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雪颤抖着回到项籍的躺着的地方,项籍还没有醒来,此刻的他睡得很沉,脸上月牙般的指甲印清晰可见,心雪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晕倒的庞然大物很安静,但是若是这双紧闭的眼睛睁开了,自己还有命么。龙且见二人丧气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只是不甘心地垂下头,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心雪望望身边的项伯,他还在颤抖,也许这样一个文弱书生也确实不该看到那样的场景。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惶恐已经变成了恐慌,这条贼船上了可就真的下不去了。
就在心雪担心之时,本来一动不动的项籍突然抽搐了一下,心雪也跟着抽搐了一下,她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躲在项伯身后。
项籍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缓缓睁开双眼,他粗大的双手揉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不时眨着眼睛,还是迷迷糊糊的。项籍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待他清醒的一刹那,项籍跳了起来,凶狠地看着垂头丧气的三人,冲到依靠着石墙的龙且,抓住他的肩,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向墙上撞去,死死摁住,咆哮道,“怎么了!”
“人没了!”
“你说什么!你小子再说一遍!”
龙且低着头,身体一抽一抽地,等他再次抬起头,原本俊朗的脸如同吃了酸柠檬一般,眼泪不争气地流着,龙且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全。
项籍见龙且如同废人一般,恼怒地将他拎起来又撞了一次墙。
放弃了龙且,一瞬间项籍将目光头投向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心雪,那目光,似将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发射了。
“你们为何拦我!”
“羽儿,这是去送死!”项伯扶着墙,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他们是我的弟兄,他们有性命之忧,而我,我这个当大哥的居然在这里睡觉!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他们的家人!”项籍大叫一声,一拳打在墙上,砸出一个坑,碎块飞溅起来。
心雪突然挑起一边的眉毛,这话听着极其耳熟啊。心雪撇撇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将这个巨人送出城。
项籍跪在墙前许久一声不吭,突然他站了起来,向外冲去。
“羽儿你要去哪里?”项伯有些担心地问道。
项籍就像没听到一样,项伯颤抖着追上去问道:“羽儿你不会想要报仇吧!这可使不得啊!”
项伯边走边在项籍身边嘀咕,小跑的他居然还追不上项籍。心雪赶紧去拍龙且,龙且赶紧追上:“大哥!”
项羽停了下来,瞪着龙且骂道:“男子汉当顶天立地,如今龟缩于街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去送死!那些狗贼还在那里逍遥快活,此仇不报,”项羽转过身,拍拍坚实的胸脯,颈部的青筋暴起:“你让我如何心安!如何苟活!”
龙且一句话都说不出,突然跪下来,仰着头看着高大的项籍,自己的使命是要保护少主大人,但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小龙,你不必跟着我,带着伯叔出城吧。”
龙且皱起眉头,闭上双眼猛地睁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大哥,我跟你去!小龙誓死追随少主!”
二人豪情满怀的对视让项伯在一旁无可奈何,急得直跺脚。心雪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这两个人,因为她是女人才不懂的男人的思想吗?还是这两货脑袋真的被驴踢了!眼前的项籍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西楚霸王吗?可他现在要去送死啊?难不成他真的万人敌?自己要不要阻拦,历史是不会骗人的,至少这两人肯定是活下来的。
看着两个高大地背影快要堵住狭小的光明入口,心雪一咬牙,喊道:“少主,此事定要三思而后行!”
项籍显然对心雪的话不屑一顾,继续走着,龙且回头看了一眼心雪,眼前这个不算熟悉的女子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那双明媚的眼睛此刻也丝毫没有焦点一般,她笔直地站着,两手叠在腹部,宽大的袖子自然地垂着,虽然穿着素色的衣衫,没有任何的修饰,却让人完全不能忽视。
“少主,现在你觉得你没有面目见乡亲父老,若是你死了,那你可有面目去见项燕将军?”
龙且不敢相信地看着心雪,身后的人果然停下脚步,怒焰在剧烈地燃烧。
项籍的双眼近乎暴突出来,他三步两步冲到心雪面前,拳头捏着咯咯作响,项伯和龙且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火球就算是靠近也会三分烫伤的。
“你若不是个女人,你的脑袋现在可就不在你的脖子上了。”
心雪仰起头,微微歪斜着:“我是一个女人,难道你的胸襟连个女人都不如?”
“你!”项籍抡起拳头就要打,但是到了半空中便失去了动力,眼前的女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啪!”就在项籍愣神地一刹那,心雪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项籍愣愣地站在原地,这个还不到自己肩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胆量,项籍一时有些发懵,脸上也有阵阵疼痛。
一切如同凝固了一般,眼前的巨人干涩的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似乎堵在了起伏的喉结里。心雪的手有点痛,但是她知道完全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气势,气势输了,她也就完了。
“想死还不容易,死可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心雪微垂着眼脸,低沉地说道:“你这样去就是飞蛾扑火,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世人留下笑柄。”
项籍皱着眉头,吼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他们的死我有责任,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报仇?”心雪冷笑一声,“你告诉我,杀你兄弟的人是谁?是这些秦兵?是这些官吏?”
项籍微睁了一下双眼,如牛一般地喘息让他的身体起伏更加澎湃。
“怎么,你说不出来?”心雪长呼一口气,“那我来替你说。”心雪上前一步头踮起脚尖凑到项籍的耳边道,“姬嬴政。”
心雪后退一步,歪过一边的嘴角笑道:“我说的对么?”眼前的火球的烈焰逐渐变小了,却仍然还在做最后挣扎。
“你现在死了,只不过杀了些傀儡,你会成为一个笑柄,哦,不,连笑柄都不是,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你。”心雪将垂发招在耳后,深吸一口气:“你所学的万人敌的本事就是如此么?项燕大人的子孙就这样淹没在尘世中?真是令人惋惜啊。”
项籍的眼神逐渐变得疑惑,虽然很不甘心,他还是慢慢放下了粗糙的拳头,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脖颈。这个女人叫什么来着,他一时竟然想不起,但是如果今天再听见一次,他永远不会忘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少主大人,这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愿望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复兴我楚国河山。你若是现在为了这点牺牲就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你对不起的不止是这些亡灵,更对不起等待复国的百姓!”
项籍低下头,微微闭上眼睛,没有人多说一句,许久他转首看了看一旁满脸期待的龙且,龙且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心雪。
项伯见事情有转机,赶紧冲上前来,帮腔道:“心雪姑娘说的对,来日方长,为今之计是赶紧出城,你梁叔还不知城中的情况,必然的担忧,若是他也赶来,也是自投罗网啊。”得到项籍肯定的点头,项伯才松了一口气。
她叫心雪,项籍看着突然安静的心雪,微风中,她似乎褪去了刚刚逼人的气势,又恢复成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子。
然而这个女子的腿逐渐发软,袖间的刀有些湿了,到底是是什么支撑着她完成了刚才的一切,她刚才都干了什么,心雪的脑袋一片空白。
突然,一阵咋呼的叫喊惊扰了众人。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