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快速地行走在屋檐之上,一双眼睛灵敏地探查着周围的情况,但此时此刻,他内心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跟丢了。
“啧,臭老鼠......”合欢轻轻咂了咂舌后,便从屋檐上轻轻一跃跳了下来,刚想着抬脚往静竹苑的方向走去,结果却是与转角处走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谁?”合欢立马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误打误撞和那个从藏书阁里逃脱的人给不小心撞上了。
但立马,合欢便意识到了,并不是。
借着皎洁的月光,合欢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在白天时遇到过的,那个一身华丽服饰的钟离家的二公子,钟离谦定。
刚才那个臭老鼠是一身的夜行装,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这种地方换上这么繁琐的服饰,合欢在内心摇了摇头,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合欢在看向钟离谦定的时候,发现钟离谦定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钟离公子?”合欢恭敬地说道,“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啊?”钟离谦定似乎这才稍稍有些回过神来,看向合欢说道,“没、没事......”
说完,钟离谦定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
合欢微微蹙了蹙眉,看着钟离谦定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看刚才钟离谦定走出来的位置。
那个方向是...静竹苑啊......
望月楼的另一角,白吟尘独自静坐在廊下,即便已是深夜,但他依旧没有一丝困意,喝着放在手边托盘上的暖茶,静静地抬眸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孤月,深邃的眼眸底下,流淌着的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情绪。
“没想到,你会比合欢先回来啊。”白吟尘望着夜空,忽然淡淡地开口道。
“哈哈,这就是所谓的鹬蚌相争,黄雀在后啊~”不知是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冒出来的竹隐,一边转悠着自己手中的玉笛,一边走到了白吟尘的身旁坐下。
白吟尘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的竹隐,认识的久了,都懒得对竹隐喜欢滥用词句这一点说些什么了,“有什么好消息么。”
“唔......”竹隐双手环抱在胸前,在故作沉思了几秒钟后,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很可惜呢,合欢失手了,罂粟也失败了。”
听到竹隐这话,白吟尘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托盘上之后,平静地说道,“那你去干嘛了。”
“我?”见白吟尘居然是有些要责怪自己的意思,竹隐立马是无辜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我这不是替你跑腿去了嘛,我不去,你能知道这些事情吗?”
“能。”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白吟尘就这么接过话道。
“你...我......”竹隐看着白吟尘波澜不惊的侧脸,口中的话语结巴了半天,最后还是摆了摆手,“哎算了算了,知道你有千里眼、有顺风耳,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争、不跟你争。”
“呵。”白吟尘轻轻扬了扬嘴角,起身,向屋内走去。
“怎么?你要休息了?”竹隐侧过身来,抬头看向白吟尘问道。
“嗯,明天,可是中元祭了。”白吟尘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侧过身对竹隐说道,“让狐影去做准备吧。”
“这么快?”竹隐稍稍一愣,但还是一脸理解的神情冲着白吟尘眨了眨眼,“行,我知道了。”
然后竹隐便也站了起来,离开了廊下朝着院子边墙走去,然后轻轻一跃,这一抹绿影便消失在了墙边。
白吟尘回眸看了看竹隐离开的地方,口中不禁自言自语道,“有门不走非翻墙......”
竹隐在离开了白吟尘的住处之后,并没有回到他自己休息的地方,而是一个转身,来到了白日里,那个他与罂粟见过面的小仓库这边。
废旧的仓库大门虚掩着,但即便如此,距离仓门还隔了一段距离的竹隐,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但竹隐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变化,他一步一步走到仓库门前,手中的玉笛轻轻在门边一敲,破旧的木门便“吱嘎”一下,缓缓朝内推开,刹那间,一股更加浓重,甚至有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竹隐面不改色地踏进了这仓库内,然而刚迈进一步,一窝蜂的黑色颗粒如同一群吸血蝙蝠一般,冲着竹隐快速地飞来,但竹隐只是将手中的玉笛对着那一群黑色颗粒斜着一挥,那黑色颗粒群便瞬间化作一盘散沙,飘散在半空中。
竹隐冷哼了一声,便继续往里走去,走了几步之后,才终于借着那透过已是完全破烂了的小窗所洒落进来的月光,看清了此时此刻,正瘫坐在角落里的罂粟。
而罂粟的身下,是满满的一滩血迹,几乎延伸到了竹隐的脚下。
罂粟重重地喘着气,大腿上的血已经被她用她的黑色颗粒给封住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重新制作一条腿出来,而且大腿被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扯断的剧痛感,还残留在她的体内,刺痛着她的大脑。
“你是来处理掉我的么?”罂粟几乎是咬着牙看向竹隐,说出的话语里满是深深的绝望与不甘。
竹隐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角落里就像是一个断了肢的人偶一般的罂粟,毫无表情地缓缓开口道,“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从竹隐的口中说出,罂粟微微一愣,然后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人猛地往前一趴,但因为失去了一条腿的关系,她便不得不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向竹隐,“我知道、我就知道,尊主不会抛弃我的,尊主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毕竟我还对他有用,我、我体内还有这么多力量在,他一定不会抛弃我的,他一定不会抛弃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竹隐的下一句话,却是让罂粟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只是说,不是我。”竹隐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罂粟,冷冷地说道。
罂粟愣愣地抬起头,看向竹隐的双眼,然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魔鬼一般,整个人猛地往后退去,仅剩下来的一条右腿努力地蹬着地面,疯了一般地呐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乱说!我要见尊主、我要见尊主!”
“嘘......”竹隐只是轻轻地将自己右手的食指放到自己的唇畔前,示意罂粟小声点,见罂粟没有继续喊下去,只是瞪大了双眼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这才满意地微微勾了勾唇角,“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狐影。”
听到竹隐这话,罂粟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竹隐在最后看了一眼披头散发、双眼已经呆滞的罂粟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间不会再有人来的小仓库,轻轻关上门之后,还能够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罂粟的尖叫声。
“竹隐!你知不知道私自处置我!被尊主知道了的话,你可就......”
但下一秒,罂粟的声音就这么忽然停顿在了这里,没有再说下去,那个惨烈的“就”字,还如同余音一般,徘徊在这小小的仓库内。
这一夜的望月楼,终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渐渐地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