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坑和墓道全系凿山而成,彪子拿着仪器经过探穴定位,测出地下的墓穴大致呈对称的中字型。
我也不好意思待着,也拿起工兵铲打算过去帮忙。彪子跟我说,别以为打盗洞是苦大力,这也是个手艺活,角度稍微打偏一点,能差出十万八千里,你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吧。
合着现在就我一个闲人,闲的无聊我就开始跟彪子打闲嗑。“你不总说探穴定位和中医把脉是一个套路,都讲究个望闻问切嘛,今天怎么没见你露一手。”
彪子一边下铲一边说“这他娘的有现成的地图,就告诉你哪块有宝,望闻问切是用在点穴觅斗上的,你乱往一块扯什么。再说了汉代之前的墓年代太久,气味早没了,像唐墓、明清墓才有独特的气味。不过……”说到这,彪子停下手中的铲子,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萝卜,凑过来小声说“要说闻,那位可是业内顶尖的“闻家”,你现在要拿出个青铜器,是哪位王爷用过的夜壶,他都能闻出来。”
“有没有那么夸张,那兄弟什么来路。”我认为彪子有些夸大其词,不相信的问道。
彪子停下手中的活,凑了过来有些神秘的说“那位仁兄据说是鬼谷子二百四代传人,正宗的发丘天官,身上揣着一枚铜印,印上刻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字。”彪子眼睛发亮接着说“这东西可是我们这些土夫子梦寐以求的神物啊,号称一印在手,鬼神皆避,比黑驴蹄子好使多了。”
我不由得匝了匝舌,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萝卜,来路竟然这么大,不过他这话里绝对有水分。鬼谷子出生于公元前四百年,距今两千四百年,要是萝卜真是鬼谷子二百四十代传人,那我就得问问鬼谷子他老人家,敢情您老每隔十年就是一代人是咋的。
话说我在古玩圈混了这么久,对他们这些下膛倒斗的土夫子还是有些了解的。职业盗墓贼一共分为四大派别——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天官(也叫发丘中郎将)。四大门派在汉朝时才逐渐系统化,各司其职,规矩繁多。像什么三盗三不盗、九取九不取、一进一出、进墓不空手、灯灭不摸金等等。
像彪子这伙子盗墓贼,讲究盗亦有道,以技术的手段开棺,以艺术的形式摸金。他不只一次跟我说过,现在这些半吊子的盗墓贼,一味求利,把开棺摸金的章程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迟早会遭报应。我那时候还不屑的问他,倒斗的还怕报应?同样都是盗墓的,你他娘的还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这么说不怕把自己也搭里?
彪子说,你懂个屁,别拿我和那些杂碎相提并论。那些个小毛贼,寻龙点穴观星觅斗一概不懂,逮哪刨哪,恨不得连祖坟都挖。能值得我光顾的斗,都是些王侯将相、皇亲国戚,最不济也得是个士大夫。这些人都是统治阶级,哪个死后不得个百八十人陪葬,倒了他们的斗,就是这些人应得的报应!也算是给咱穷苦老百姓出口恶气。虽然摸金这行当属于外八行,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你知道我们这行的先人为什么要摸金?我说,还不是为了发家致富,走向小康生活。彪子摇头说,你知道小偷为什么用穷吗,因为偷的东西很贵,卖的却很便宜,要想发家致富,没人会当贼!所以我们这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下斗是为了摸金,也不为了摸金。他这话说的闪烁其词,我一再追问,他也不肯再向我透露半分。
彪子和老盖打洞的速度极快,一看就是手上有活,两把工兵铲上下飞舞,跟穿山甲似的,没一会就看不到人了。在这荒山野岭,也没必要再耗时费力的散土,打出的土屑碎石都堆在了外面。
彪子做的盗洞,并不是常见的圆口型盗洞,而是先打了一个竖直向下约三米深的长方形盗洞,洞口大概一米见方,可供两人同时进出。这种形状的盗洞是老一辈土夫子的传统开挖方式,常见于关中平原,俗称“关中式盗洞”。这种长方形洞口更符合盗墓的实际需要,在洞口两侧挖出一排排脚蹬,很容易上出下入,而不需像圆形洞那样,以“狗姿”爬进爬出。相对于圆形盗洞,“关中式盗洞”技术含量更高,现代的盗墓贼很少能做出高质量长方形开口,一般都以圆口为主。
盗洞开到三米深的时候,彪子转而向南挖出个圆形开口,斜着向墓葬的方位继续打挖。这时,萝卜和林姗做的饭已经好了。我招呼彪子和老盖上来吃饭,吃的都是一些最简单的速食品,属于管饱不管好,我们几人没花多少工夫就吃完了。彪子和老盖抽了根烟,又继续干活。
夕阳西下,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暗了下来。在余辉的映掩下,整个山坡更显得层理交错,气势磅礴。伴随着清凉爽人的山风,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不愿想。在北京,冬天太干冷,夏天太炎热,秋天又显破败。也只有在这,万木葱茏,夜色阑珊,让人远离闹市喧嚣,尽情的放松身心。我现在真想什么都不顾,蒙头就睡,直到山无棱……天地合……,这词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对……
就在我正惬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很像风吹叶子的沙沙声,飘忽悠远,我当时并没在意。之后我发现,这种奇怪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而且毫无规律。我有点心慌,赶紧走到林姗和萝卜旁边,跟他俩说了一遍。
林姗站了起来,四处环视,没发现什么,问道“会不会是野狼?在山地、林区,经常会有野狼出没,如果被盯上就麻烦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更紧张了,狼这种动物,一般都是夜间出没,喜好群居,经常三五成群外出猎食。我想起这种夜习动物一般都喜欢趴活,一盯能盯你一晚上,没有好机会绝不会动手。我赶紧招呼萝卜生起火堆,从背包里找出伞兵刀扔给了林姗,自己也顺手抄起工兵铲做防备状。
萝卜倒没我那么激动,听了半晌,狐疑的说“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我再仔细一听,那种奇怪的声音好像真的没了,就剩彪子和老盖在地底打盗洞的声音。他姥姥的,难道是我幻听了?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老盖的惊呼“这……这……这******是什么玩意?”约莫过了两三秒,彪子也大叫“****!”
我一听声音不对,赶紧提着强光探照灯往下面照,发现只能照到长方形盗洞的洞底,彪子之后打的圆形盗洞,是斜着向下的,光源根本散不到里面。圆形盗洞的洞口不大,勉强够一人通过。我一跃而下,顺着圆形盗洞就开始往里爬,边喊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洞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刚一打开探照灯,就看到彪子惨白的脸,吓的我一激灵,骂道“你大爷的,人吓人,是会死人的,挖到什么了?”
彪子喘着粗气说“你就别往里爬了,出去说!”
我们上去以后,我赶忙问彪子是怎么回事?彪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冲萝卜说“把我那壶闷倒驴拿来,我先压压惊。”彪子这货,越着急他越磨蹭,我等不及了,就看向老盖,谁知老盖也是面无血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我就更纳闷了,什么东西能让两个壮汉怂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土里还能埋着死人的枯骨?应该不会啊,有些墓葬的封土里会出现殉人的情况,彪子也倒了这么些年斗了,什么没见过。
彪子猛灌一口白酒,顺了口气,才惊魂未定的说道“******,爷爷也倒了这么些年斗了,还头一次见到墓里会埋这种东西。”“埋的什么你丫倒是痛快些说!”我早就急不可耐了,催促说道。
“眼球!密密麻麻的眼球!”
“眼球?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没看错吧。”我以为彪子在开玩笑,封土内层有时会挖掘到尸骨,或是小型的殉葬坑,这并不稀奇。要说眼球,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这他娘的就算是块土豆,上千年过去了,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彪子一脑门子的冷汗,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呵,我也希望是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你问老盖。”
我们都看向老盖,想从他嘴里听出不一样的答案,老盖从彪子手中夺过闷倒驴,狂饮了一口,咬着牙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就是眼球。当时我在前面打盗洞,彪子在后面散土。当时我已经打到了墓葬的外围,并很快的清理出一面墓墙。不知哪下可能力道用狠了,打碎了几块墓砖。谁知,那墓砖居然是空心的,从里面滚出一些黑色的东西,我拿起一看,竟然是眼睛!”
闹了半天不是土里,而是墓砖里。可我还是不相信,这没有科学道理,上千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完好无损。这种事,我要没亲眼所见,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林姗倒不是很震撼,镇定的说“也不是没有可能,长沙马王堆汉墓发掘过程中,在封土层里发现了翠绿的树叶,辛追的棺木中也发现了被水浸泡着的藕片,都是栩栩如生,像刚放进去一样。”她又接着问老盖“墓砖里是不是还有液体流了出来?”
老盖想了想说“嗯,好像是,稠糊糊的我也没看太清。”
林姗点了点头说“那种液体应该就是由酸类、醛类和酚类特制而成的防腐剂,具有抑菌防腐和防止氧化的作用。再加上墓砖密不透风,保存千年不损坏并不是天方夜谭。”
彪子和我都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姗,没想到从小丫头片子嘴里能说出这些话,我说“呦,没想到你懂的还不少,居然还知道马王堆,像你这岁数的小丫头,不都应该关心韩剧么。”
林姗冷冷的盯着我,像是不满我这么轻视她,语气生硬的说“我虽常年居住海外,但我还是中国人。”
她这话让我脸上一红,萝卜拿起强光探照灯和工兵铲说“我下去看看,没有我的信号,你们先不要下来。”话音刚落,就跳进了盗洞。
彪子和老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彪子皱着鼻子说“我说林家小妹,你哥哥到底是哪号人物,画个宝图在这穷乡僻壤不说,还没进斗就遇上这么不吉利的事,一会真要是进了里面,还指不定碰见什么呢。”估计彪子想说的是粽子,我反倒有些期待,这些年光听他白话了,要真能亲眼见回粽子,也算长见识了。我们五人全副武装,有枪有炮,真要是碰见了我也不怕。
林姗说“是你们非要跟过来的,怎么现在倒打一耙?”“没有,没有,你彪哥就是好奇,我是怕一会你下去,看到那些眼球会吓得癫痫发作,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彪子坏笑了两声说道。
我发现彪子是个男权主义者,要么就是对林姗有看法,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林姗,林姗也不生气,说“那些眼球浸泡了这么久,一遇到外界空气,水分就会迅速流失,直至干瘪,等会下去的时候早就看不清模样了。至于进到里面会遇到什么,我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是管好你的人吧。”林姗来了个回马枪,这话明显在指老盖。
老盖气的直翻白眼,彪子看他那熊样,气的直骂“你说你也好歹四十好几的人了,长得膘肥体壮,跟个肌肉棒子似的,怎么一到节骨眼上就给我掉链子。你再看看你这德行,妈的跟个糖尿病人似的,靠!”
老盖也有些气不过,骂道“他奶奶个孙子的,你当时看到那些眼睛,不也傻眼了么,天下乌鸦一般黑,别老拿自己当烧锅炉的凤凰。”
我在一旁乐不可支,林姗也暗暗偷笑,我看他俩嘴仗打的差不多了,赶忙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