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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谷神不死

道是开启天门的钥匙。通过修道,人与天地相通, 成为自我命运的主人

【经文】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译文】如幽谷般虚灵透彻的精神可以战胜死亡,成为生命的源泉。这生命之源是天地化育的根本。照此修炼,活力就会绵绵不断,从而摆脱疾病和衰老的困扰。

老子其人

我们要想真正读懂《道德经》,深入理解《道德经》,还需要补点功课,了解一下老子究竟是个什么人。

对于老子的生平,由于史料的不足,我们当然很难还原其细节。不过,通过权威的可信度极高的《史记》的相关记录,我们可以得知老子具有重要的关键性的三重身份:

其一,老子是楚国人。老子姓,名耳,字摐,又字伯阳,谥号聃,是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人。由此我们可以合理推想,老子对于灿烂的楚文化有着深刻的理解和领悟。老子继承了楚文化的精髓,楚文化的灵动多姿、自由浪漫是老子思想的重要甚至是基础性的组成部分。

其次,老子是个大学者。虽然老子是楚国人,但他不在楚国工作,而在当时的中央王国——周工作,并且担任了周的守藏室之史。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守藏室和守藏室之史。周朝的守藏室首先是一个国家档案馆,它典藏了周朝所有的典章制度、法律文献,以及重要的政治历史资料等。再者守藏室是一个中央级的国家图书馆,它收集了当时天下所有能收集到的有关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图书资料。最后守藏室还是一个科学研究的机构。需要指出的是,古时候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不分家的,所以周朝的守藏室就其研究职能而言相当于现在的中国科学院和中国社科院的综合。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知道周朝的守藏室是当时中国乃至全世界一流的学术研究的中心。而老子长期担任这一学术单位的领导人,其学问之深厚自不待言。我们读《道德经》,常常感到《道德经》辞约而言深,虽然文字很简短,只有五千个字,可是《道德经》的内容却涵盖天文学、地理学、数学、物理学、生命科学、政治学、经济学、军事学、外交学、伦理学、社会学等诸多的学科领域,而且见解卓著,非常人所能发。如果我们能对老子的学术背景有所了解,就不会为此感到惊奇了。

第三,老子是位成功的修道者。老子的寿命极长。《史记》云:“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又云:“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可以肯定地说,老子通过修道取得了健康长寿、益智开慧的成果。老子的《道德经》所论的学问极其深广,不过我们切不可以仅仅只把《道德经》当做一本谈学问的书来看待。《道德经》里更多的是包含了老子修道、证道、成道的心得体悟。老子以他自己的实践表明了道是可以修、可以证、可以成的,当然也是可以传的。《史记》对于老子最后的记录是老子应关令尹喜之请,“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老子在写下《道德经》作为留给世人的珍贵礼物后,就翩然西去,没有人知道他最终的结局。老子的神秘离去,当然给后人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葛洪在其所著《神仙传》中写道:“其实论之,老子盖得道之尤精者,非异类也……浅见道士,欲以老子神异,使后代学者从之,而不知此更使不信长生之可学也。何者,若谓老子是得道者,则人必勉力竞慕。若谓是神灵异类,则非可学也……欲正定老子本末,故当以史书实录为主,并老仙经文以相参审。其他若俗说,多虚妄。”应该说葛洪提出了一个以史实为基础的科学合理认识老子生平的方法,这个方法是值得我们遵循的。

长生久视的理论依据

我们知道老子学说、道家学派、乃至道教,其主旨都是要追求长生久视的。可是长生久视的理论依据又在哪呢?老子在这一章里说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这句话就是长生久视的理论依据所在,事实上这句话也是实现长生久视实际的操作方法。看样子这句话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在这里要好好解释一下。

首先我们要弄明白什么是“谷神”。这里的“谷”是空谷、空虚的意思,谷神就是“不神”。《阴符经》说:“人知其神之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人们都知道大脑可以思考问题,这就是“知其神之神”,但是人们往往不知道大脑还可以进入一种不思考也不昏睡的状态,这种状态就是老子说的“谷神”,也是《阴符经》说的“不神”。在这种“谷神”或“不神”的状态里,人可以脱离尘世的喧嚣,获得内心的安宁,重新得到的充沛的生命力,其功效就是不神而神,也就是老子说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是什么呢?诸家所说各异。如河上公就以口鼻为玄牝,云:“玄,天也,于人为鼻。牝,地也,于人为口。”而王弼则说:“门,玄牝之所由也,本其所由,与极同体,故谓之天地之根也。”而我个人认为玄牝指的是玄女,老子通常以“牡”指男性,以“牝”指女性,这是老子行文措辞的习惯。因而玄牝或者可以推断为玄女。而玄女则是楚国神话体系中主管人的生死寿夭的司命之神。

司命之神在楚国的文化里有重要的地位,对此老子自然是知道的,因而以之为喻,并不为奇。有趣的是,同是楚人的屈原在《九歌》中专门作了一首《大司命》: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水涷雨兮洒尘。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一阴兮一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老冉冉兮既极,不浸近兮愈疏。

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在这里我将屈原的《大司命》译作现代汉语:

天门大大地打开吧,我乘着滚滚黑云而出,

命令劲风作为先驱,冻雨清扫尘埃。

你盘旋着降临,我越过空桑山来迎接你。

天下人物熙熙攘攘,为什么寿命都由我来掌握?

高高地安静地飞翔,乘着清气驾御阴阳。

我和你比翼齐飞,引导上帝遍查人间。

神灵的衣袂随风飘逸,玉佩奇光闪烁。

阴阳变化莫测,无人知晓我的作为。

摘下疏麻如琼瑶般的花,送给离别的人。

衰老日甚一日,没有亲近反而更加疏离。

乘着车声辚辚的龙车,高速奔驰冲上长天。

编结桂枝久久站立,愈是思念愈是忧愁。

忧愁的人啊无可奈何,愿你今生平平安安。

人的寿命本来有限,为什么还要有悲欢离合?

在楚国的神话里,人的寿命是由司命之神掌握的。孙子兵法里也有“知兵之将,民之司命”的说法。楚国的文化以浪漫著称。司命是生死神也是战神。不过这位兼具生死神与战神双重身份的拥有巨大权力的神祗并不是外表狰狞恐怖、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相反在屈原的诗歌里她是一位身着华丽服饰,温柔美丽,多愁善感的女性。惟一让人感到威严的只是她是乘着滚滚黑云出行罢了。可是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尽管司命之神是这样的具有美感,但是她却掌握着人的生死存亡。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做自己生命的主人呢?在老子看来,这个方法是有的,那就是人们如果能够学会调控自己的思虑情志,做到“谷神不死”,就能够自己做自己的司命之神了。老子在《西升经》里说,“吾命在我,不在天”,其实也是同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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