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一载(752)冬,担任了十九年宰相的李林甫终于抱病而终,然而李林甫的死去,并没有让天下百姓脱离苦海。随后,朝政大权落到了杨贵妃的同曾祖兄杨国忠的手中。大权在握的杨国忠更加飞扬跋扈,他想尽办法排斥异己,在安禄山面前更是趾高气扬。
安禄山比杨国忠为官早,当安禄山已经手握重兵的时候,杨国忠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因此,安禄山尽管对李林甫有所尊敬,却从来不把杨国忠放在眼里。
面对安禄山的“不恭敬”,杨国忠难以平复心中的愤怒。他想尽一切办法排挤安禄山,向玄宗打小报告,称安禄山意图谋反。渐渐地,安禄山和杨国忠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
李白从幽州脱身之后,转而上了长安。
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赫然。
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
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
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
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
当涂何翕忽,失路长弃捐。
独有扬执戟,闭关草太玄。
——《一百四十年》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朝廷已经风雨飘摇,长安城内却其乐融融,路边仍有斗鸡之徒取乐,王侯的家中仍然鼓乐管弦声一片。大唐已建朝一百四十年,而这是一个一百多年的大国应有的气象吗?
在长安,李白还见到了很久不见的杜甫。当时,杜甫已经瘦骨伶仃,他也深深地感受到大唐内部矛盾的尖锐,然作为一介书生却无能为力。据说,李白和杜甫曾一并站在亭前远眺,甚至因为过度悲恸而放声大哭。
李白既已不顾个人安危孤身前往幽州,便不能轻言放弃。他来到宣阳坊,求见玄宗之女信成公主的驸马独孤明。在天宝初年,李白曾受到过独孤明国士般的待遇,为此李白对他心存感激,以为他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李白见到独孤明,陈诗一首(《走笔赠独孤驸马》),希望独孤明能帮自己打开言路,向玄宗皇帝禀明安禄山谋反事宜。
然而,大概因为对手太强大,或者并没有对李白的话全信,独孤明并没有帮助李白。
随后,李白又作诗数首,一边写长安见闻,讽刺杨国忠,一边陈词安禄山之事。不过,离开玄宗的李白,献言无门,旷野中呐喊无人喝彩,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李白三入长安的时候已经53岁,年近花甲的他为国事奔波而无果,加上少年时代受到的道家思想影响,令他不得不产生从此不问国事的念头。离开长安,天气已经变暖。李白骑马经过魏郡(魏州),在韦良宰、苏明府(名已遗失)处作了短暂停留。后来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李白说自己“蹉跎不得意,驱马过贵乡。逢君听弦歌,肃穆坐华堂。”可见,李白在魏州其实受到了不错的款待,主人还为他准备了歌舞表演,可是,李白心情压抑,根本无心欣赏,只能肃穆地坐在那里。
离开魏州,李白游西河郡,又沿着汾水河南下,登西岳华山,之后来到宣城,一位崔姓的朋友问他此次北行如何,李白不愿再提此行的抑郁,只对沿途的风景作了描述。
幽州之行之后,李白颓废了很久,有一段时间,他为了表达对社会的抗议,换上道士的服装,“身佩豁落图,腰垂虎盘囊”招摇过市,表面上心态豁达,其实是对国家的危机感到无能为力,故作镇定。
这一年当中,李白完全过上了闲居的生活。不久,他就横渡横江浦,并在这一年的秋天再次南下宣城,在敬亭山一带与长史李昭会面。
尔佐宣城郡,守官且清闲。
常夸云月好,邀我敬亭山。
——《赠从弟宣州长史昭》
或许是李白不肯提及政事,又或许是李昭劝李白想开些,多看看风景,因此在这首诗中,李白并没有提及政事。
在宣城,李白还与崔文兄弟、窦子明、宣城太守、谢脁楼等人相会。
送客谢亭北,逢君纵酒还。
屈盘戏白马,大笑上青山。
回鞭指长安,西日落秦关。
帝乡三千里,杳在碧云间。
——《登敬亭北二小山余时送客逢崔侍御并登此地》
李白在宣城之际,崔宗之从金陵来到宣城,和李白不期而遇。见面后,两人一起回忆初次游历长安时的情景,不免感慨万分。
闲暇时候,李白还喜欢自己一个人去敬亭山游玩。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独坐敬亭山》
在这首诗中,李白心头关于安禄山的心病好像刚刚散去,自己独自坐在敬亭山中,好像可以忘记所有世间的烦恼——然而,李白真的能忘掉烦恼吗?他不能。一直忧国忧民的李白,怎么能忘记,在遥远的边塞,有一个时刻准备颠覆大唐王朝的“长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