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加内尔所说的,确有其事。新西兰土着人的残忍是人人皆知的,所以绝不能就近上岸。可是,风大浪急,麦加利号坚持不了多久了,不上岸又怎么办?约翰觉得上岸是唯一有望得救的出路。
想等人搭救,那纯属痴心妄想。他们目前并不在航道上,正处于船只往来频繁的奥克兰和新普利默斯的上面一点和下面一点,在伊卡那马威海岸最荒凉的地带。
这儿暗礁众多,波涛汹涌,是土着人活动猖獗的地方,避之犹恐不及,还敢找死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格里那凡爵士问道。
“明天上午十点,”约翰.孟格尔回答,“潮水一涨,就能把我们送上岸去的。”
第二天,二月五日,上午八时,木筏终于做好了。桅盘太小,所以木筏是用桅杆捆扎而成的。大桅被砍倒之后,分成三截,然后把每截剖开作为木筏主干,再安上前桅、支桅等,木筏就结结实实的了,航行九海里不成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木筏上又加了六只空桶,还把舱口格子框绑在木筏底部,以减少木筏上的水。同时,挡水板也钉在了木筏周边,以防浪涛打到木筏上来。
后来,约翰在观察了风向之后,又让人把小顶帆的架子拆下来当作木筏的临时桅杆。用支帆索把桅杆绷牢后,把帆给扯了上去。最后,在尾部又安装了一个宽舵把儿,以控制方向。木筏可以说是打造得既结实又完美。是否好使?那就得接受风浪的考验了。
九点光景,大家齐动手,把吃食先装上去。有些罐头肉、粗制饼干、咸鱼、粗粮等,已装进木箱中密封起来。随后,把枪支弹药也装了上去。
此外,木筏上还备了一个小便锚,因为说不定凭借一次涨潮还靠不上岸,那就必须抛锚,等待下一次涨潮。
十点光景,潮水开始上涨,风儿轻轻地从西北方吹拂而来,浪涛轻拍着木筏。
“准备好了吗?”约翰.孟格尔喊问道。
“准备好了,船长。”威尔逊回答道。
“上筏!”约翰命令道。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打头,从一道软梯下去,众人随后依次上筏。威尔逊掌管舵把儿;穆拉迪砍断系在木筏上的绳索;约翰站在帆索旁指挥着。
木筏张起了船帆。九海里并不远,若是一只小船,再有几支好桨,不用三个小时便可划到岸边。可是,木筏就慢得多了!如果风一停,海潮再一回落,说不定木筏还会倒退回来哩。遇此情况,只好停泊,等待下一次涨潮。想到此,约翰心里真的是忐忑不安。他当然是希望一次成功了。
潮水是十点钟开始上涨的,应在下午三点前靠岸,否则就必须抛锚停泊,说不定还会随落潮回到海里去。
风在渐渐加大。木筏一开始很顺利。尽管礁石环生,但凭借人们的经验与毅力,再加上技术的娴熟,倒是没出现什么问题。
时近晌午,距海岸只剩下五海里了。天气晴朗,能见度好,极目远望,可以看到岸上的山峰树木隐隐约约。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南纬三十八度线上的比龙甲山的主峰,状若抬颌张嘴的猴头。
十二点三十分。巴加内尔指着海面告诉大家,潮水已经完全盖过了礁石。
“还露着一块礁石!”海伦夫人说。
“哪儿?”巴加内尔忙问。
“那儿!”海伦夫人指着前方一海里远处的一个黑点说。
“真的是!看清楚它点儿,免得撞上去。”
“它正对着那座山北边的尖棱儿,”约翰观察一番后发布命令,“威尔逊,小心点,绕开它去!”
“是,船长!”威尔逊边压紧舵把儿边回答道。
半小时过去了,木筏前行了半海里。可是,奇怪得很,前方那黑点仍旧浮在浪涛上。
约翰颇觉蹊跷,忙拿过巴加内尔的望远镜,对准那黑点望去。
“那不是礁石,是个什么东西在漂浮着。”约翰说道。
“会不会是麦加利号的一截断桅呀?”海伦夫人问道。
“不可能,断桅漂不了这么远。”格里那凡爵士回答道。
“啊,我看出来了,是只小船!”约翰喊叫着。
“是麦加利号上的那只吗?”格里那凡爵士忙问。
“是,正是!是那只小船,扣过来了。”约翰大声回答道。
“唉!他们都淹死了?真可怜!”海伦夫人叹息道。
“肯定是淹死了,夫人,”约翰回答道,“天又黑,暗礁又多,浪涛又大,不死才怪哩!简直就是找死!”
“愿上帝可怜他们吧。”玛丽.格兰特唏嘘不已。
一时间,众人缄默不语。只见那小船越漂越近。显然,它是在距离岸边四海里处翻掉的,上面的人一个也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我们可不可以利用这只小船?”格里那凡爵士突然问道。
“对呀,好主意!”约翰高兴地说,“威尔逊,朝小船驶过去。”
于是,木筏调整方向,朝着小船驶过去。但风在减弱,两小时后,木筏才驶近小船。
穆拉迪小心翼翼地迎头把小船挡住,不让它撞上木筏。那翻扣着的小船漂浮到木筏旁边来。
“空的?”约翰问道。
“是的,船长,”穆拉迪回答道,“但船帮裂开了,没法用了。”
“凑合着用也不行吗?”少校问道。
“不行,没用了,只能当柴烧。”约翰.孟格尔说。
“真可惜,”巴加内尔说,“不然的话,我们就可以划上小船直奔奥克兰了。”
“别做梦了,巴加内尔先生,”约翰回答他道,“浪这么大,还是坐我们的木筏算了。爵士,我们不必在此耽误时间了吧?”
“听您指挥,约翰。”格里那凡爵士说。
“继续前进,威尔逊!”约翰船长命令道,“对着海岸直行。”
涨潮还将持续一小时。木筏趁势又向前行驶了两海里。此时,风已几近完全停息,眼见落潮就要开始了。木筏几乎一动不动。
“抛锚!”约翰果断地命令着。
穆拉迪立即执行了船长的停船令,把锚抛了下去,落入海底五英寻处。木筏倒退了将近四米后,被锚紧紧地拉住。便帆随即卷好。大家只好等待下一次涨潮的到来。
其实,陆地已经看得到了,顶多也就是三海里远。
海水掀起浪头,冲向海岸。格里那凡爵士不明白,为何不趁着这海潮划向海岸。
“阁下是被一种光学幻象迷惑住了,”不敢在风高月黑夜冒险行船的约翰船长解释道,“海浪看着是在走,但却一点也没往前去。您不妨扔一块小木头试一试,它一定是漂来漂去,就是不往前走的。现在,只有耐心地等待了。”
“先吃晚饭再说。”少校接嘴说。
奥比内便从箱子里取出几块干肉和十几块粗大的饼干分发给众人。这么粗劣的食物,真让当司务长的奥比内满面羞红,可大家却吃得有滋有味。
木筏在海浪中摇晃剧烈;锚链绷得很紧,发出吓人的声响。约翰担心锚链被拉断,便命令每隔半小时放长一英寻锚链。这一决定十分英明,否则锚链一断,木筏必然漂回到大海中去。
天色已晚,夜已渐近。日已落入海中,把大海染成血红色。浩瀚的大海,碧波万顷,金光闪烁。抬头远望,水天相连处,可见苍茫之中显露着一个小黑点,那是搁浅的麦加利号可怜的影子。
转瞬之间,夜色漫了上来,环绕在东面和北面的陆地随即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落难的人们挤在狭小的木筏上,真是苦不堪言。有的实在是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尽做噩梦;有的则心急如焚,尽管眼睛闭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渐渐地亮了。海潮开始回涨,海风又吹了过来。清晨六点,约翰下令立即起锚。但锚爪在海底抓得很深,绞动半天也绞不上来。半个小时过去了,约翰急了,立即果断地命令砍断锚链。这可是孤注一掷啊!如果趁这次涨潮仍到不了岸边,那就没锚可抛了。但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九点钟时,木筏离岸边只有一海里了。但如何靠岸?海岸附近沙滩很多,而且滩边很陡,很难靠近。这时,风渐渐地停下来了,帆不再鼓起,反而成了累赘,因此约翰叫水手把帆取下来。除此而外,海岸边有许多的海藻,牵扯木筏,动弹不得。
十点光景,木筏完全停止不动了。此时,离岸尚有三链的距离,进又进不了,停泊又没有锚,万一落潮,木筏就会被带回到海里去。约翰这下子真的急得没了辙儿了,双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突然,木筏不知怎么撞了一下,稳稳地停在了一块沙滩上,离岸只有二百米。真乃是天无绝人之路!
格里那凡、小罗伯特、威尔逊、穆拉迪立即跳进水里,用缆绳把木筏牢牢地拴在旁边的礁石上。大家随即把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抱着搂着,一个一个接力似的把她们送到岸上,连衣服都没沾湿。然后,男人们又忙着把武器弹药和干粮食物搬到岸上。
一行人总算是脚踏着陆地了,尽管这是新西兰最可怕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