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礼拜天
下午的时候,二姐顶着大肚子来我们家蹭饭,姐夫出彩去参加一个电商大会了,她自己懒得做饭。
晚饭就我和二姐,杨兮三个人吃饭。她让我有空的时候帮帮想孩子的姓名。我问她又没有去看是男还是女。她说不想看,不管男女,她都爱。
二姐最近买了一套朗诵版的《诗经》,她说用来胎教的,她特比喜欢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多优美?
于是,我给她准备了两个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陈淇奥,又洋气,有来源于美妙的诗经,而且寓意深刻;如果是女孩,就叫“陈琼玖”,美玉的意思,也来自诗经。
于是她便开始着魔似得,总喜欢拍拍自己的肚子,叫“淇奥”和“琼玖”,还叫杨兮贴着耳朵听听,肚子里的宝宝应了没有?
12月1日礼拜二
蓝心颐已经找到了她的新办公点,就在电脑城附近的楼宇,她租用了一座大厦18楼半层的空间。是赵亦乾安排人帮助她完成的。
林静和百里穆川吃了晚饭后就一起去美容院做美容,杨兮自己在钢琴旁边练琴,听说他要参加钢琴考级了。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衣柜,天已经很冷,我得翻翻衣柜,把冬天的衣服都找出来准备着。
苏妮的三个大箱子把我衣柜占据了一大截,当我把第三个箱子搬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将箱子打翻了,里面哗啦啦掉出很多东西来。
我赶忙收拾回去,但不管怎么收拾,都有一部分东西塞不进去。我便把底下的书籍和本子拿出来,想放到我的书桌里。
无意间,我翻开了一个老旧的本子,本子里是俊俏的钢笔字。这是苏妮的日记。
我下意识的把本子合起来,但又经不起诱惑,打开来看。看完第一篇,觉得自己太不厚道,说服自己把本子合上。
冬衣找好之后,不知道哪根筋冻坏了,我又打开苏妮的日记本,看了大半本。苏妮的生母叫林年伊。苏妮12岁的时候,她独自去旅行,在旅途中服用过量安眠药,与世长辞。
后来苏妮知道,是因为她父亲苏宪观和现在的妻子秦月茹已经怀上了孩子,他们正想办法和林年伊离婚。
苏妮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是苏泰,一个是苏平。苏妮在她们家里,和仆人没有什么两样,她从小就和保姆吴妈一块儿睡杂房,一起给苏家做牛做马。
传说,有一个法则叫吸引力法则。人的脑子在想事情的时候,会散发出脑电波,脑电波虽然弱,却能传到宇宙中,不同的脑电波会进入不同的频道,相同的脑电波会在相同的频道碰撞,然后将类似的信息传回给人。
是不是很离奇,很诡异?
看完苏妮第一本日记,我接到一个来自云南的陌生电话。我断定,是苏妮。我感动万分的接了苏妮的电话。
很久不见,你最近好么?我说。
苏妮灿烂的笑容从电话那边传来,她说过不了多久,她就回到我们这儿,回来和蓝心颐一起奋斗。
我对苏妮说:如果你想自由,你想呼吸一下活的空气,唤醒你生命中沉睡的那些……你就在外面吧!希望你开心一些。
苏妮始终在笑,我相信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她说她现在在云南,我问她下一站将去哪儿?她说她永远都没有下一站……
12月2日礼拜三
今天,我做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就在请假获批之后,我立即在网上购买了从这座城市飞往西安的飞机票。
我给这一次旅行起了一个名字,叫未央行动。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西安是未央区禹龙国际酒店1699房间。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对林静说,我最近很烦,想出去旅行几天。等我心情好一些,我就回来,帮她看咖啡屋。
林静倒是很高兴听到我这个莫名其妙的决定,当天晚上,林静和杨兮就帮我收拾行李。
12月3日礼拜四
这是我第一期如此惬意的旅行。我把林静和杨兮给我收拾的包裹掏空了,连换洗的衣服都不带,就带一台笔记本电脑,手里挂着一件很少穿的羽绒服。
禹龙国际酒店1699房间,我昨天晚上就预订好了。下了飞机,我打的径直的来到了这里,服务员把我领进这间房子的时候,我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人预订这件房子。
服务员对这间房子讳莫如深,支支吾吾的不会打我的话。
我一整天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12月4日礼拜五
酒店的服务还算好,自助早餐也很丰盛。
我已经熬不住孤独和寂寞,整天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句话的,整天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真不知道怎么熬完这一天。
于是打车去大雁塔玩,雁塔广场今天正好有花样喷泉表演,我坐在一蹲大理石雕像前,好不容易在这里耗掉了4个小时的光阴。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看到一家书画店,便走进去,话20元跟店主拿了一张信笺和笔墨,写下了欧阳修的一首词。
《诉衷情?眉意》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吃过晚饭是6点半钟,我回到房间里,打开自己的电脑,链接了酒店的WIFI,上网查看苏妮的空间,没有任何动向,也没有发表新的心情和照片。
约莫七点钟,酒店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一位顾客想和我换房间,她愿意帮我付住店费。我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我兴奋,无与伦比的开心。
我说对服务员说:“我不换。”
没多久,服务员来敲我的门,她是准备用尽各种办法拿下我了。
我将她拦在门口,递给她一张纸。说:“你把这张纸交给那个要换我房间的人,她自然能理解。”
服务员喃喃自语,离开了我的视线。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听到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我将门缓缓打开,一个风尘仆仆,高挑美丽的女人站在我的房门口,她泪如泉涌,她嘴角蠕动,浅浅的酒窝……
我们拥抱在一起。这个拥抱,似乎等了一个世纪。
良久之后,我把苏妮牵引到客厅的茶几上,这里已经点燃一个心形的蜡烛圈,摆放果蔬和糕点,一个古朴的木盒子上,架着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屋里很静,那妇人的音容笑貌似乎在周遭响起。
今天,是林年伊女士的生日,也是她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林年伊,就是苏妮的妈妈。
苏妮一整晚都在流眼泪。
那是一个凄美的故事。这个故事里的那群人,是我的本家,姓林。林年伊和林年庭是林家的长女和长子,40多年前,他们先后出生在一座江苏省东部的一座小镇里,后来,他们还有林年庚和林年康两个小弟弟。
他们的父母在镇上开了一家小杂货店,依靠这个杂货铺,林年伊和林年庭顺利上了中学和技术学校。
20多年前,他们来到苏州一家工厂,当上了工人。不久后候,父母的小杂货铺也经营不动,被迫关门。
林年伊和林年庭在苏州租了一间房子,把父母和两个弟弟接到苏州。
因为有很熟练的珠算算术和速记能力,林年伊进入工厂不到三个月,就当上了厂长的助手。而厂长就是苏宪观。
一米七的稀有女性身材,20多岁纯情的芳华,林年伊和苏宪观相处一个月,便叫他神魂颠倒,他开始苦追她。
一年之后他们接了婚。在林年伊的鼓励和帮助下,林年庭很快从工厂升到管理层,并很快进入行政部门任职。林年伊和苏宪观也从国有企业离开,靠广泛的人脉和积累经验及财富开创了他们自己的丝绸生意。
十年。十年的时间,让那对糟糠夫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年伊用10年的时间快速的老去,肌肤蜡黄,双眼深陷;同样是这10年,苏宪观却越显魅力,俊俏的长相,儒雅的举止,幽默的言谈……
十年!扔一个十年到我面前,我忽然间措手不及。十年,我从一个患有自闭症的中学生变成了一个社会工作者,学会一些社会技能;十年的时间,林静从贤惠的人妻变成单打独斗的剩斗士;十年的时间,杨兮一点一滴的成长……
林年伊已死。她或是带着无限的悲凉,或是留着无数的遗憾,或是未曾留恋人事。
林年庭现在市政府官员,林年庚是苏州大学的文学教授,林年康当上了医生。苏妮15岁的时候,他们和苏宪观签署了监护人转移手续和户口转移手续。
苏妮上中学,考大学,去韩国深造,全部靠三个舅舅。
我和苏妮决定,过完明天,就陪她会苏州看看她几个舅舅和外公外婆。
12月5日礼拜六
很晚才起床,苏妮哭红双眼,因为饿坏了,也管不着那么多。
我们在酒店西餐厅的角落里点餐。
一个月的旅行,苏妮以前身上的那丝沉重也没有了。她用轻快的语气和轻盈的手势向我介绍一个人旅行的乐趣。
一整天,我们都在酒店里讲故事。直到晚上10点钟,她累得睡过去,我自己打开电脑,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12月6日礼拜天
我们搭乘中午的飞机,下午5点半就来到了扬州苏妮外公家。
外公外婆和小舅舅林年康住在一起,不过几个舅舅都住在同一个小区。我给苏妮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和几个小孩子们都带了礼物。
趁几个舅舅还没有下班,我和苏妮搀着外公外婆到附近买菜,苏妮依旧跟一只喜鹊一样,一会儿扶着外婆的左手,一会儿抱着外公的右臂。
今天苏妮点菜,我来下厨,外公外婆喜欢的蟹粉狮子头,大舅妈和三舅妈喜欢的鲃肺汤,富春鸡,全家都喜欢的盐水虾,松鼠桂鱼。苏妮所点,道道皆是经典苏菜,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做。
我们六点钟准备晚饭,苏妮分别给几个舅妈和舅舅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我们的到来。
我看到苏妮真正的快乐,几个舅妈一回到家就和苏妮打得不可开交,她们轮着进卧房,换上苏妮带回来的潮流服装。小舅妈还将近期买的衣物拿出来让苏妮帮着搭配。
大舅听说我懂书法,和我约好晚饭后一起去他那儿帮他看几幅字。
晚宴很热闹,孩子们很快吃好,在客厅里玩起他们的新玩具。我给几个舅舅倒上酒,他们都喜欢度数比较柔和的洋河酒,外公也小酌几杯。
菜不够吃,虽然第一次做苏菜,口味也都与平常的家常菜一样。吃过饭后,几个舅妈就把苏妮拉走,她们要苏妮陪她们去挑衣服。
我去了大舅舅家,他有几幅书法,是苏州几个商人馈赠的,舅舅一直想回赠他们。但是舅舅既不工诗,也不写书法。
和舅舅商量了之后,我们决定用柳公权的柳体行书写贴回赠。大舅舅对我的书法很欣赏,写好了回帖之后,舅舅还让我给他辅导一下书法,整晚都呆在他家的书房里。直到10点钟,苏妮把我接回去。
二舅舅林年庚和小舅舅林年康一晚上都在跟外公外婆聊天,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外公外婆已经睡下。苏妮去看了他们,给他们添加暖被,三舅妈给则帮我们收拾客房。
我们在客房里边整理边闲聊,二舅妈进来对我们说,舅舅有事情想要跟我们说,叫我们去客厅。
小舅舅是省中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他告诉我们,苏宪观这一年进了几趟医院,是犯了心脏病。
我看到苏妮皱了皱眉,但很快又重归轻松。
二舅舅说:“如果你不想见他,就不要放在心上。不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生父。前不久,苏平开车撞了一个怀孕的女人,之后逃到了国外,苏宪观为这事儿无数次来求过你大舅,我们也都帮不上他,可能也是这些事儿,让他受不了。”
苏妮胸口忽然间跌宕起伏,但没过多久,她平静下来,说:“恐怕他又受委屈了,秦月茹一定把他逼得无路可退。”
“那你明天跟舅舅一起去一趟医院,去看看他。”小舅说。
正聊着,杨兮用家里的座机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妈妈发烧了,他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是晚上12点半,百里穆川出差去外地采购。我在电话里教杨兮冷静,教他如何做应急处理。
我立即给二姐林紫洁打电话,但是姐夫还在外地开会。我想起了肖忆然,她可能最合适,可是她却说自己脱不开身。
所以只能打给蓝心颐,她说她十分钟可以到我家。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妮知道我有事儿,她也站了起来,拉着我进客房,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身对两个舅舅笑了笑,说:“舅舅,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你等我们。”
苏妮把我拉到窗口,两手抱住我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一下我,对我说:“明天咱们去看看我父亲,然后咱们一起回去……”
“哟哟哟哟……”二舅妈和三舅妈聚在一起,笑着说:“小两口开始秀恩爱了,咱们别搁这儿碍事儿了,走走走……”
匆匆忙忙的洗澡,我就回到客房给蓝心颐打电话,她已经到我家,林静说不想去医院,就先吃点药看看,明天再说。
我告诉蓝心颐,我和苏妮在一起。她显得有点吃惊,片刻之后对我说,让我必须把苏妮带回去。
苏妮吹干了头发,调了一下暖气温度,便躺在床上看时尚杂志。我打开我的电脑……
我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苏妮曾从后面抱住我,吻我的耳朵。她告诉我,她真正爱上我,是在她看到我对杨兮的感情之后……
而我呢?我是否真的已经爱上她?我现在,给不了自己一个满意的,准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