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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道衰落中成长的少年

少年时代的和,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在困苦当中,他却顽强地担负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和不但在家庭中承担着照顾弟弟和琳的责任,而且与和琳一起成为他们就学的咸安宫官学中最优秀的学生。在咸安宫官学的八旗子弟当中,勤奋聪明的和与和琳很快脱颖而出,不仅受到了大诗人袁枚的称誉,更引起了内务府总管大臣冯英廉的注意。

1644年,多尔衮、多铎等人在吴三桂的指引下挥师入关,定鼎中原,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就此拉开了序幕。清朝的辉煌,历顺治、康熙、雍正皇帝的励精图治,到18世纪中叶达到了鼎盛。此时,正是乾隆皇帝统治时期。乾隆帝号称“十全老人”,文治武功,有载于青史。然而,乾隆时期也是大清极盛而衰的时代。国际上,西欧如英国等国正踏着工业革命的列车,轰隆前进,大清国却在盛世的歌舞升平中隐藏着深重的危机。乾隆朝那些鼎鼎大名的名臣们和他们的皇帝一样,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严重性,而是继续着中国历朝历代都不缺少的官场斗争与对文治武功的追求。和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将中国历朝官场中不可避免的顽疾——贪腐,推向了极致,从而成为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巨贪。

和,字致斋,姓钮祜禄氏,是满洲正红旗人。他的名字“和”是满语的音译,为纲纪的意思。不过,从选取“和”两个字上,也可以看出他的文化修养。“和”,是汉文化当中极其推重的一个字,和美被认为是美之极致;则是一种美玉。君子比德于玉,美玉在古代是美德的象征。和,本被寄望成为温润如玉的君子,但最终却成为一代巨贪。

和的姓氏钮祜禄氏,是满族的老姓。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之时,钮祜禄氏立下了赫赫战功,后金的开国元勋钮祜禄·额亦都便是钮祜禄氏的杰出代表。额亦都家族在清代人丁兴旺、地位尊崇。其子遏必隆是康熙朝重臣,其家族世代与皇室联姻,后代中有四人为后。额亦都家原本世代居住在满族的圣地长白山地区,后来追随爱新觉罗氏移居到英峪(今辽宁清原境内)。和虽然并非是额亦都的直系后裔,但是和的先祖同样居住在英峪,这一同乡的关系,在对此十分重视的大清朝官场,无疑令和家族沾光不少。据《御制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记载,和先祖叫做噶哈察鸾,在后金初创时期就归顺了爱新觉罗氏。其后,噶哈察鸾的后代一直是勇猛的武将,有多个子孙被授予“巴图鲁”(满语“勇士”的意思)称号,其中有一位“巴图鲁”叫尼雅哈纳,正是和的五世祖。尼雅哈纳随着清军入关,原本只是一个闲散的兵丁,但是在攻打河北省河间府城的时候,尼雅哈纳表现英勇,率先登上了城墙,他因此被授予了“巴图鲁”称号和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袭爵位。此后,和家族便一直世袭这一爵位。只有和的父亲常保,由于其叔父阿哈顿色在跟随康熙皇帝攻打准噶尔部时英勇战死,被特赐为一等云骑尉,并一直官至福建副都统。但这一特赐职位并不能世袭,所以在和19岁的时候,世袭了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位。在清朝爵位当中,三等轻车都尉是相当于正三品爵衔,算起来,和是世代官宦之后了。

不过很多人都将和的这一世袭三等轻车都尉的爵衔当成了官职,这是不了解清朝官制的原因。三等轻车都尉是在公、侯、伯、子、男之下的爵位,而并非官职,所以在和正式做官之后,才会被授予三等侍卫的职衔。依照清朝的爵位系统,皇族的爵位包括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等十个等级的爵位,而皇族以外的爵位,一般是授予功勋卓著的文武臣僚,除了历代传统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之外,以下还有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共有九个级次。和家世袭的三等轻车都尉正是其中的第六级,可以享受正三品官员的俸禄待遇,这种待遇到乾隆时期已经并不丰厚了。

和的父亲常保,世袭了家族的武职爵位,并因为叔父的战功而获得晋封。他迎娶了门当户对的河道总督嘉谟之女,夫妻之间非常恩爱。乾隆十五年(1750),常保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儿子长得非常漂亮,又是常保的长子,他非常高兴,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善保。在阖家欣喜之中,谁也不曾想到,善保会成长为一代巨贪和。

作为武将的常保在外戍守,并不经常在家。乾隆十六年(1751),常保正在福建任职。恰好乾隆皇帝首度南巡,到达福建。在这里,乾隆皇帝整顿吏治,处罚查办了玩忽职守的官员。而对于恪尽职守的常保来说,乾隆皇帝的到来则使他得到了一次升官的机会。常保被任命为福建兵马副都统。虽然只是比他的世袭三等轻车都尉晋升了一级,但却是从虚职成为实职,变成主持一方军务的要员了。常保在福建副都统的职位上兢兢业业,清正廉洁,留下了很好的官声。只是这一点,常保没有遗传给他的儿子和,或许也是常年戍守在外,对和教育不够的缘故吧。

和的家庭环境大约就是这样,父亲是福建副都统,母亲则是河道总督之女,这是一个中上层的武官家庭。常保的俸禄虽然不足以使生活豪奢,但是清政府从雍正时起开始高薪养廉,因此,常保还能领到一笔养廉银。另外,和家族还有封地可以收租,这些都足以使和全家生活无忧了。但是《清史稿·和传》却说他是“少贫无藉”,这又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和幸福的生活在他出生之后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和坤三岁的时候,他的生母因为生弟弟和琳难产而死,虽有其继母(为吏部尚书伍弥泰之女)照顾,但在那样的一个大家庭中,失去了生身之母的两兄弟,年幼的和和尚在襁褓的和琳就如同丧母之羔,自小便缺少了来自母亲的许多关爱。此时的和还不满四岁,父亲常年在外为官,继母对和兄弟完全谈不上疼爱,和终日便跟随自己的私塾先生读书。中国历史上,流传着很多前妻之子遭继母虐待的故事,著名的二十四孝故事中便写入了“孝感动天”、“芦衣顺母”等许多传说。和自幼便跟随私塾先生读书,对这些故事是非常熟悉的。在与继母的相处中,虽然继母并不至于虐待和和他的弟弟和琳,但对他二人却是非常冷淡,年幼的和对继母始终是小心恭谨,并且想出各种办法来讨继母的欢心。据说,有一次和、继母等人宴请他的私塾先生。私塾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平时便喜欢吟诗作对,吃了一口鸡蛋之后,随口说了一句“鸡蛋无盐真淡蛋”,聪颖的和平日里便被先生教导对对子,他也应声对道“猪肠未切好长肠”。和正在为自己的聪敏应对而高兴的时候,继母却扔下筷子,拂袖而去。原来,师徒二人抱怨菜,触怒了女主人。先生正在惴惴不安,善于察言观色的和却迅速地想到了办法。没过几日,和便对继母说:“我的老师非常擅长作画,愿为母亲大人作肖像,留住母亲的容颜。”他的继母也没有拒绝。于是私塾先生施展丹青妙手,为和继母画了一幅肖像。画完,和继母一看,画中的自己既逼真又少了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心里十分高兴,不但几天前的气顿时无影无踪,而且从此之后,对和兄弟也和蔼了许多。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和过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他能够敏锐地把握继母的心思,一方面能够顺着继母的意思,避免触怒她,同时,又能够迎合继母的心思,给自己带来好处。而这种能力从幼年开始在和身上积淀,逐渐成为他最主要的性格,也为日后和能够在乾隆皇帝那里邀宠、固宠,成为一代宠臣,做出了最好的注脚。

失去了生母的和并不能算是“少贫无藉”,毕竟还有父亲在。但是在和九岁的时候,即乾隆二十四年(1759),常保也去世了。母亲的过早去世,对和来说是不幸的,在继母身边的生活对他的性格产生了重要影响。而更加不幸的是父亲的去世,丧亲失怙,对于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下子终结了。但年幼的和能够感受到的不仅是生活的窘迫,就像鲁迅先生在《呐喊》的序言中写道的“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到世人的真面目”,在家境变坏的同时,和更深刻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可以说,九岁之后,虽然家中尚有继母和父亲的其他妾侍,但对于和兄弟来说,此时已几与孤儿无异了。这便是《清史稿·和传》开篇即说和“少贫无藉”的真正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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