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展一地的是风干的干粮,那些经年的馍
是中原父兄的脸色。
十合抬上案,牲畜排队完毕。
大姨二姨、大舅二舅请上座,请在大院里
坐上席吧。请将农用三轮的发动机熄火。
请安静,请俺爹忘记出事的瞬间,
撞翻他的那辆三轮车的样子。
吹手还去请来,了堤村南边,
还得喧嚣三天。刘坤山的儿女回家来听唱戏,
戏罢一个不留,只留俺娘一人,
舍不得那两分地。
舍不得院里的鸡、羊、猪,舍不得走。
舍不得二小家的孙子,还在乡里的私立学校读书。
河南,浚县,善堂乡,了堤村。
按乡下的规制办席,上坟。按说,
二爷早就死了,文生叔也从天津回来。
大爷家大顺骑车二十里外疙疙瘩瘩早到,坐下就喘。
他已六旬。二大爷家章顺、铁顺从鹤壁矿上来,
商量老宅如果处置,商量村里
谁家的势力比咱强。
“泰山石敢当”还在院墙外,是不是要换地方埋?
坟头上的哭声,爷爷奶奶二大爷二娘
和俺爹,你们分不分得清谁在哭谁?
老娘一人在乡下,
乡亲们还像从前一样给照看。
抱拳,敬酒,一句句拜托,面目通红,像
不擅喝酒的爹,活着时喝酒的样子。
俺爹入土三年,乡亲们还是像从前一样亲。
他们是我故乡的人。他们的脸就是我的脸。
他们的衣装也是我的衣装。他们的笑也是我的笑。
他们的拘谨更是我的拘谨。
我活我死,都与他们相关。
2008.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