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
雪在第30个春天来到中国，
这一次它来得暴虐。它了无声息，
把大地变白的同时，把黑暗留在白色内部。
他15天磨破两双鞋，在雪山之上。
他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带。
他临睡前，发条短信给妻子报平安。
他主动扯过同事手中的绳索，系在了自己腰间。
他的双手满是冻疮且已经开裂。
他抓把雪和着冷洋芋、冷馒头吞嚼。
他步行一天一夜，行程66公里去抗冰抢险。
他是电力职工，他是铁路工人和道路工人。
他是公安干警，他是汽车司机。
他是一个医务工作者，他是一名武警战士。
他送来54.83亿元人民币。
他发放方便食品2082吨、口粮5.5万吨，
他送来的还有食用油1887吨、饮用水57万箱，
他运来取暖燃料4271吨，棉被424万床，棉衣551万件。
他用蜡烛点燃了13个夜晚。
他来到山西大同400米深的矿井下寻找光明之源。
他三天内两赴重灾的三湘大地。
他在大年三十收到了祝福。
……
在第30个春天，他们走进雪中。
雪花落在他们肩上，他们能把夜晚照亮。
他们一起，把光明留在中国的内部。
牺牲
如果你在雪中消失，这是第30个春天。
你从亲人们惦记的线头上消失，
把你的热量，传递到天空尽头。
从这一座山峰，到另一个世界的天庭，
野梅花开放在雪中。
期待上路的人，期待火车开动的人，期待回家的人，
还有期待温暖的人，期待在电灯下生活的人，
所有那些期待着你的好消息的人们，
野梅花也开满了他们的眼睛。
当铁塔肢解断裂，积满冰冻的线路在空中摇晃，
当从天空坠落的除了雪，还有你鲜活的生命——
随时，随地，人间的呵气凝滞了气象，
最后一瞬间，天摇地动，冰雪消融，
春风在雪中推开大门。
你是精灵，是第30个春天的使者吗？
那些累倒在雪中的伙伴，他们醒来。
哭过的人，也用雪擦净了面庞。
他们一起，以雪为你穿一件白衣。
雪会在明天融化你的牺牲。
这是第30个春天的雪，
为你抒写的一份大地的天书。
温暖
是多加的一件外衣，
是一碗热水，
是一根蜡烛的光，
是被剥夺食物的严冬，鸟儿寻获的一粒种子。
是徒步数昼夜，寻找打工女友消息的双脚，
是爱情和亲情的延续。
是数十万人的车站，
一位父亲怀抱着孩子登上2月5日回家的列车。
是江西的一所大学，
总理与160多名同学一起吃的一顿年夜饭。
是战士和旅客接力传递的孩子的一双双手，
是180多名将军雪天的所遇。
是全中国的家庭，他们的孩子，他们的老人，
他们惦记的目光。
是今年江南的天空中，掠过的那一架雪情巡逻机。
是云贵高原，在彩云之南解封了的道路。
是湘浙赣皖，岭南大地，藏在冰雪后面的生机。
是重新见证勇气、责任和担当的人们，
脸上的一抹笑容。
是井冈山上的灯火，
照耀了一个世纪的灯火，依然不熄。
是一个叫郴州的地方，数十万家庭的坚持。
是200万支蜡烛不灭的希望。
是一个一次次被泪水浸润的词汇。
是小草的温床，
是鸟儿飞向春日的一丝明媚。
家园
我脚下的土地，又高了一寸，从前的水全部流走。
它们曾经是雪，
从侧面下的雪，像针一样下的雪，晚上和白天下的雪，
都像从前一样流走。
我的家，我的被白雪覆盖的四明山，又高了一寸。
一次自然的危机，催促我与时间赛跑。
漫山遍野银装素裹，已经不是美景。
家乡又高了一寸。
树，竹，塔，一部分已经倒下，一部分依然站立。
往生光明之门，到处是闪闪发光的冰凌，
我的雪，我的下在中国南方的雪，
也会像从前一样流走，从四明山巅开始。
像从前一样长大，我可以是时间的奴隶，
但我必定是雪的主人，高于雪一寸。
数个世纪，家乡的人花时间制造幸福，
在家乡，把植物变成碟子里的食品，吃饱，
然后在今天赶到大雪的现场。
我翻开四明山的大书，看到他们的身影，
比天空高了一寸。
改变对灾难的看法，我脚下的土地还在长高，
精确到时，到分，到秒，
我像从前一样跑步前进，将几千年
压缩成一个春天，一个高度，
我的四明山，我的父老乡亲，
谁能比任何历史，高出一寸？
2008.02.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