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八。
晴空万里,晋王府的大厅中,站满了王府的家仆和军营中的将领头目。
聂子然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高兴,因为今天父亲就要把大权交到他手里,从此之后,他将成为晋王府主宰,将是新的一任晋王。
“以后二公子就是咱们的王爷了,咱们大家提前给二公子道喜了!”
下面不断的有人起哄,聂子然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在父王没有正式告知大家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那不过是时间问题,王爷宣布谁是继承人,那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说的对,咱们二公子还是太谦虚了!”
聂子然清了清嗓子:“多谢各位的抬爱,其实我聂子然无德无能,实在不堪重任。”
“二公子,你这么说我们就不同意了!什么叫无德无能?若是二公子这样的是无德无能,那什么样的叫有德有能?”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大厅中一片哗然。
这时,从外面传来声若宏钟的朗笑:“我都说了,名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的大夫,几副药下去,就能让人起死回生,龙精虎猛。”
还有一个女子口音的附和:“父王,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医缘,必定要在合适的时机遇到合适的大夫才行。”
看到聂知秋和墨非烟到来,所有人都上前道:“王爷,郡马爷。”
聂知秋朝众人挥手:“原来大家今天都来了。”
聂子然忙站起身给父亲让座:“父王,你坐在这里。”
聂知秋显得精神矍铄:“好,好。”
立时有人在下面咕哝:“谁说王爷病了?王爷看上去红光满面,怎么也不像是生病啊?”
有人赞同:“是啊,都说王爷已过五旬了,这样看起来,王爷最多不会超过四十岁。”
墨非烟在一边听得暗暗高兴,其实聂知秋这次病的很严重,为了应付今天,不得已才替聂知秋淡淡的抹了层敷粉,这让聂知秋的气色看上去相当的不错,白里透红。再加上聂知秋本来就长的很俊朗,年轻时必定是个俊美的少年,现在年纪虽大,却有其独特的成熟男子的味道……可惜这里的人们不懂得欣赏这一点,若是放到现代,大叔控的少女们早就主动对聂知秋放电了。
聂知秋清了清嗓子道:“前一阵子,我身体很差,再加上天气转凉,我以为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幸亏靖儿在晏都给我请了个名医回来。”
墨非烟识趣的解释给大家听:“是这样的,前一阵子,大哥在晏都结识了这位名医,用重金聘请来给王爷诊冶……”
聂知秋瞪大了眼睛,气势逼人的道:“什么名医,简直是神医!我才吃了几副药,现在不但恢复了健康,甚至比以前还要有精神。”说到这里,他特意捋起了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你们看看,这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吗?”
大厅中站的人除了王府的仆人,还有很多都是军营中的士兵,他们看到聂知秋肌肉结实、贲起有力的样子,不由得欢呼起来,“这哪里像是老头子?就算我们这群小伙子,也未必有王爷看起来威猛!”
聂知秋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我说,人年纪大了,更不应该提早退居二线、告老还乡。你们看我这样子,就算再掌管王府十年二十年,都没有问题!”
大家听了这句,都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随声附和:“王爷说的对,以王爷这样的体力,再管理王府三十年都没有问题。”
也有人提出异议:“王爷不是决定退下来了吗?”
聂知秋连忙摆手:“千万不要提这个退字!大家都知道以前我们的管家曲伯吧?他一退下来,就整天卧床不起,才小五十的人,说没就没了。”
聂子然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向来冷漠淡定,面对突如其来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动容。
这一变故,大厅中的人几乎都明白过来了。看来王爷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肯把大权交到二公子手里了?
聂知秋也不点破,只是说道:“快到年关了,这几年我们王府入的少,出的多,大家都没有好好过个年,今年我决定……”他抬手招来墨非烟,“烟儿,你告诉大家,今年我们王府决定怎么给大家发红包?”
墨非烟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她来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听着,今年王爷决定给每人发一百两的红包,让大家过个好年。”
大家同时欢呼起来:“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聂知秋却又站起身来:“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约了朋友出去喝酒,不能耽误……”
大家都明白了聂知秋的意思,起哄了一会儿,便散去了。
对于这样的变故,就连聂子逸也不明其意,不过他看到父王的精神不错,也觉得很高兴。回头一想,难道是烟儿又在父王面前说了什么,才让父王改变主意的?这么想着,他便随着大家一起出了大厅,看到墨非烟正在前面,便上去叫住了她:“烟儿。”
墨非烟倏的回过头来,冷漠的问:“三哥找我有什么事?”
“我当然找你有事,你跟我过来。”聂子逸不容置疑的拖着墨非烟,来到偏院的一间小厦中。
“你干什么?”墨非烟挣开了他的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动脚的?”
聂子逸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讪讪的问:“烟儿,是不是你说服了父王,让他改变主意的?”
“这关我什么事?一切的决定都是父王的意思,与我无关。”
聂子逸却不相信的摇头:“不是你,还会是谁?”
墨非烟白了他一眼:“三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要无聊的话去找姑父聊天吧?”
聂子逸眸光转了转:“你要做什么,要不我来帮你?”
“不用了。”自从聂子靖成亲之后,墨非烟对聂子逸的态度就格外的冷漠,同时她还有些恨他,若不是聂子逸的连累,聂子靖怎么可能做了驸马?害得她现在连见都不能见到聂子靖。
聂子逸忽然叹了口气,他实在是个潇洒的年轻男子,很少有男子连叹气都叹的这么潇洒出尘。如果在以前,墨非烟还有几分花痴的心态来欣赏这份潇洒,可是现在……她简直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聂子逸定定的端详着她,看了很久,才问了一句:“你不肯理我,是不是因为大哥?”
墨非烟倒吸一口凉气,冷冷的问:“你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屋子里很干净整齐,到处都是古玩字画,梁顶子上挂着琉璃灯,炭火烧得正旺,煨在火上的酒已烫得恰到好处,酒香溢满房间。
祁远把刚刚烫好的酒倒在杯中,送到聂知秋的面前:“王爷,最近一段时间,看起来你精神好了很多。”
聂知秋摆手摇头:“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祁远皱眉锐声道:“王爷你是什么意思?刚想夸你两句,没想到你还装模作样起来?”
聂知秋苦笑:“装什么装,在你面前,我根本就不用装。”
祁远无可奈何的晃着脑袋:“行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惜我对你要说的话全无兴趣。”
聂知秋白了他一眼,假意喝斥:“大家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是聪明外露,你既然已经看出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还偏偏不肯听,你这算什么?”
祁远立起身来:“王爷,不是我不想跟你商量,而是商量下去也是没有意义,因为我说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听。”
聂知秋皱眉:“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肯听?”
“那好……”祁远重新坐下来,凑过去问,“那我来问王爷,你今天找我来,还不是为了把爵位传给谁这件事?”
聂知秋轻轻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需要你拿个主意。”
祁远拿起热酒喝了一口,砸了砸舌,“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考虑那么多。远的咱就不说了,只说近的。谁给你出主意让你巧妙的把大权反收回来?谁为了你疲于奔波,一心一意?”
聂知秋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烟儿能干,而且心底还很善良,可是……可是他毕竟不是我的儿子。我们堂堂一个晋王府,不把王爷的位置传给儿子,反正传给女婿这个外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祁远呵呵一笑:“你既然知道,还考虑什么?把王爷的爵位传给烟儿就是了。我看除了烟儿,别无他选。”
聂知秋无奈的看了看他:“你说的轻巧,我把爵位传给一个外姓人,九泉之下,我怎么去见我的父王?我还有何颜面存世?”
祁远拍着桌子,把桌上的酒杯也震得溅出许多酒来,他用手指点着桌面问:“王爷,我来问你,烟儿是怎么到我们王府的?”
聂知秋相当无奈的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祁远,论年纪你可比我小了许多,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连这个都忘记了?烟儿是入赘嫁入我们王府的。”
祁远两手一摊:“这不就结了?烟儿是入赘到我们王府的,以后生老病死都会在王府中,严格来说,他根本就不是外姓人,他是我们一家人。就算到时侯烟儿和莹儿他们有了孩子,也只能是姓聂的,决不可能是姓墨的?那你还说什么外人?明明就是内人,自已人,亲人!”
聂知秋被他说的心中一动,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敷衍道:“这件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还要考虑?”祁远拖长了声音,“我说大哥呀?你年轻的时侯做事挺果断的,怎么年纪越长就越胆小了呢?”
聂知秋没好气的瞪着他:“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是我必须要找一个能扛得起整个王府的人。”
祁远一边喝酒,一边冷嘲热讽:“哼!你说的这个人,我已经给你点出来了,你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
聂知秋被他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起身道:“行了行了,你的提议我都记住了,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把结果公布出来。”
祁远起哄笑道:“王爷,这可是你说的哦?我也记住了。”
聂知秋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两天,两天时间,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合适人选。”
祁远又喝了口酒,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望着聂知秋愈见远去的背影,他笑的意味就越深长。
离开了闲云阁,聂知秋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到书房。刚才祁远的话已经打动了他,既然烟儿是入赘到王府的,那把爵位传给他也在情在理,自己虽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成了景帝的驸马;二儿子又心术不正,就算把大权交给他,也会毁在他手上;三儿子无心管理王府,又确实放荡不羁,不肯做事,除了烟儿,他现在还真想不出别的人选。
靠在太师椅上,聂知秋不禁长吁短叹,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他好多天了,却一直都拿不定主意。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聂子然的声音:“父王。”
聂知秋根本就不想看到这个儿子,不过现在然儿已经来到书房,能不见吗?他只好说道:“你进来吧。”
聂子然应声而入,他的身形高大修长,容貌俊美,风度翩翩,气质更是高贵华丽。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却带着几分隐隐的不悦,紧抿着的薄唇更是显出他的无奈。
聂知秋指着凳子:“你有什么事先坐下来说话。”
“孩儿想问父王,当初父王给儿臣打了包票,说是让儿臣掌大权,做接班人,可是现在,父王又偷偷收回成命,这让孩儿以后怎么见人?”语气咄咄,分毫不让。
聂知秋心头一股无名火,“噌”的一声冒了起来,他怒视着聂子然,直盯了聂子然很久,这才走到他面前,“然儿,父王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不过父王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个畜生居然做出那种伤天害理、道德沦丧之事,试问我怎么能让你掌权?”他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后,没有对第二个人提及,我替你隐瞒,你居然还敢来兴师问罪?你的胆子也忒大了吧?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懂得珍惜啊!”
聂子然冷着脸,淡淡的道:“父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这一声是墨非烟发出来的,她边说边走到聂子然的面前,“我知,天知,地知。”
聂子然冷静的看着墨非烟,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非烟笑了:“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长吸口气,徐徐发出声音,“我和齐悦情同兄妹,自她来到我们王府之后,就对三哥有了爱慕之情,可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对她强行施暴,还让她被迫嫁给你做妻子,你这算不算亏心事?”
聂子然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道:“我和齐悦是两情相悦,她自己愿意嫁给我的,至于你说的什么施暴,纯属子虚乌有,诽谤我的名誉,我不会接受!”
“是吗?”墨非烟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好,这件事你可以不承认,毕竟现在齐悦已经嫁给了你,就当你们之间是两情相悦。可是,三年前那三百万两军饷被盗一事,跟你脱不了一点关系。”
聂知秋听到这儿,当场石化!震惊了半晌才问:“烟儿,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是谁告诉你的?你是说三年前军饷被偷,这件事是然儿做的吗?”
墨非烟用力的抿紧下颌点了点头:“父王,这件事就是二哥做的!”
聂子然不服气的道:“凡事要拿出真凭实据,不可凭空捏造。”
“捏造?”墨非烟冷然一笑,清丽动人,“父王,我绝对没有捏造事实,而且这件事还有证人。”
“证人?”聂子然唇角扬出三分嘲弄的笑意,“什么证人?”
墨非烟转过脸来,面对着聂知秋说道:“父王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才刚成亲没多久,大哥就因为筹措的三百万两军饷不翼而飞,才被景帝关入大牢,差点儿要他的性命!”
聂知秋当然记得这件事了,当时他也急的病了。
墨非烟一字字的说:“当时父王不肯让我和大哥查这件案子,我和大哥只能暗中进行。后来我和大哥悄悄去了凉州,查出来那三百万两银子根本就没有运出府,而是被二哥偷梁换柱,中饱私囊。”
聂子然已经沉不住气了,咆哮出声:“胡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你不要来污蔑我!”
“没有做过?”墨非烟没打算放过他,一字字的说,“当时我和大哥从凉州回来,你百般打探,不肯露出半点口风,还要矢口否认,你都忘了?”
聂子然一梗脖子:“反正你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做过。”
墨非烟明白了,这人绝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太无耻了!她咽了咽嗓子,继续说下去,“你为了一己之私,私吞三百万,当时大哥还被皇帝关押起来,情势岌岌可危,你居然一点都不念及手足之情,卑鄙之极。”
聂子然迅速的瞪了她一眼:“烟儿,我知道你深受父王器重,不过无是生非的事情,你最好还是检查一下再说,我真的怕你混不下去了!”
“没什么可检查的,只要我说了,我就能过了。”墨非烟望着聂子然,一字字的说,“这些事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聂子然摇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能记住?”
墨非烟为之气结,不甘心的又问:“那最近发生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聂子然冷然问道:“最近什么事情?”
“当然是三哥被扣押在康亲王府这件事了!”墨非烟提高了声音,恨声说道,“当时我们府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都以为,只要有钱才能办事,才能解决问题。所以那天我和大哥一起去找你,希望你能把当时偷换的银子拿出一部分救人。”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顿,又愤愤然的瞪着聂子然:“可是你呢?见死不救,你不但没有想着救人,还不承认侵吞三百万军饷?大哥和三哥虽然不是和你同一个娘,但你们也是手足同胞,至亲之人,你居然都能狠下心不管?你还算个人吗?”
聂子然冷声道:“三弟出事的时侯,我正在军营派给军需,你和大哥去找我要银子,我把齐悦的体已钱五万两送给你们应急,结果你们嫌少,根本就不要,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他冷冷的扫了墨非烟一眼,“当然,我承认,我也有责任。当时在生气的情况下,我没有把那五万两银子及时送到帐房,这一点我确实难辞其咎。”声调忽尔一转,“但是,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因为对我有私人恩怨,就编造出这些故事,把这些罪名安在我头上!”
他大踏步走到墨非烟的面前:“若你有真凭实据,你可以把我抓到官府,可你绝对绝对不能诬蔑我!”
墨非烟气的脸都白了,她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无耻的这么没下限的?
聂子然还在那里大放厥词,举手盟誓:“我聂子然敢对天发誓,我这辈子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件也没有!”
聂知秋实忍无可忍,一记重重的耳光,把聂子然掴倒在地,他厉声骂道:“畜生!”
聂子然猝不及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聂知秋用颤抖的手指着他大骂:“你有!你这个不肖子,你以为父王真的老糊涂了?那天晚上,我和你姑父聊完了天,走到芜苑,正好听到你和齐悦在争执。我这才知道,你为了要谋夺权势,趁齐悦那天跑出王府之际,把她奸污,还逼迫她嫁给你。齐悦威胁你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你还动手打了她一记耳光,这都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你居然还不承认?”
聂子然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埃,大声疾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聂知秋听到这话,气的脸都变色了,连嘴角也抖了起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到了这个地方,聂子然居然还要矢口否认!
聂子然往前走了几步,华丽而又高贵的声音响在厅中:“父王,你是我的父王,你居然为了这个娘娘腔编造的谎言,而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还把自己的孩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聂知秋气的胸口隐隐作痛,他只是抚着胸口,无可奈何的望着聂子然,哆嗦不出半句话来;墨非烟站在那里,也是气的浑身发抖,她从没见过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人,与聂子逸的所作所为相比,聂子逸做的那些糊涂事都太小儿科了,这个聂子然才是真正的伪君子、真小人!
聂子然倏的回过头来,一声大喝:“我聂子然今天站在这里,你们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聂知秋气极:“你……你到现在还死不悔改?”胸口一阵绞痛,他几乎站不住步子,伸手指向厅外,用尽全力大呼:“你滚!滚啊!”
聂子然这才又回过头来,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墨非烟,足足盯了她好几秒钟,这才大步离开。
墨非烟气的泪光闪闪,正在悲愤,忽然听到聂知秋“哇”的一声,直吐出血来,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父王,你怎么样了?”
聂知秋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还死不了!”
一直侯在厅外,意欲保护墨非烟的聂子逸,一个箭步冲进来:“父王,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背你回去!”说着,将聂知秋负在背上,大步往外走,而墨非烟则紧紧跟在他们身侧。
聂子逸背起了父亲,目中含泪。
他好恨!他恨自己少不更事,枉费了父亲的一片苦心;恨自己一意孤行,害得大哥成为景帝手中,牵制晋王府的筹码;恨自己蛮不讲理,带给墨非烟那么多伤害;他的心中满是自责,每走一步,眸中的泪影就加深了一些,只是没有落下来。
聂知秋没有想到,有一天小儿子会主动背他,在他觉得最无依无靠的时侯,守护在他身边的,是他最不争气的小儿子,还有弱不禁风的女婿!他每多看一眼这两个孩子,心痛的感觉就更多一些,涌在喉中血就不断的从嘴角诞下来。
温热的血落在颈中,聂子逸感觉到了,却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同时间,墨非烟拿了手帕,不断的替聂知秋擦拭着血渍,她很想痛痛快快的坐在那里恸哭一场。她原以为,聂子靖离开王府之后,她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她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肩膀上背负的责任和义务,让她情不自已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此刻的晋王爷,就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那么虚弱无力,再看聂子逸,也第一次像个儿子那样照顾着父亲。也不知是因为伤感,还是因为感动,她只想哭……
回到锦绣阁的时侯,聂知秋已经陷入了昏迷。
以晋王府在易州的威名和绝对统治,不惜一切代价的请了名医来给聂知秋诊治,可所有的大夫诊完脉之后,都说出同样的一句话:“准备后事吧!”这等于绝了所有人的念想,断了聂知秋的生路。
聂知秋在被聂子然气得旧疾复发之时,根本没有人对他及时救治,后经名医救治,也仅仅是不再吐血而矣。他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大多数时候都晕迷不醒,醒来之后,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上几眼,便又昏迷过去,如此几天,大家都以为他再也不会苏醒了,没想到他意外的再次醒来。
林玉燕看到丈夫醒来,喜极而泣:“王爷,你终于醒了?”
聂知秋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坐起来:“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尽头,就醒了。”
聂子莹欢喜的问:“父王,你梦中可有我?”
聂知秋摇头:“你那么刁蛮,父王不希望梦到你。”
聂子莹嘟起了小嘴。
聂子逸侧首笑问:“那父王有没有梦到我这个不肖子?”
“当然有了……”聂知秋大着嗓子说道,“在梦中你把我气了个半死,我还追着打你呢?”
聂子逸吐了吐舌头:“父王在梦中还要打我,可见我是可恶得很啊?”
墨非烟也凑上前去,脸颊上抿出了极深的梨涡,她也轻问:“父王有没有梦到我?”
“怎么可能没有你!”聂知秋瞪大了眼睛,故意严肃的道,“我梦见你一直在我身边打转,就像一只小蜜蜂似的,叫个不停。”
大家都哄笑起来,祁远摇着脑袋道:“王爷,这次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吓人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聂凌霜白了他一眼:“大哥才刚刚苏醒,你不要乱说?”
“好好,不说,不说。”
聂知秋指着窗口的阳光:“外面的天气这么好,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父王我扶你。”聂子莹赶快给父亲穿靴子。
聂子逸和方正两个则是一左一右的扶紧了聂知秋往外面走去,墨非烟则一直侯在他的身边。
在他们的身后,分别是林玉燕、聂凌霜、胡秋娘、齐悦、祁远、林玉堂和于丽娘,唯独不见聂子然的身影。
看着前面搀扶着走路的聂知秋,林玉堂忍不住和于丽娘小声嘀咕起来。
“舅老爷,你看到了没有?王爷这样子,哪里像是病好了?我看他的脸色……说句不好听的,简直跟死人一样!”
林玉堂点头道:“这就是叫回光返照,王爷左右不过这两天的光景了。”
“可惜,现在王爷也没有安排谁来继承王位,这可怎么办?”于丽娘暗中捏了捏林玉堂的手,“舅老爷,我们娘俩就全指望你了。”
林玉堂心领神会的朝她点头,悄声道:“二嫂放心,我一定会挺身而出。”
原来这段时间,大家轮流照顾聂知秋,反而比平时见面的次数要多。林玉堂身为总管,打点一切事务,每天都会在锦绣阁进进出出,很快被于丽娘的电到,虽然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两个人火速的勾搭在一起,只不过二人做的机密,没被人发现罢了。
这时,祁远也悄声和林玉燕交谈着。
“王妃,我看王爷多半是回光返照,你要有心理准备。”
经历了这些日子,林玉燕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祁远的叮嘱,再次黯然神伤。聂凌霜在旁边看到她这样子,急声道:“大嫂,你可千万不要当着孩子们的面哭出来,这样大哥也不会好过。”
林玉燕只得含泪点头:“我知道。”
从锦绣阁到后花园,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可聂知秋居然走了整整半个时辰。他虚弱无力,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聂子逸和方正争着要背他,但都给他拒绝了。
好不容易来到后花园的凉亭,聂知秋头上、身上的虚汗早就浸湿了衣服。
在凉亭里放了一张铺着鹅绒的躺椅,聂知秋躺了上去,身上盖着狐裘锦缎蚕丝被。
聂子莹俯下身问:“父王,你冷不冷?”
聂知秋微微的摆了摆手,喘着气道:“你们都蹲下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所有人都倚在聂知秋的身侧蹲了下来,聂知秋身体虽然无力动弹,眼睛却不住的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第一个唤到面前的便是聂子逸。
“逸儿,以前你太年轻气盛,父王又对你过于宠溺,才把你养成这样……”聂知秋苦笑了一声,“不过你本性善良,以后不要再任性急躁了,帮忙管理我们王府。”
“父王,孩儿知道了。”聂子逸忍泪回答。
接着是聂子莹。聂知秋爱怜的看着她,“莹儿,你是父王最钟爱也是唯一的女儿,父王知道,刚开始你对这桩婚姻并不满意,不过烟儿他精明强干,有情有义,父王也没有让你嫁错人。以后你要懂事一些,多陪陪你娘。”
聂子莹也是忍悲答允,同时聂知秋让方正来到他面前。
方正“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只叫了一声“父王,”便哽咽不出半句话来。
“正儿,你为人耿直,行事果敢,只是你行事未免太过呆板了一些。以后你在府中,要善于用脑,灵活处事,以后王府指望你和逸儿关照了。”
然后,聂知秋把齐悦唤到了面前。
“悦儿,你嫁到我们王府,实在是委屈你了。”聂知秋长叹一口气,握住了齐悦的手,“记住父王的话,以后不管然儿怎么对你,你始终都是我们晋王府的少奶奶。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让烟儿他们帮你解决,千万不要一个人死撑。”
齐悦听到这几句话,又是温暖,又是感动,禁不住哭了起来。
最后唤到面前的晚辈是墨非烟,墨非烟屈跪在聂知秋的身侧:“父王,你有什么要交待烟儿的?”
聂知秋同样的抓住她的手,仿佛用尽全力的道:“烟儿,以后王府交在你手中,你要用你所有的办法,保全晋王府,不要让朝廷和外人有机可乘。帮我照顾王妃,好好爱护莹儿,你能做到这些,本王就是死也瞑目了。”
墨非烟泣声道:“父王,你不会死的,你不要乱说,你的病好了,你没事了。”
接着,聂知秋把祁远叫到了跟前,“祁远……”
“大哥,我在这里。”祁远没有哭,可是他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你是王府的智多星,把王府交给这些孩子们,我实在不放心,以后你多帮帮他们,王府没你可不行。”
祁远叹息道:“大哥啊大哥,你怎么不想着自己帮帮这些孩子们呢?你把你的责任放到我身上,我会吃不消的。”
聂知秋禁不住笑了:“你能,你一定能的。”
“原来父王没事?”
人群中传来聂子然的声音,于丽娘忙把儿子拉过来:“然儿,你父王快不行了,你快过去跟他诀别。”
听到聂子然的声音,聂知秋的脸色就陡然大变,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林玉燕号哭着扑过去,“王爷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走啊?靖儿还没有回来呢,你走也不会走得开心。”
聂知秋睁开眼睛看了看,又昏了过去,身边响起的全是哭泣声。这天晚上,聂知秋又陷入昏迷,挨到第二天早上卯时,只说了一句话:“把世袭的爵位传给烟儿。”这才咽了气。
“王爷……”林玉燕发出一声哀号,哭的肝肠寸断。
以林玉堂为首的一群人都围了上来,林玉堂拍着床塌大哭:“王爷啊,你这走的太急了,连遗言都没有交待,就这么去了,以后谁来继承王位呢?”
聂子逸皱眉道:“舅舅,刚才父王明明说的很清楚,把王位传给烟儿,你没听到吗?怎么说父王没有交待遗言?”
“是吗?我没有听到啊?”林玉堂故意大声问,“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吗?王爷有说把王位传给谁吗?”
于丽娘随声附和:“我没有听到。”
聂子莹说道:“我刚才分明听到父王说,让烟儿继承爵位的。”
林玉堂拍着大腿叫起来:“莹儿,你是不是听错了?烟儿虽然是你的丈夫,可他毕竟是外姓人,难道王爷放着两个亲生儿子不选,选一个外人继承大统吗?”
祁远瞪了他一眼:“舅老爷,刚才我们都听的很清楚,王爷把王位传给了烟儿,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捣乱呢?还是耳朵真有问题?”
林玉堂生气的说道:“我刚才确实没有听到嘛。”
胡秋娘也忙说:“我刚才也没听到王爷说话。”
方正沉声问:“你们真的没听到?”
林玉堂大呼小叫起来:“哎呀,有人听到,有人没听到,这算怎么会事?难道要审死官吗?”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聂子然忽然冲过来抱着聂知秋的尸身大哭,“父王,我们不可以没有你啊,王府不能没有你啊?”
墨非烟被挤在人群后面,虽然没有凑到近前,一样哭的泣不成声。奇怪的是,在这个时侯,她又想到了聂子靖,若是聂子靖知道父王已死,他一定会很伤心,他应该会回来奔丧吧?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聂子靖呢?
祁远悄悄的拍了拍了墨非烟的肩膀,示意她出来。
墨非烟出来之后,发现聂子逸也被祁远叫到了院子里。
“姑父,有什么事吩咐。”
祁远沉声道:“你父王把王位传给了你,从今天开始就有你主持大局,现在你把王爷去世的消息公布出去,传报给朝廷。”
“我能行吗?”墨非烟真是不敢想,为什么聂知秋最后会把王位传给了自己?就算不会传给聂子然,也应该传给聂子逸才是?
祁远瞥了她一眼:“你父王把王位传给你,自然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行的!”
很快,聂知秋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易州城。
灵堂也设了起来,孝子们都跪在灵前答谢前来拜祭的宾客。
墨非烟看了看众人,上前说道:“各位……”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林玉堂抢了过去,只见林玉堂满脸沉痛的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我们王爷已经在半个时辰前仙逝了。虽然王爷已经乘鹤西游,若我们能秉承王爷的遗志,合力将王府发扬光大,相信王爷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
下面是一片哭声,易州城本来就是晋王的封地,聂知秋生平对人厚道,在老百姓中口碑很好,丧事也办得格外隆重。因为要等聂子靖回来奔丧,所以尸身暂不入土,只盛在棺椁中,只待聂子靖回来。
三天后,林玉堂以舅老爷的身份集合王府的男男女女,商议继承王位的问题。
“王爷死后,以我的辈份最高,所以我有责任替你们后辈作主。”林玉堂说到这里,威严的环视大家,继续道,“现在王府群龙无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为王府立继承人,选出新任的王爷……”语气一转,突然提高,“王爷去世时没有立下遗憾,更没有指定让谁继承王位,你们有什么意见?”
祁远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了墨非烟一眼;墨非烟却暗暗好笑,什么时侯轮到林玉堂说话了?充其量他不过是王府的管家。现在王爷才刚去世,他便趁作威作福起来。
林玉堂见没有人说话,便又说下去:“大家可以商量一下。本来王位的继承人,应该是大公子聂子靖,可惜大公子被皇上招为附马,肯定是不会继承爵位,现在只有二公子聂子然和三公子聂子逸是最佳人选。”
“二公子不是嫡出,但年纪比三公子略长;三公子虽然是嫡出,却并不是长子;所以……还是请大家推选出来,我们商议后再作决定。”
聂子逸听到这里,霍的一声站起来:“舅舅,不是你这样说的,我父王临终的时侯,说过让烟儿继承王位。我想应该尊重父王的遗愿,交给烟儿做王爷就行了。”
听到聂子逸的话,于丽娘麻利的站起来,诧异的问:“烟儿?我没听过啊?”她提高了声音来到聂子逸的身边,“当日我一直都在王爷的身边,眼睁睁看着王爷断的气,我一直都没有听到他说给烟儿的。”
聂子莹站起来说道:“父王临终的时侯,说要把王位传给烟儿的。”
林玉堂摊开两手,故作惊讶,“这可真奇怪了,当时我也站在王爷身边,王爷说话有气无力的,还大喘气。他根本就没有说过其他的话,我也没有听过任何一句关于继承王爷爵位的事。我们这么多人,有人说听到,有人说没听到,这算怎么会事?”
他抬头问去:“然儿,你听到没有?”
聂子然回答:“当时我太难过了,根本没有留意父王说过什么?”
“夫人,那你呢?”
胡秋娘摆了摆手:“那会儿乱哄哄的,大家都在哭,我也在哭,我没听到。”
林玉堂又望向聂凌霜:“姑奶奶,你有没有听到?”
当时聂凌霜站的较远,她只听到大家都在哭,确实没有听到说话声,便老老实实的回道:“我当时离的较远,什么也没听清楚。”
祁远气的瞪大了眼睛:“你听不清楚?王爷临死前说了两次,你都没听到?你不会是耳朵有问题吧?”
聂凌霜又羞又恼:“当时我真的没听清楚嘛。”
林玉堂又开始大呼小叫:“哎呀,这可真难办,有人听到了,有人没听到,这可……”
于丽娘打断他的话:“舅老爷,在这里你的辈份最高,不如听听你的高见?”
“依我之见,在没有人继承王位之前,王府就由这几个兄弟们一起管理。”说到这里,林玉堂把手伸到墨非烟的面前,声音猛的提高,“烟儿,帐房一向是由你管理的,你先把钥匙交出来?”
于丽娘连声催促:“烟儿,你把钥匙先交出来嘛。”
墨非烟脸色阴沉,忽然起身朝外走去,聂子莹见状,自然要跟上前去。
林玉堂气的哇哇乱叫:“你要去哪里?”于丽娘小声道:“跟上他再说。”其余的人见状,都一起跟了过去。
墨非烟二话不说,直奔帐房,然后把帐房门一锁。大声说道:“莹儿,以后帐房有你负责,你给我记住,以后不管什么人到帐房来拿钱、借钱、不管什么名堂、只要没我的吩咐,你都不能让他们碰帐簿。听到没有?”
聂子莹虽然懵懂不解,可她也从没见过墨非烟这么严肃,当下把钥匙紧紧的抓在手中。
对莹儿交待完了之后,墨非烟又往前院中奔去。林玉堂等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在后面一路狂奔,“烟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墨非烟根本就不理会后面的人,只对着府中的家丁仆人大声说道:“大家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跟大家说。王爷临终前的遗言,以后将由我继承晋王位,王府上下,所有的事情全都由我决定,其他人说的全都不算,你们知不知道?”
林玉堂这才追上来,气的大骂:“烟儿,你还有没有人性,王爷才刚刚过世,你就想夺权了?”
祁远劝道:“有话好好说,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实在太丢人了!”
“有什么好丢人的?”于丽娘气呼呼的道,“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是个外姓人,竟然还敢争王爷的爵位?”
墨非烟依然沉着脸,但没理他们。
于丽娘气的指着她啐道:“你这人脸皮这么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够了!”聂子逸发出一声叱喝,“二娘,我警告你,你只是我父王的妾室,烟儿可是皇上册封的郡马爷,还论不到你来骂她!”
聂子莹也同时维护道:“谁要再敢骂我相公,就是跟我过不去!”
林玉堂见机不妙,反而装的苦口婆心的规劝:“烟儿,回头是岸,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方正也看不下去了:“舅舅……”
于丽娘还在厉喝:“你这个人又抢又霸,连帐房的钥匙也是你们夫妻拿着,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惭不惭愧?汗不汗颜?”
墨非烟忽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一眼竟然使得于丽娘不敢再骂下去。墨非烟才又锐声说道:“二娘,你想怎么骂那是你的事情,不过现在麻烦你先让开,我要给家丁说话。”
于丽娘气的跺了跺脚,脸红脖子粗。
墨非烟来到院中,对着众家丁仆人道:“以后每个月由我给你们发工钱,你们只要记住谁给你们发工钱就行了。”
林玉堂咆哮出声:“你这是明抢啊!”
墨非烟还没有说话,于丽娘忽然发疯似的冲过来,对准聂子莹手里的钥匙就夺:“把钥匙拿出来,快点把钥匙拿出来。”大家乱成一团。
“够了够了!”聂子然高贵华丽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脸上还带着泪痕,泣声道,“父王还没有入土为安,你们就为了这种事吵吵闹闹,不嫌丢人吗?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是一家人,你们是不是都想让父王走的不安心啊?不管谁做王爷,还是等父王下葬了再说好不好?”
墨非烟唇边泛起一抹嘲弄的冷笑,她终于又见识了一次聂子然的演技,要是以这样的演技拍戏,没有得影帝都亏了。不过这场闹剧也应该演完了,她也是时侯出场压轴了。
聂子然见大家都没说话,反而呐喊似的来了一句:“算我求求大家,好不好?”
“不好!”
墨非烟悠悠然然来了这么一句,声音既轻又细,却把正在咆哮的聂子然的气势完全给压了下去。
聂子然目如寒匕,冷声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墨非烟眉清目秀的站在那里,单薄的青衫显得她格外的瘦小,可是她那清丽的脸上,却露出坚定决然的神色,完全无惧聂子然的杀气。声音也清清扬扬的漫开了去:“父王在临终前已经把大权交给我了,以后我就是新一任世袭的晋王爷。根据我们大晏国的惯例,世袭罔替,代降一等,既便降了这一等,我仍袭的是爵位,依然是这个王府的主人,依然是整个易州城的统治者。”
聂子然气的脸色煞白,怒极喝问:“大家都没听到父王说过什么遗言,你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新的晋王?”
林玉堂也在那里张牙舞爪的喊:“王爷就算传爵位,也不可能传给你,王爷又不是自己没儿子,怎么可能爵位传给你这个外人呢?怎么数也轮不到你当家作主吧?”
墨非烟听了这话,反而冷然一笑:“舅舅,你吵吵了半天,就说对了一句话。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我的府中大呼小叫,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