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如天马龙为友，云梦胸中吞八九。
秦皇殿上夺白璧，项羽帐中撞玉斗。
张纲本不问狐狸，董龙何足方鸡狗。
风埃蹭蹬不自振，宝剑床头作雷吼。
忆遇高皇识隆准，岂意孤臣空白首。
即今埋骨丈五坟，骨会作尘心不朽。
胡不为长星万丈扫幽州？
胡不如昔人图复九世仇？
封侯庙食丈夫事，龊龊生死真吾羞！
[注释]
天马龙为友：语本汉乐府《郊祀歌·天马》：“今安匹？龙为友。”云梦：古代楚国大泽名，已见前注。“秦皇”句：用战国时蔺相如完璧归赵事。据《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载，秦昭王向赵国索要和氏璧，谎称愿以十五城为偿。赵臣蔺相如奉璧入秦，当殿将白璧交给秦王之后，发觉秦王无意割给十五城，于是夺回白璧，义正辞严地数落秦王，捍卫了赵国的尊严，终将白璧带回赵国。“项羽”句：用项羽谋士范增愤而撞碎刘邦所奉玉斗事。《史记·项羽本纪》：刘邦逃出鸿门宴之后，命张良奉上白璧一双给项羽、玉斗一双给亚父范增，“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张纲”句：据《后汉书·张纲传》载，张纲，字文纪，顺帝时任侍御史，上书谏阻皇帝纵任宦官。汉安元年奉令与杜乔、周举等八人徇行风俗，其他七人皆赴任，张纲独埋车轮于洛阳都亭下，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遂回朝上书弹劾大将军梁冀及其弟梁不疑罪行，京师为之震动。“董龙”句：据崔鸿《十六国春秋》载：“王堕性刚峻疾恶，右仆射董荣以佞幸进，朝见之际，略不为礼。或曰：‘董尚书贵幸无比，公宜降意。’堕曰：‘董龙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之言乎？’龙，荣小字也。”何足方，怎么够得上比。蹭蹬：遭遇挫折。“宝剑”句：用苏轼《郭祥正家……且遗二古铜剑》诗：“剑在床头诗在手，不知谁作蛟龙吼？”高皇：汉高祖刘邦。这里用以代指宋高宗赵构。隆准：高鼻子；指刘邦。《史记·高祖本纪》：“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扫幽州：指扫平北方，收复中原。幽州，今北京市一带，当时为金朝统治的中心区域。九世仇：积累了九代的旧仇。《公羊传·庄公四年》：“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庙食：指死后得立庙，享受祭祀。《史记·优孟列传》：“庙食太牢，奉以万户之邑。”龊龊：拘谨的样子。
[点评]
此诗庆元元年（1195）冬作于山阴。作者时年七十一岁。《乐府诗集》卷六十二《杂曲歌辞》有古辞《悲歌行》，陆游此诗，即是“旧瓶装新酒”，用乐府旧题来抒写自己悲情的一首新作。诗分三个段落。第一段为开头六句，举历史人物蔺相如、范增、张纲、王堕等为例，说明古来才智之士都是心胸极宽广、不同凡响、奋厉有所作为的。第二段为中间六句，自述入仕以来，一直不得意，壮志难酬，岁月蹉跎，空自老大，如果现在就死了，骨头会腐朽，但心永远不死。第三段为末四句，具体申说“心不朽”：说是自己如果死了，灵魂会化为万丈长星去横扫金人的巢穴，为国家报九世深仇；立功封侯是大丈夫的志愿，像自己这辈子活得如此拘谨，真感到羞愧！全篇豪壮慷慨，一如他的《长歌行》、《金错刀行》、《关山月》等七古代表作，而悲愤失望之情尤有过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