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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题词(2)

36.五月十八日,倭寇洗劫上海县治后侵犯太仓。太仓向江阴告急。钱知县决定再次赴援,但县城抗倭艰巨,兵力有限,便行文许蓉,要他前去讨贼。许蓉要守江阴东大门,就派族叔许枨和义子朱贵代自己率百名乡兵参战,奔赴太仓讨贼。许枨和朱贵都是杨舍斜桥人,许枨年长,朱贵年轻,耿直勇猛。两人带领百名乡勇驾船到太仓后,受守备解明道指挥。

37.六月四日,在太仓海口宽阔如海的江面上,排列着解明道统领的官兵几百艘战舰,而大批倭船也集结在江面上对峙着。官兵尽管兵多船多,但是惧怕倭寇凶悍,不敢主动出击。许枨、朱贵怒火中烧,请缨后率先驶船出击,单船奋勇冲向敌船,以为后面的大部队必然紧紧跟上,然而后面的大批官兵竟然不去援助。

38.许枨、朱贵奋勇杀敌,杀死许多倭寇。解明道心怀叵测,竟然妒忌乡勇许枨、朱贵夺得头功,并没有指挥大部队紧紧跟上掩杀。倭寇见大批官船只作壁上观,便乘机大举反击,许枨、朱贵寡不敌众,重伤阵亡,率领的百名乡勇也一起阵亡。倭寇担心人多势众的官兵终究会冲上来,为保存实力,不敢恋战,趁着黑夜,撤退他处。

39.官兵主帅解明道上报大捷,把倭船撤离说成自己的战功,而只字不提许枨、朱贵等百名江阴乡勇争先杀敌阵亡。许蓉悲愤赋诗:“单舟奋勇逐夷船,誓灭妖氛清海烟。拼掷一身期献捷,空怜群舸莫争先。微功枉自沉三岛,片牍无由达九天。姓氏悠悠将泯泯,为留遗迹在诗篇。”又赋诗:“仗义从戎敢独先,捐躯殉国护东偏。功多斩首凭谁录,死便埋名孰与镌?望断江天云渺渺,坐残银烛泪涟涟。”

40.解明道贪功为己也没有好结果。第二年八月,在松江府采淘港之战中,因指挥不当,被倭寇伏击,明军溺死1000多人。解道明和其他两将被朝廷“论死”。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四月廿八日,倭寇从江阴谷渎港登陆,进犯斜桥,直逼杨舍街镇。江阴东路乡兵首领许蓉奋起抗击。许蓉愤于族叔许枨、义子朱贵之死,率领1000多乡勇顽强扼守港口,奋力击退敌人。

41.倭寇不甘心失败,纠合兵力再次进攻。许蓉整顿兵士,激战于杨舍西面滨江的大桥镇三官堂,三官堂在大桥镇香山山麓。钱知县也派出县兵出击。乡兵装备简陋,没有盾牌盔甲,抵挡不住倭寇强弓射击,只得边战边退。混战中,许蓉幸有义仆陈周拼死保护,得以免遭不测,而陈周在倭寇围攻中壮烈牺牲。许蓉见乡勇伤亡惨重,指挥乡勇连夜撤退,奔跑到江阴县城里。

42.许蓉带兵入城后,和钱知县、曹主簿紧急商量对策,认为倭寇强弓厉害,便多派弓箭手;倭寇善用伏击,决定不作单路出击,而用两路分进,做犄角之战,互相配合。第二天,重整旗鼓,加强兵力,选择有利地形,县兵和乡勇两面夹击,倭寇首尾难顾,抵挡不住,趁着黑夜,只得撤退。撤退中焚烧掳掠来的船只,慌忙逃遁。县兵担心倭寇有埋伏,不再追击,退驻定山。

43.图为斜桥、三官堂之战示意图。紫色箭头:①倭寇攻斜桥,欲劫杨舍镇。②被反击后撤退到长江。③倭寇不甘失败,从江上向西进攻香山,欲抢劫庵堂庙宇,被阻击于三官堂。④倭寇兵败逃入长江。橙色箭头:①许蓉率乡兵在斜桥阻击倭寇。②许蓉率众迎战倭寇于香山。③许蓉失利后撤退到县城。④第二天钱錞带领县兵,和许蓉合力,激战倭寇于三官堂。⑤获胜后,钱錞率县兵驻防定山。

44.嘉靖三十三年三月,有个倭酋萧显,特别凶残狡猾,率领劲倭400多人,攻破松江府吴淞江所、南汇所,烧杀抢掠后,分兵掠江阴,围嘉定、太仓。四月底,数百倭寇占领与常熟县相邻的江阴顾山镇赤岸,盘踞大户李家(李诩二弟家),每天分小股外出,窜到各村各户大肆抢掠,把抢掠的财物堆积在李家。到了五月初六日,倭寇把赃物分类捆绑,装满5大船后扬长而去。

45.顾山镇有条大河倪塘河,位于倪塘河东侧赤岸有座东平庙,东平庙历史悠久,是赤岸一方的香火。嘉靖三十三年,倭寇烧掠了赤岸村后,意犹未尽,同年又入庙掳掠,把庙内的香火钱、祭祀器皿、经书典籍,以及幕帐布帛,洗劫一空。临走时一把大火烧了神庙。第二年三十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倭贼又到赤岸抢劫,杀害数名反抗抢劫的乡民。

46.嘉靖三十三年,时任按察佥事的任环,为整饬苏杭二府兵备,督兵驻扎江阴。不久一股倭寇从长江登陆,又来进攻江阴,派奸细侦察,得知江阴守备严密,不敢靠近县城,就在远离县城的东乡沿江一带烧杀掳掠,满载财物后退到松江府海边柘林(zhè,柘林是倭寇重要据点)。倭寇抢掠之物,一是粮食衣物,为生活所用,二是棉花、丝绸、金银、文物、火药原料等日本稀缺物品,运回日本发横财。

47.钱知县得到情报,派出县兵、乡勇,会合东路许蓉乡兵,分路追击,双方都有伤亡。倭寇以抢掠为目的,得手后便吹海螺、扬白旗、扬折扇撤退到江边,驾船逃跑。这一年,倭寇这次流窜杀掠,加上杨舍斜桥之战,大桥镇三官堂之战,顾山两次烧杀抢掠,江阴死伤县兵、乡兵、平民2000多人,被烧房屋1000多间,损失惨重。

48.由于汉奸告密,倭寇对杨舍大户许蓉抗倭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不抗倭,像许蓉这样的乡绅大户,倭寇也绝不会放过。于是,在汉奸引路下,倭寇登陆杨舍镇,把许蓉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先抢劫一空,再放火烧屋。房屋大小93间全部被付之一炬。在拼死反抗中,仆人被杀。许蓉家小幸亏得到消息,及早撤离,才免遭杀身大祸。

49.遥望熊熊烈火,许蓉和妻子、6个儿子,悲愤万分。面对国仇家恨,许蓉作诗道:“挈妻抱子马前遮,到处攒眉泣丧家。庐舍荡然火烈熖,路途迷却眼昏花。寥寥旧址伤春燕,惨惨殘骸饱晚鸦。举目荒凉无限恨,更从何计乐生涯。”许蓉先祖许政德,是北宋翰林学士院殿讲官,南渡后,后代定居杨舍,因先祖是河南灵宝斜草桥人,于是在居住地筑桥称斜桥。祖上读书做官的人不少,成为东乡望族。

50.整饬地方兵备的按察佥使也称为兵使。兵使任环在江阴督兵期间,儿子派人捎信来江阴问候:戎马倥偬,要保重身体,倭贼凶残,要注意安全。任环看了来信后,写信批评儿子:“我儿絮絮叨叨,千言万语,只是要我回衙。何风云气少,儿女情多耶?倭贼流毒多少,百姓不得安宁,尔老子不能除讨。嚼氈裹革,此其时也……”

51.江阴南邻无锡县。嘉靖三十二年冬,比钱錞任江阴知县晚一年,同是湖北省的进士王其勤任无锡知县。他看到北宋时建造的土城墙已经破败,不能抵御倭寇,也和钱錞一样,发动民众改造土城墙。土墙外以大石条筑城基,外砌城砖,仅用70天时间,建成周长9里,高1丈8尺的砖城墙。同时建4座城楼,3座水关。古运河贯穿全城。

52.三十三年五月八日,大批倭寇从水路窜到县城城西,占领城河外高楼,向城内瞭望、射箭。城头士兵无法站岗。城里勇士潘海在夜里缒城而下,放火烧了敌人瞭望台。第二天天亮,城里守军从两水关驾船出击,倭寇蜂拥而上。县兵一名枪手勇猛连杀4个倭贼后,死在倭寇刀下。陆上,何五路等率领300多义勇血战倭寇,36人战死。水上官兵用火铳击毙倭酋,“群倭夺尸驰去,围遂解”。

53.这一年,有位10多岁的少女王氏,跟随母亲华氏,从江阴东南乡到无锡县城舅家躲避倭难,其时王氏父亲已先期进城。母女俩来到城外亲戚杨家,见大门紧闭,窗户外塞满了破旧杂物,王氏觉察这是为伪装成穷人家,邻居还在嘲笑杨家呢。王氏催促母亲说,赶快进城,强盗就要来了。母女俩刚刚入城,城门就关闭了。这位机敏的少女不是别人,就是后来的地理学家徐霞客的母亲王氏。

54.江阴东邻常熟县。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四月,倭寇数千人从常熟三丈浦登陆,分成几路大肆抢掠。兵使任环和常熟知县王鈇,以及常熟人、参议钱泮,率领官兵出击,杀50人,擒7人,檄船20多艘,倭贼溺死许多。不料,在让塘河浜追击倭寇中,王知县陷入埋伏,埋伏的倭寇一跃而起,王鈇在泥淖里瞪眼大骂倭贼,被倭寇砍死。钱泮被伏兵刺中3枪,咬牙杀死3个倭寇后倒下牺牲。

55.靠近常熟的许蓉,从逃难到杨舍的常熟难民口中,得知大批倭寇登陆常熟,四处烧杀抢掠,大施暴行,就派出多名侦探到常熟侦察军情。侦探探得王知县阵亡,受到重创的倭寇向北窜向江阴,将凶讯迅速回报许蓉,许蓉马上修书一封,派骑手快马加鞭几十里,送到县衙急告钱知县。钱錞拆信一看,顿足说道:“江阴危急矣!”立即和曹主簿等商议对策。

56.钱知县和曹主簿分析,防守县城是重点,从常熟窜来的倭寇必有船只,倭船不会向北绕道到长江,再向西进攻县城。县城南郊有条大河应天河,向东南直通常熟,是倭寇进犯水路。于是,钱錞命曹主簿守县城,自己亲率县兵、乡勇,进驻华墅镇内应天河北侧的薛家桥。倭寇果然沿应天河水陆并进,一路烧杀抢掠而来,钱錞在村东列阵以待。倭近,跃马迎敌,斩倭贼9首。倭寇受挫,渡江转掠靖江。

57.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四月廿一日,倭寇从常熟县三丈浦登陆,经过顾山,杀数人后西进华墅,再经祝塘、峭岐,直奔青旸。青旸是江阴第一大镇,商铺鳞次栉比,古时有一青旸二华墅三周庄四祝塘之说。倭寇要抢掠大镇青旸,显然是倭寇队伍里的汉奸献计和引路所致。

58.古镇青旸,北宋初期建立,漕运大河澄锡运河穿镇而过。北宋起,青旸镇葛氏家族,簪缨不绝,接连出了33位进士,他们致仕后在家乡发展农桑,开发工商,奠定了街镇基础,到了明代,已是“烟火万家”、“舟车辐辏”,商业繁华,仅次于县城。倭船在运河码头停泊后,倭寇蜂拥上岸,迫不及待地抢掠各店各铺,财物装满了几大船。抢掠后便放火烧屋,制造恐怖。

59.像东乡有一位抗倭乡勇首领许蓉一样,南乡也有一位抗倭乡勇首领——青旸团长吴兑。吴兑,青旸人,钱知县在上任后招募、训练乡勇的时候,就认识了吴兑。吴兑武艺高强,在南乡很有号召力。钱知县专门召见吴兑,委任他为青旸乡勇团团长,领导南乡人民抗倭斗争。钱錞得到警报,带兵出城,会合青旸团长吴兑奋力抗击。吴兑率领1000多乡勇做前锋,敌人向南且战且退。

60.吴兑骑一匹枣红马,放慢马步,拉弓搭箭,“嗖嗖嗖”三箭,向倭群射去,射死3名倭贼。倭群吃惊,沿着运河,向南奔逃撤退。县兵和乡勇追击约10里,追击到塘头桥。敌人转身反扑,反扑一阵后失利,无法取胜,继续向南撤退,退向无锡。钱錞会合吴兑,向南追击到石幢镇,石幢已经是与无锡县的交界处。

61.撤到无锡境内的倭寇,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无锡县城。一路驾船撤向三丈浦,要卸下从青旸抢劫的财物。三丈浦在常熟县境内西北部,靠近江阴县东部。那里滨江临海,港汊河道纵横密布,是倭寇从海上进入长江后登陆常熟、江阴的主要地方,也是倭寇的重要盘踞地。但是,倭寇在三丈浦的大船已经被任环部队烧毁。撤向三丈浦的倭寇急忙返程,以与攻打无锡县城的同伙会合。

62.石幢镇内也是河浜纵横。钱錞和吴兑在塘头桥打败一部分倭寇,追击到石幢镇后,钱錞和吴兑要过一座木桥,那桥狭窄破旧,只能勉强行人。钱錞下马,要牵马过桥,但坐骑踌躇踏蹄,不敢过桥。吴兑力气大,他命自己的枣红马独自过桥,然后用右手抓住知县坐骑嚼口的缰绳,身贴马头,挟马强力过桥。跟在马后的钱知县暗暗佩服吴团长力大艺高。

63.随后,县兵、乡勇呐喊着冲过木桥。却说一路倭寇攻打无锡县城,无锡城头官兵顽强守卫,倭寇又没有攻城器械,攻城失败,便向北撤回到石幢。吴兑一马当先,追击到石幢郑庄港,倭寇胆怯南撤。不料,从常熟据点三丈浦返程到无锡的倭寇,见县城没有攻下,便沿运河向北撤向石幢。胆怯南撤的倭寇,突然得到从无锡赶来的援兵,顿时气焰嚣张,转身反扑。乡勇见敌人势大,一时惊慌退散。

64.吴兑见此情景,挥着长剑,高喊着不要惊慌,策马前进,冲向敌阵,挥剑格斗。乡勇见团长勇往直前,精神振作,跟着向前拼杀。骑在马上的钱錞也指挥着县兵、义勇冲锋拼杀。主路的倭寇舞刀持枪反击,两侧的倭寇拉弓射箭,边反击边撤退。

65.被吴兑战马冲散的一部分倭寇被逼到河边,无路可退,一个个泅河撤逃。吴兑紧追不舍,驱马下水,水深不能渡马,吴兑勒缰回马,登岸再战。这时钱知县不幸中箭受伤。狡猾的倭寇见到指挥进攻的主帅中箭受伤,嗷嗷狂叫着,集中兵力冲向钱錞。

66.吴团长挥剑护卫钱知县,抵挡冲来的倭寇。不料坐骑失足,吴兑被颠下马背,跌落水中。冲向钱錞的一群倭寇见机涌向吴兑,乱刀砍下。吴兑重伤后佯死,装着不动,群倭见骑将已死,呼哨离去。吴兑被乡勇救起,乡勇把吴团长快速抬回青旸,请郎中疗伤。吴兑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第二天不幸牺牲。

67.倭寇在青旸抢劫的大船,从三丈浦返程后,被县兵、乡勇追击,停泊在石幢镇旁运河里。这里河面开阔,称为白荡。岸上的县兵、乡勇无法进攻。倭寇一部分从陆上向北逃窜;一部分泅水上船,沿澄锡运河北上,仓皇逃向长江。钱錞率领县兵、乡勇沿河追击。钱錞的箭射尽后,带着伤痛和县乡兵拾岸上的瓦石掷向敌船。

68.石幢之战示意图。紫色箭头:①倭寇从常熟奔袭江阴大镇青旸,抢劫商铺。②撤到塘头桥。③撤到石幢。④⑤进攻无锡城失利后沿运河逃进长江。橙色箭头:①钱錞和吴兑从青旸追击倭寇到塘头桥,战于塘头桥;②追击倭寇,战于石幢;③沿运河追击倭寇到长江口。

69.吴兑,字前林,青旸南街人。身材魁梧,臂力过人,武艺高强。他特别佩服东吴名将凌统,凌统在合肥之战中曾率领300骑兵从重围中救出吴王孙权。青旸是凌统戎马之地,也是安息之地。青旸有个悟空寺,是吴国太的寓所,凌统虽然是浙江人,死后却葬在悟空寺旁,以报吴国之恩。吴兑崇拜英雄,胆识过人。生前有次赴京途中,骑马来到一处山林,一个剪径强盗向他突发一支响箭。

70.响箭附耳飞过。吴兑骑在马上,岿然不动。吴兑知道,这是强盗显示身手,又是武力侦察对方。于是,吴兑不慌不忙,也取箭一支,弯弓搭箭,向骑在马上的强盗射出一箭,也在他耳旁飞过,强盗大吃一惊。旁边的喽啰见盗首受惊,又见吴兑只是单枪匹马,要挥刀上前捉拿。盗首挥手制止:不要莽撞,来者身手不凡,让我上前探问。

71.盗首骑着马缓缓前行,到了吴兑近前,下马驱前探问:“你是何人?”吴兑骑在马上,从容回答:“我是江阴人吴兑。”盗首知道遇上了高手,作揖谢罪:“壮士受惊,多有得罪!”吴兑也作揖回答:“无妨,江湖上人,不打不相识。”盗首上马,让在一旁,示意跟随的喽啰闪开,让出道路,目送吴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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