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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穿山貂给我下的这个套,缘于我的一个战友为他的朋友向我借五十万。

这位战友是我在武警部队的战友。

我在武警部队立过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这战功,真的是用脑袋换来的,差一点点这脑袋就没了。所以得讲讲我是怎么去当兵,怎么当上兵,怎么立的功,怎么差一点点就没了脑袋?

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的兵,属八零后一代。

我这个八零后一代中的一员,出生在湘中的一个古镇。

湘中这个古镇令我感到骄傲,它出了李续宾、李续宜等一大批湘军悍将。这些悍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称作是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的刽子手,是曾国藩的鹰犬、打手,以至于我们古镇人都不太敢提及,更不愿说是我们的老乡。到得我渐渐长大时,已几乎没有人说曾国藩是镇压太平天国的曾剃头,是卖国贼、汉奸,而是官员学习的楷模。有本小说《曾国藩》,还成了官员必读之书。曾国藩只活了六十一岁,关于曾国藩保健养生的书成了畅销书。曾国藩的故居也成了重点开发的旅游区。曾国藩一被正名,李续宾、李续宜等便也成了英雄;曾国藩故居一被开发,我们古镇便也想开发,我们古镇比曾国藩故居拥有的古建筑多得多。仅一个“老刘屋”,好家伙,正门高挂的是皇帝御笔亲书的“大夫第”,几百间套房,光天井就有一百八十多个……

这个古镇不但是千年古镇,而且赋予了我非农业户口的身份。我一出生,户口本上就载明是城镇人,吃国家粮的。这给我十六年后进部队就创造了一个有利条件,进了部队后则被称为城市兵。

我不到十七岁就没读书去参军当兵,和从小就胆大、不循规蹈矩密不可分。这从小就胆大、不循规蹈矩是不是受了李续宾李续宜等湘军将领的影响,不知道。但凡是打仗打出来的人物,有几个在小时候循规蹈矩?有几个不是胆子贼大?我们古镇有个湘军将领,小时候被喊做毛赖子,是个三天不上屋揭瓦就手痒的刺头,长大后从军,和太平军打仗被包围了,他要派人去搬救兵,却不会写字,便在纸上面画一个大圆圈,圆圈外画满长毛(太平军被喊做长毛)、刀枪,圆圈里画个代表他自己的符号。将这圆圈送出去后,救兵很快就来了……

这个只会画圆圈搬救兵的老乡将领是小时候没读过书,但我在读小学时成绩很好,还当过班上的学习委员。这小学成绩好,当过学习委员算什么呢?可我读书时实在只有这段辉煌,所以不能不提及一下。而在这段辉煌历史中,我这个学习委员还有一次没做数学作业,被数学老师罚跪。

“仇家义,出来,给我跪下!”数学老师喝道。

我站着不动。我不肯跪。我想到了语文书、课外书上写的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即使被敌人拷打,也绝不屈服,总是高昂着自己的头。我喜欢看故事书,作文是班上的尖子。

数学老师是个男老师,力气特大。见我不肯跪,走过来就将我的头按住,要将我按倒跪下。我当时就发了宝气,不但双手死死抓住窗户栏杆,要数学老师按我不下,而且故意使劲摇栏杆,摇得窗户哗啦哗啦响。数学老师怕我把窗户摇垮,就不敢再按我了。后来想起这位要我跪下的数学老师,我一点也不恨他,倒是觉得自己确实太不像话。因为我当时想报复老师,竟然要去学放蛊。

我在十三岁时碰到过一个放蛊的。那是过年期间。

我的老家是古镇,古镇上自然有古桥。我从一座古桥上经过时,就被人放了蛊。

之所以被认为是放了蛊,因为我一回到家里就神志不清。我从家里出去时活蹦乱跳,回来时就懵懵懂懂胡言乱语,而在外面玩耍的时间不久。家里大人问我在外面碰到了什么?我只记得在古桥上碰到过一个相貌古怪的人。大人就说我是被那个人放了蛊,那人对我放的是无形蛊。

无形蛊是种什么蛊呢?我不知道,大人们也说不清楚。

家里赶紧请人给我解蛊,请来的人一看我那样子,说确确实实是中了蛊。他在黄裱纸上画了几道符,将符烧化,化了碗水给我喝下,我才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后听大人们一说我中了蛊,我也觉得自己硬是中了蛊。我从那座古桥上经过时,只有我一人,迎面而来的那个人阴阳怪气;桥很宽,他却故意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后,我就开始头晕目眩……

放蛊据说是苗人的“专利”,我们那古镇没有苗人,但古镇人都相信不但有会放蛊的,而且有会“神打”的。“神打”是根本不用面对面出手,隔着老远,哪怕是隔着一座山也能将对方打中。

我清醒过来后就决定去拜师学放蛊。拜师首先得找到师傅,师傅在哪里呢?师傅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得到深山老林去寻。于是我像沉湎于武侠小说中的少年一样,整日里想的是如何去学会放蛊。一有机会就往外面跑。被数学老师强行按头后,我几乎一到周末就跑到外面去找师傅。

我父母是做干货生意的。他们忙于生意,哪里有时间来管我。一个周末,我跑到地区所在地的火车站,结果被一群“溜子”打得要死。挨了打我也不做声,不告诉家里,心里想的是我长大后再来收拾你们。假期又偷偷地跑出去帮人家打工。打工的结果是,一分钱工钱也没拿到。

学放蛊找师傅没找到反而被“溜子”打得要死,帮人家打工没捞到工钱,考初中的升学考试又日益临近,就这么瞎胡混的我在升学考试中竟然还考了个第三名。可见我还是有读书的天赋。

进了初中,我这个叛逆少年就更叛逆了。学校不准下河游泳,我是违犯的头。游到河中间,故意往下沉,装作被淹了,骗岸边的大人来救;和同学吵架,跑到楼上,打开窗户,探出上身,吓得同学以为我要跳楼……

尽管我上课不专心,下课专胡闹,但考高中时又考进了地区的一中。

在地区一中,我们那个班除了我是平民子弟,其余的都是地区处级以上领导的儿女。他们家庭条件好,有优越感。我则寄住在表哥家。

表哥做水产生意,卖蛇、甲鱼之类的东西。我睡在表哥家的阁楼上,阁楼下面关了几千条蛇。

夜里,常有蛇爬到阁楼上,爬到我睡的床上。我根本不怕,伸手抓起爬到床上的蛇,往下面一扔,照样睡。至于爬上来的蛇是不是毒蛇,搞不清。反正表哥卖的蛇有毒蛇,毒蛇卖的价钱贵。

我的胆子是这般大,正应了一位大学教授、经济学家的话,他说要赚大钱的人须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就是胆子大。后来我之所以敢去搞借贷这个行当,就是具备了他所说的第一个条件。他说的第二个须具备的条件是得有眼光,能看准那个行当。我觉得我也有眼光,借贷这个行当并没有看错。第三个须具备的条件则是得有那个能力。我有没有从事借贷的能力就不好说了。这位大学教授、经济学家说赚大钱……三个条件等等是在吃饭时胡扯乱谈时说的,他说他不能赚大钱,因为他胆子不大,他只能教人家怎么去赚大钱,而自己不去赚,他只靠讲课赚些稳当的钱。他说他只教人家怎么去打鱼,他自己不去打。

聆听这位大学教授、经济学家的高论是在我已置身借贷行业、“打鱼”打得正欢的时候,在这里提及一下,说明我不纯粹是个愣头青、猛子,其实是很愿意向高人、大知识学习、请教的。后来我还专门去听过研究房地产行业教授的课。前面说过,我有几套房子,因而想听听教授对房地产走势的分析,会不会降价,好决定到底是出手还是继续捂。这位教授说中国的房地产只会涨价,绝不会下跌。我就决定继续捂。结果到下半年我急需还钱要卖房时,卖不出去了。但当时听了房地产教授的课,我是佩服到了家,只恨自己读书读少了。

我读书读少了是被迫辍学。读到高二,父母亲做干货生意亏了本,不给我交学费。

我回到老家古镇,自个儿学做水产生意,卖鳝鱼、泥鳅、青蛙,又独个儿跑到贵州镇远,想做皮鞋生意。结果皮鞋生意没做成,身上带的一百块钱只剩下了路费。我到火车站去买票,排队排到窗口前,一掏口袋,路费没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扒了。

我打“溜票”混上了火车,饿着肚子回到家里,挨了父母一顿狠骂。父亲本要动棍棒教训,但十六岁的我已和他差不多高,父亲不知是不是有点怕打我不赢,还是将抓在手里的棍棒丢了。

水产生意没做好,皮鞋生意没做成,我想着去学一门手艺谋生。我有个堂叔是木匠,便去投奔,要堂叔收下我做徒弟。堂叔说当木匠没出息。他说你看我当了一辈子木匠,家里的凳子都没有一条好的,全是瘸腿。

堂叔其实是不肯收我做徒弟,他看着我这样子就是个不会老老实实地学木匠的料。

无路可走了,只有去当兵了。

一想起我当时认为自己是“无路可走了,只有去当兵了”这话就好笑,就觉得自己太浅薄、太浅薄,对社会太无知,太不了解。当兵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吗?是你想当就能当吗?是只要符合征兵条件体检合格就行吗?

当我对父亲说我要去当兵时,父亲说:“你要去当兵啊?当兵倒是件好事呢!可你能不能当上呵?”

我说我这么好的身体还能当不上一个兵?!

父亲说:“你讲要去当兵,我倒是想起了刚开始搞领取独生子女证只准生一个的事。当时好多人都说,只准生一个,都是独生子女了,以后还有谁会去当兵?都是独生子女了不错,可想要参军当兵的呢,依然多得不得了,多得现在是要有关系了呢!要有关系才能当上兵呢!”

我一听就不服,说:“当兵还要关系啊?!爸你是做干货生意搞关系搞多了吧,什么都想到个关系!”

我父母做干货生意确确实实是要搞关系,镇上的头儿啊,市场的头儿啊,城管队员啊,收摊位费、卫生费的啊,哪一个都不能得罪,得罪了那干货生意就做不成。

父亲说:“这个我不跟你争,不跟你争,你要当兵你就去试试。你要真能当上兵,让部队管教管教你,也省了我的心。”

父亲说不和我争,我也就懒得和父亲争。我抱着就是不要任何人帮忙、就是要凭自己的身体当上兵的决心,毅然走出家门,去报了名。

参加体检,嘿,没有搞任何关系的我,顺利过关。只是在体检时,有些趣事,也有一些搞不懂的事。

先说点趣事。做全身检查时,我们在一间房子里,都脱得精赤条条,门一开,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护士。一见进来个年轻妹子,我们都吓得赶紧捂着老二蹲下,有人边捂边慌乱地说,你怎么进来,你怎么能进来?女护士说,谁还没见过你们那玩意啊,大惊小怪!起来,全站起来,站好……

搞不懂的是,一个来体检的小伙子,左手有六根指头,尽管他总是握着拳头,藏着掖着,但那六根指头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六指,当然瞒不过体检医生,但他被刷掉后,很快,又出现了,又继续参加下一个项目的检查。按道理,被刷掉了的人就不能再参加,可“六指”一被刷掉,出去打一个转,拨一个电话,再来参加时就过关。还有不少有这个缺陷那个缺陷的,刚被刷掉,又出现在检查队列中,而且排在我前面……

我还发现,守门的民兵怎么还负责收钱收礼、接条子递条子,他们收的是什么钱什么礼,接的是什么条子递的是什么条子呢?

我当时只是疑惑了一下而已,因为我的体检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懒得去探个究竟。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告诉父母,我是第一个过关的,只等着来通知就行。

父亲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那你就等通知吧。”

通知来了。

武装部的一个人来到我家,说我肝大超过指数,体检不合格。

“你说什么?说什么?”我惊得目瞪口呆。

我说我怎么会有肝炎(我把他说的肝大超过指数当成肝炎),在你们武装部体检时全都过了关的。我说医生检查按压我的肝脏后,我问了医生的。医生说你啰唆什么,去过下一关。去过下一关就是这关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当场就被刷掉,怎么现在又说有肝炎?

武装部的人说:“超过指数就是超过指数,体检表上写得清清楚楚。”

我说我要看体检表。武装部的人说体检表是能给你看的吗,那是机密。

武装部的这个人本来是来“通知”我父亲的。可我父母都不在家。

父亲回来后,我赶紧将这意外变故告诉他。父亲说:“武装部的人还上门来通知啊,那是‘通知’我要‘懂味’,要我赶快去打点。”

父亲又说:“我早说过的吧,得有关系吧,得送钱送礼吧,这一下,你晓得了吧。”

父亲仍然说得不愠不火。母亲却急了,说:“那我们也去找关系啊!”

母亲一说完找关系,又说:“送钱送礼我们是送不起的,那晓得要多少钱多少礼啊!”

父亲对母亲说:“找关系我是不得去找的,要找你去找。”

父亲是个绝不愿求人的人。

母亲和父亲吵了起来。但吵归吵,还是母亲“翻”开了亲戚关系。“翻”来“翻”去,我们家竟然有个亲戚在北京总参谋部,而且是个师级干部。

师级干部亲戚尽管不是很亲,但终归带亲。我这个人有股“懵劲”,不去想太多的问题,管他是不是很亲,找他去!

我赶到了北京。

一找到我那师级干部亲戚,我就直截了当把当兵体检本来已经过关却又被以有肝炎刷掉了事一股脑儿说出。我说我那体检表肯定是被改了,我想要看一下都不行,说那是机密。我说他们那手段太黑,实在是太黑了,把我刷掉让“六指”那样的人顶了我的指标。我说大姨父你一定要帮我查清啦,一定要狠狠地惩罚那些搞歪门邪道的人啦!我说得很气愤。

我那师级干部亲戚远房姨父毕竟是领导,领导的素养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听了我的“告状”,听了我那些很气愤的话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笑着说:“你要早点来找我哪,想当兵是好事哪,保家卫国嘛,年轻人是应该到部队去好好锻炼锻炼。没关系没关系,明年我给你打个招呼。”

“还要等到明年啊?!”我着急地说。我没说出来的是,今年体检第一个过关都被刷掉了,明年靠不靠得住呵?

师级干部亲戚远房姨父似乎完全了解我的心思,说:“放心放心,明年一定让你进部队。”

听了这句要我放心的话,我才真的放了心。

师级干部亲戚远房姨父对我很好,留我在他家里住了很久,还要人带我在北京玩,把北京的风景名胜全玩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年招兵,我又报名。这回体检,我母亲亲自守着我,一关一关地守。我在哪间房里体检,她就在哪间房外守着。母亲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立即去找关系。

我母亲找关系不用离开我去找,如果要离开我再去找人,那是会误事的。她专门带了一部手机,手机上有县委县政府领导的电话,有武装部领导的电话,这些领导,我那师级干部亲戚远房姨父都已经打了招呼。

这一次,我又是第一个过关,只是这次的过关,是真正的毫无疑问的过了关。百分之百的不用再担心武装部的同志上门送“通知”。

这一次,我对守门卫兼收钱收礼、接条子递条子的民兵注了意,我发现他们收了钱收了礼后,就带着送钱送礼的人对检查的医生点点头……

收了钱收了礼就能过关这事儿,几年后我也干过,那是我从部队回到地方后,地方组织我们这些复退军人春节期间到火车站执勤。春节期间买火车票的那是人山人海,能买到票的很少,要进站上车的特多,似乎他们只要一进了站就能上车,我们几个弟兄看着这个情景,就想了个赚钱的法儿,喊来各自的老婆。老婆在外面收钱,收了钱就带着那人对我们点点头,我们兄弟就放人进去……他们进了站后能否上车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反正我们一天就赚了万把块。

当时我看着守门卫的带着送钱送礼的那样儿,心里笑了,我在心里笑那些送钱送礼的,你们要送钱送礼吧,我什么都不要送。

我本来还想多看看这种“电视剧”,可我母亲在我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说,看什么看,多管闲事,走,走,跟我回家。

我坐上了去部队的火车,开始了新的人生。

在开始我新的人生时,有三件事令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一是火车开动时,我母亲边哭边喊着我的名字跟着火车跑。坐在车窗边的我看着母亲追我的身影,竟无动于衷,反而觉得她像是看着我要去送死一样想说上最后一句话。当时我还在心里想,这么哭这么追干嘛呢,现在又没有打仗,我又不是去上战场,让别的新兵看笑。后来想起,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因为这一去,虽然没有打仗,我却真的在一次围山搜寻罪犯时差点就没了小命。二是火车未开时,村里一个在火车站卖东西的小贩——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一见在新兵队列中穿着新军装的我,立即抓起一袋金钱橘,追上正要跨上火车的我,将金钱橘塞到我手里。令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他送来的金钱橘,还有当我接过他的金钱橘时,他看着我的眼神:

他那眼神,似乎充满着羡慕,羡慕我从一个卖鳝鱼、泥鳅、青蛙,曾和他一样的小贩成了胸前佩着大红花、被人们敲锣打鼓欢送的英雄;又似乎有一种期盼,期盼他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我这样;而在羡慕、期盼中,分明又有一种失落,一种怨忿,那种失落、怨忿,令我不能不想到在体检时亲眼所见的“电视剧”,以及我自己找的关系……直到现在,他的眼神有时还在我眼前闪动。

第三件事则是在验兵时,在吃饭的店子里,我认识了一个眼里汪着柔情的女孩。

那个女孩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呵!

就是那双眼睛,就是眼睛里那一汪柔情……当我的眼神和她的眼神一碰,我俩就注定要发生故事。这故事于我来说,我认为就是初恋;于她来说是不是初恋,我不知道。

那么多新兵,她怎么就单单特别喜欢上我呢?这不能不说是因为我长得帅。我身高一米七五,这在南方的兵中算得上是高的了;我不但长得高,身体也大,在新兵中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加之我天生是个爱动爱说不怎么守规矩的,用褒义词说是活泼,一活泼就有天真在里面,一天真活泼不就可爱么?用另一句话说是有点坏,那就套上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想,这就是她对我“一见钟情”的原因。当然,我对她更是“一见钟情”。

我在学校读高中时没有交过女同学朋友,即使想交也交不上。我们那地区一中,都是些高干子女,谁会和我这个寄住在卖蛇,卖乌龟团鱼的表哥家的小子交朋友?我在读高中时感到的是一种失落、一种孤独。辍学后,我是个卖鳝鱼泥鳅青蛙的小贩,是个在火车上被抓住要补票却身无分文的“溜客”,是个想学木匠可连堂叔都不愿意收的小“混混”,在家里,是父亲动不动就要用棍棒教训的大男孩,还会有哪个女孩子喜欢我?所以尽管我一天到晚看起来“热热闹闹”、“风风火火”,内心其实非常孤独。非常渴望有人看得起我,有人喜欢我。这一下,我当了兵,成了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在一个饭店里,就有女孩向我抛来柔情汪汪的眼波,我还能不立马“接波”?

我一“接波”,就偷偷地和这个女孩搞起了约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瞒过验兵的干部,竟然做到了非常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和她在野外相会,我俩依偎在一起,我轻轻地唱着《窗外》,她眼睛眨巴眨巴着,听得入神,仿佛我比任何一个明星都要唱得好。

约会的那种感觉,初恋的那种感觉,嘿,真是无法形容,真是道不出、说不明,却又想说、欲说还休。总之我处于一种极度兴奋之中,每天盼着的就是见到她,每天想着的就是和她约会,约会时再唱哪一首她喜欢听的歌给她听……但这种美好的时光,这种美好的想象,很快就不能不终止,经过验兵后,我得去部队了,得离开她了。一要离开她时,我就产生了自相识以来、约会以来最大胆的想法,我要吻别她。

事后,我老是想,我是完全可以吻她的,她绝不会拒绝的。但当时,不知为什么,我越是想吻她,却越没有勇气,越没有那个胆量,最终完全失去了勇气,失去了胆量,我没有吻她。内心的激烈完全被表面的平静掩饰了起来。我不但完全不像一个原本有点“坏坏”的年轻哥哥,而且简直就有愧于“八零后”这一“光荣称号”。

我没有吻别,从此便再未见到过她。

我在即将被分到武警部队,即将成为一名武警战士时,因为一个吃饭的店子,因为一个眼里汪着柔情的女孩,偷偷地开始了初恋。我在武警部队连续立功,被送到指挥学校学习,准备提干时,又是因为一个女孩,被取消了学习资格,接着而来的便是厄运连连。我的部队生涯的好运可以说是从和一个女孩初恋开始,又是因一个女孩而终。我的运气似乎和女孩相连。但先要申明一点的是,和我的好运终止相关的女孩,绝不是因为我对她耍流氓。

我们这批一千多新兵到了省城后,只有六十多个留在湖南,其余的都去了东北。

我是留在湖南六十多个人中的一个。

一千多新兵只有我们六十多个留在湖南进了武警部队后,我却开始有点担心,因为还要分啊,六十多个不可能都留在省城啊!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在电话里说:“放心,早就打了电话给你姨父,姨父说没问题,安排好了的。只是要你好好干,表现积极,立功、入党,别给他添乱子……”

有了母亲这话,我放心了。我稳坐“钓鱼船”。

六十多个人最后只有三十来个留在了省城,其余的分到了地市。

这三十来个人中当然又包括我。

当时我那个得意啊,得意得别提了。但我也没忘记母亲在电话里转告的姨父的叮嘱,是得好好干,干出个名堂来!可不能给他添乱子。我知道,如果再给他添乱子,他是不会管了的。本来也是,人家帮忙都帮到这个地步了,让我既不要送钱也不要送礼,连自报“家门”都不用,便都一步一步地全到位了,自己还能再出乱子,出了乱子还能再去找他?那也就太不懂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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