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佝偻着腰,低低的叙说着,脸色惨白的无一丝血色。
“从那之后,姗姗身上就发生了好多怪事……”
“什么怪事?”张一凡好奇的问道。
白先生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涩声道:“一凡,具体的其实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孩子的再细小变化,做父母的也是能够察觉出来的,一些细节方面,我和姗姗她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姗姗的性子是乖巧伶俐的,但是那之后偶尔她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有些冷,我们当时以为是孩子大了,跟她姐姐学了一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东西,而且她偶尔还一个人胡言乱语,我们撞见过几次,都是些哀家呀、本宫啊、王爷啊什么的……”
“我们当时也是大意了,没有太多深思。”
“咳咳!”张一凡剧烈的咳嗽两声,脸色凝重中更多的是“惊吓”,“白先生,这……怎么能不注意?”
白先生的话,以小道士的专业知识判断,这是鬼上身啊!而且听着老鬼的自白,还是末代王朝时候的遗老,有点身份的那种。
这还不注意?多诡异的情况啊?
白先生搓着手掌,脸色流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一凡,这……你可能对社会上的一些流行不太了解,那阵子正是一个电视剧《甄嬛娘娘》播出之际,许多年轻人都不说人话,咬文嚼字的,其实和姗姗说的那些也没什么区别……”
张一凡有些无语,摇头问道:“那……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我想把这块玉佩去找人鉴定一下,寻寻它的来历,正好那时候有一名全国知名的专家来咱们市做节目,我便通过小玲的关系,将玉佩递过去让高人给咱掌掌眼……”
“这玉佩专家给鉴定了年份,说是清朝的玉佩,而且看上面的龙凤雕纹,还是皇宫里头贵妃娘娘用的宝贝。你知道,我们玩古玩的,对这些本身就有些迷信,再加上早年间我跟青山道长交往过一段时间,一些玄乎的东西也接触过,听了专家的鉴定,联想到姗姗那些疯话,我心里可就有些犯嘀咕了。”
张一凡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所以你把玉佩收了回来?”
白先生的神情忽然一下子恍惚起来,突然猛地将头低下去,双手用力的撕扯着头发,整个人轻微的打摆子,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白先生,你冷静一下!”张一凡轻声喝道,察言观色之下,不由得用上了一些道家“雷霆之音”的功夫,道家真言,喝退心魔!
白先生只感到耳边响起了一记炸雷,整个人一激灵,便从那副恍惚的状态中出来,他有些惊讶的望了望张一凡,心中却是隐隐的开始有了一丝期盼,由于张一凡年龄太小的某些不信任和怀疑也一下子消除了很多。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我心里头有了怀疑,就把这玉佩扣了下来,没有再给姗姗佩戴,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她自己找了出来?”张一凡神色有些凝重。
白先生痛苦的点点头,当时的那种震撼和心中一寒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名状。
“我藏得十分隐蔽,而且姗姗她不是乱翻我们东西的孩子,那之后我们又将玉佩藏起来几次,哪知道每一次姗姗都能找出来……哪怕是所在柜子里也不例外。”
“我知道这块玉佩无论如何是有问题的,于是和妻子合计着把它卖掉,哪怕赔钱也认了,可是姗姗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就在我们联系到买家的当天,那块玉佩竟然不见了!被这个孩子给藏了起来!”
白先生苍白的脸孔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神情里有深深的自责,“我们着急之下,忍不住发了点脾气,然后姗姗……姗姗她就……”
说着,男人的声音哽咽起来,这一次无心的指责,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心魔,折磨了他半年之久。
“姗姗她晕了过去,我们慌了手脚,连忙送到医院,哪知道孩子她一直高烧不退,等过了两三天烧退下来,医生跟我们说,已经没有脑电波的反应,姗姗她!……”
“植物人”三个字终究是说不出口,这对一个父亲来说太残忍也太沉重了。
张一凡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确实足够将一个家庭摧毁,他的脑海突然莫名的浮现出白玲的脸庞,那是一张冷漠、绝望而又无所顾忌的面容,正是他俩初遇时候的样子,想必那时候她也是在被妹妹的病情苦苦折磨着吧!
“白先生,不知道那块玉佩,现在还在么?”张一凡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他并不擅长这些,而且这个时候说一些“别难过”“请节哀”那都是伤口上撒盐的自命清高行为。他只是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将这件事解决,让白先生从梦魇中走出来。
白先生神色惶急的摇摇头,“不知道?当时姗姗突然晕倒,一直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们根本来不及顾及它,等到回过头来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搬家的时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有!”
张一凡点点头,说实话,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脑海中,许多细碎的线索慢慢的拼凑起来,渐渐的,这件事情的全貌一点点的在他眼前呈现出来。
他站起身,对白先生告辞道:“白先生,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白先生看着张一凡起身告辞,神色有些惶急,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一丝恳求,“一凡,要不然你跟我去姗姗那边看一看?”
张一凡摇摇头,“您别着急,这件事我有了一点想法,但是还得好好琢磨一下,现在的关键不是姗姗那边,去了也没用。倒是您得注意身体。”
白先生苦笑着摇摇头,对于小道士的好意只能心领,可是这样的心病又如何注意?张一凡也是知道这样的情况,所以压根没有提出针灸治疗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除非是像白玲那样,有另外一件能够充分调动全部心血热情的事情让白先生陷进去,才有可能从这份悲痛中稍加缓解。不过话说回来,白玲陷进去之后,一直收获的情绪似乎也都并不太正面……
张一凡和白先生告辞,走了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半,正是一天中太阳最足的时候,他长舒一口气,多少有些压抑的心情稍微舒缓平和。
将帽檐使劲的压低了一下,现在却是不宜找白玲过来充当司机角色了,就算小道士再是“无心之人”,也不至于到这样没心没肺的地步。
而且,刚刚白玲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有些心悸的感觉,而那颗伴随了他十余年的道心,隐隐的控制着他的潜意识,让他抗拒和这个女孩儿马上再见面。
不过小道士也并没有被旁边人发现的迹象,周围的行人一个个都很正常,没有突然嗷嗷的一嗓子扑上来的蛛丝马迹。否则千人大逃亡,那酸爽的滋味,可是一次就够了。而张一凡此时身上那套苏紫烟置办过就再也没换过却一尘不染的衣服,本应是暴露身份的存在,此刻却成了绝妙的保护伞。
一路慢慢走过去,十个年轻男子倒有四五人穿着打扮和小道士一模一样,其中甚至有学着小道士把头发束在身后的,是否假发不得而知,但是看过路行人眼皮都不搭一下的样子,显然是一路上已经看够了。这是“武林高手套装”,传说中可以增加各种buff的存在,已经在燕坊市卖断了货。
小道士摸了摸鼻子,对于这样的情形也只有苦笑,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神情中一时间有些犹豫,现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似乎不太方便,可是……?
失礼了,失礼了。张一凡轻声默念,还是将号码拨通,这样有些急切的行为,放在以前是万万不可能会有的,那一丝出现在他道心中的裂缝,似乎将一些久久被封印的情感,慢慢的释放出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言行。
不多久,电话便接通。那一头的声音含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但是却将声音压得非常之低,简直像是在说悄悄话。
“一凡哥,你找我?”
张一凡摸了摸鼻子,女孩儿果然是在上课,听着这浓的满意出来的惊喜期待之情,小道士的心中莫名的浮现出来了一丝负罪感,不像之前那般洒脱自然。至少,对于女孩儿接到他电话的雀跃和惊喜,他有些不好意思,而对于他将要开口说出的话,也隐隐的有些难以启齿。
“柳洁……呃,你在上课?”张一凡有些郝然的说道,“呃……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下林轻雪的电话?”
打电话给一个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儿,却是打听另外一个女孩儿的电话号码,虽然小道士已经莫名的感到了非常抱歉和负罪的情绪,但是其实对于这种事情的性质——混账程度来说,其实还是远远不够的。
“哎?”电话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音量,那失望到委屈的情绪透着手机都可以感觉到。
随即就是一个老女人的怒吼在乱入,“柳洁?你在打电话?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课?你……”
电话进行到这里就变成了忙音,张一凡苦笑的摸了摸鼻子,这电话实在是打的太过不合时宜,失礼了,失礼了。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缓缓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许多疑问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也是因为这些疑问实在太过迫切的压迫他的情绪,才让他有些急切的拨通了刚才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回来。将电话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却是有些清冷。
“张一凡?我是林轻雪,你找我么?”
小道士深吸一口气,眼神隐隐的有些发亮,“林小姐,你现在有时间么?”
“我刚刚才从白姗姗家里出来……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