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在几个小时之前，灰鲸在这个荒芜的巷子里等待着南方的消息。他睁着眼睛，躲在角落里，集中精力听着周围的动静。一个小时过去了，阳光终于偏转角度再也照射不到这个地方。确定这里一般不会有人通过，灰鲸开始进行一些常规的锻炼，这原本是他以前每天的必修课，直到不久前情况天翻地覆，他才无可奈何地中断修炼。
灰鲸没有人指导自己，他所有的只有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书籍，书籍中的知识很杂乱，可以说海纳百川但是却没有一个系统性的东西。在祖先留下来的东西中，有关于自家的绝技也只有寥寥的记载，灰鲸优先选择练习这个。他并不是天赋异禀，他唯一比别人更好一点的，就是他继承下来的灰鲸印记——可以让他在夜里彻夜练习而只需要两个时间就能恢复精力。他每天晚上发奋练习，练习了十二年，由于缺少正确指导，也只是别人八九年刻苦锻炼下来的效果，更遑论跟那些天赋异禀者比较了。灰鲸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自己学习武技是为了保命，而不是为了杀人，他仅有的几个杀人绝技，都是自家祖先流传下来的，而自己练习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威力在整个大陆看来，属于中偏下的水平，估计提高空间也不高了。尽管如此，他逃命的水平却至少属于二流水准，加上自己胸中有一颗弑友得来的并不光彩的龙心，能杀死他的人并不多。最变态的，祖先留下来的当年叱咤风云的那把宝刀，却被这小子用来当做保命道具。祖先有知自家的末代独苗居然是如此窝囊的一副德行，估计九泉之下都会气的吐血。
但是灰鲸才不在乎，自己只要活下去就够了，管那些骨头都发霉了的老头子怎么想？
灰鲸机械地进行着一系列的活动，让自己这些天没有得到有效刺激的每块肌肉，每根骨节都彻底活动一番。这种并不需要多少脑力的精细活是灰鲸的最爱，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放空思绪，自己体会着身体的每点变化，整个人的灵魂都深深沉入“身体”这一由数十亿细胞堆积而成的活性海洋中。可能由于他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活动中，也可能是来人的实力已经超过他可以侦查的范围。就在灰鲸反应过来时，一阵似曾相识的恶寒后脊椎出泛起。
这是灰鲸敏锐的直觉所感知到的危险，灰鲸不由自主靠住墙面，手掌仅仅持握着那把黑色钝刀。
但是敌人却迟迟没有露出踪迹，灰鲸僵持在原地，如同被那阵恶寒冻僵的雕像。太阳沉了下去，远处传来钟鸣之声，巷子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不知道过了多久，灰鲸所在的角落也被夜色覆盖，一片灰色的云不多不少恰好遮住月光。
敌人与灰鲸还在僵持着，两人谁都不愿露出破绽，就像是一条草丛中的蛇与一个在平原中央的豪猪相互凝视。天空传来信号弹的哨响，一颗绿色的焰火拉着白色的尾巴钻进夜空。远处传来恍如隔世般的打斗之声。
信号弹的光芒照亮巷子，不寻常的光亮使得灰鲸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盲区，紧接着，一个身影鬼魅般从那个盲区一闪而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越到灰鲸的身后，踏着墙再极速跃回。这一切来得太快，出击与挥刀只在光亮的一闪之间，灰鲸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信号弹的光芒消逝于夜色之中，灰鲸重新隐没于黑暗之中。在浓稠的黑暗里，灰鲸全身忽然破裂开来，浑身上下数百条刀割的伤口反应迟钝一般喷出血液。
刺客在前方咂了砸嘴，对没有刺中灰鲸的要害感到十分不满。这时灰鲸动了，他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山石一样猛然冲向刺客，身后的地板炸裂开来，灰鲸拼尽全力发动这一次反击，灰鲸知道，这时他唯一的机会杀死这个刺客，不然只要刺客再次消失身影，灰鲸必死无疑。也许他的死亡时间不是现在，但是在一天后，或者一个月后，自己只要有一丝松懈，就是死期。
伊莲世界有一句古训：刺客是这个世界上最合格的猎人。
但是他这力拔山兮的猛击，却被刺客小小地移动了一下脚步，就如同鬼魅般化解了，接着，刺客再次消弭于无形，仿佛从没来过一般，脸一丝热度都没有留在空气中。
灰鲸由于巨大的惯性，撞击在巷子的墙面上，轰隆一声巨响，灰鲸深深陷入墙中。灰鲸心中一片寒冷，他不知道为什么刺客要杀他，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理由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可能在不久后就将死去。但是，灰鲸从不放弃任何的希望，刺客你有耐心是吧？我比你更有耐心，我甚至不需要的睡眠！
灰鲸的眼睛在灰尘曼舞的夜色中炯炯发亮，求生的意志让他打起精神来试图面对下一波可能的攻击。
灰尘还未散去，灰鲸从灰尘中猛然冲出，试图逃离这个地方。他的逃跑使得自己破绽大开，一阵黑风闪过，灰鲸似乎都能感受到刺客的笑意。但是，灰鲸此时却脚后跟着地，下一个瞬间，他仿佛神迹一般出现在十米之外！
灰鲸在那里手持钝刀，手臂的肌肉暴涨，眼中隐约冒着赤红的光芒。
刺客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死闪！灰鲸大陆的最强步法，只靠对身体每块肌肉的精确掌控，用脚后跟爆然发力，以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瞬间突进。
没想到灰鲸居然是故意露出破绽，靠着这一绝活试图奇袭自己。但是。。刺客嘴角勾勒出一个几毫米的冷笑。刺客在行进途中脚步一错，身体如同舞动幽灵一般些微旋转，接着，灰鲸暴力至极的一击当头而至。一阵冲击波在地面传播开来，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便是刺客能躲开，在数米之内的刺客也必定会被强大的冲击力伤到肺腑。
但是。。这个世界不可思议的事情确是永无止境的。就像是刺客无法理解灰鲸为什么会死闪，灰鲸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刺客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头顶。刺客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像是在宣告着灰鲸的死亡。
寒光如同闪电般劈下，但是又是一阵凌厉的风在夜色中掠过，那道夺取生命的闪电却没有落在灰鲸的头上。灰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又幸运地活了下来。两道风在自己身旁围绕着相互交错，灰鲸深呼吸一口气，完全开启龙血状态。如同灯笼般闪亮的眼睛肿，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清晰。
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啊！灰鲸被这美丽的战斗场面所震慑，一时间居然有些出神。在他动态视力急剧增加的眼睛中，两个身影如同在舞蹈一般相互交错。刺客们的刀刃在各自的手上灵蛇般游弋着，没有刃间的对抗，每一次下手，都必然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灰鲸看出其中一个是在流木镇有过几次交手的溱西瑾，因为她的刀刃不会发出光亮。渐渐地溱西瑾开始落于下风，她只能勉力支撑着，尽量躲开刀刃，但是看见她的示弱，对面的刺客却越发灵活起来，刀刃雨滴一般向溱西瑾袭去。仿佛发出认输的声明一样，溱西瑾终于忍不住用自己的匕首阻挡住对方的攻击。
这是一个禁忌，这是一个巨大但是却无奈的选择，这是溱西瑾本能的求生反应。对于刺客而言，刀刃相交，阻挡的一方必然会被杀死！因为他们的匕首不是为了相互砍击而设计的，一次相撞就可以使得匕首变成废物。但是阻挡的一方却会受到冲击并且由于做出阻挡动作，下一个瞬间的反应会比对方慢上0点几秒。就是这零点几秒，对面的刺客抛弃匕首，一记肘击击打在溱西瑾娇嫩的脖颈之上。溱西瑾飞了出去。这并不是因为对面刺客的力度如此之大，而是她为了卸去部分力道自动腾空而起。
就是现在！
灰鲸乘着刺客使出肘击这一需要运用全身力道招式后的短暂硬直，猛然发力以塔山压顶的力道和闪电的速度向刺客出手。
刺客没有预料到灰鲸可以看穿这种顶级刺客之间较量的动作，更没有预料到他可以有这种力道和速度，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自大的他并没有把灰鲸放在眼中，现在，他要对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刺客心中一凛，拼死移动着自己的步伐，但是雷霆的打击已至，灰鲸的手贯穿了他的身躯，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接着，心脏粉碎，刺客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死去。
灰鲸大声喘息着，他的身躯渐渐恢复，龙血状态解除，心脏苦涩无力的跳动着。
他将手从刺客身体中费力地抽出，从他身上搜出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接着他转过身，一步三摇的对着在墙边抽搐的溱西瑾走去。溱西瑾无力地在地上挣扎，嘴角有血迹，但是却没有呼吸声，脸色也变得暗红暗红的，看起来像是血块堵在了气管上。
灰鲸跟溱西瑾没什么仇，好吧，其实有一点，溱西瑾曾经试图杀了他。虽然不知道溱西瑾为什么又要跑来跟刺客拼命，但是灰鲸知道，溱西瑾很危险。而现在，是杀死这个危险的好机会。
由于过度使用龙心，灰鲸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他强撑着意志，试图击杀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那条美女蛇。灰鲸走到溱西瑾身前，溱西瑾还在捂着脖子挣扎着，脸色憋得通红，身体由于缺氧不断痉挛着。没有丝毫怜悯，灰鲸挥刀砍下。
溱西瑾此时神色一凛，强忍着身体的巨大痛苦向旁边一倒，脚却像弹簧一样猛然弹起，一把在脚尖的匕首猛然刺入灰鲸的后背。
灰鲸迟钝的身体晃了晃，背后传来麻木的感觉。。是毒！他心中再次一凉。妈蛋，怎么这些天跟刺客这么有缘分！饶是如他，也不禁在心中痛骂道。
灰鲸当机立断，抱起有些翻白眼的溱西瑾，直接吻了下去。他用舌头撬开溱西瑾的牙齿，长鲸吸水般吸吮着气管中的血块。溱西瑾在他怀里不断地抽搐着。接着，灰鲸上下牙一咬，将自己的舌头咬出一个破口，血液流向溱西瑾奄奄一息的胃中。
龙血，是这个世界上最万能的治疗之物。尽管灰鲸所流的是杂驳不纯的龙血，但是治疗效果依然出类拔萃。
感受到了生命从舌尖流入在胃中不断焕发，溱西瑾主动抱住灰鲸，像是害怕他跑掉一样，贪婪地吮吸着灰鲸舌头上的血液。生命慢慢回复过来，溱西瑾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后面一脸震惊于茫然的南方。
“你好啊，又见面了。”溱西瑾邪魅一笑，舔了舔唇边残余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