我知道,你很能体谅我。”
“我能记住王爷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也希望王爷能够记住对我承诺。王爷当年曾经对我说过,我永远都是晋王府的王妃,我儿子的嫡长子身份也永不会变……”
聂知秋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什么都不会变,你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