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东楼,乃是晋文帝夜敖虚耗国库,挥霍大量金银所营建,供其淫乐的江南大本营,比之近在咫尺的苏州丞相别府,更为奢侈华丽。
夜敖乘御舟南巡的目的地所在,便在于此,这夜便要于此地及时行乐。
“此次江南之行,本甚称朕意,可惜却让那宵小之辈,乱了兴致,真是令朕大为扫兴…”雕梁画栋,瑰丽奢华的偏殿之上,夜敖宴赐四大臣,席间话题,依旧是除了风花雪月,再无其他。
殿内四臣闻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是相互间使了个眼色,此番江南之行,已经令得他们四人越加看不透这不成器的圣上,尽管他是他们四人从小看到大。
“明年初春,众卿便再陪朕游上一趟江南,届时定要玩个畅快,哈哈……”夜敖推开一旁倒酒的老太监,接过酒壶,一通豪饮,却仍不忘打算着来年的计划。
齐国公莫瑞安闻言眉头微皱,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相对而坐的老友唐战,果不其然,性格冲动火爆的他已经紧握了双拳。
还未来及出言提醒,却听夜敖身边的老太监谄媚道:“皇上先前宣召的四位美人,已经在烟雨阁待寝了呢,嘻嘻……”
话音一落,唐战已再难忍让,双拳顺势砸下,只听‘嘭’的一声响,唐战面前的桌子已被砸得稀烂,而他则怒不可遏,猛然起身,直视夜敖。
夜敖见此却丝毫不惊,只是也抬头看向唐战,脸上毫无表情,让人难以揣测其心底所想。
莫瑞安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两人,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那人是皇上啊,难道还要让他服软不成?
指尖在酒杯中轻点,接着一弹,射向唐战的脸颊,引得他一惊,转头看向莫瑞安。
莫瑞安看向唐战,他此时又能说些什么?只是指尖轻点着桌面,歪着脑袋冲着唐战摇了摇头。
唐战低头沉吟许久,接着又再抬头看了一眼莫瑞安,终是轻叹了口气,转头抱拳弯腰,恭声道:“皇上……三省…自京师送来不少奏折,已经候时已久,还望皇上能以国家大体为重……未知皇上几时能抽空批阅?”
夜敖看着躬身的唐战,却是久未做声,就这么盯着他瞧着,一时殿内静的针落可闻,莫瑞安与唐战倒还好说,但末席的薛广正和凌肃,已经皱眉流了冷汗,对这君臣间的冲突,他们两人心中不知作何打算。
过了许久,夜敖总算是出了声,但却未曾回答唐战的话,而是对一旁被惊的跪俯已久的老太监笑说道:“呵呵……幸好有孙公公提醒,怠慢了美人可是不好……”
话毕,已然起身,带着老太监孙公公远去,临了,只徒留给唐战一个冷冽到透人心腑的眼神,令殿中的四位大臣心下一惊,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目送夜敖离去,过了许久,唐战心底依旧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来,看向莫瑞安,声音有些颤抖道:“看到了么?那眼神…语气…,怎么会突然之间…,他究竟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莫瑞安挥手打断,他沉吟片刻,斟酌语句,意味深长的缓缓说道:“你我偏居一隅太久,有许多事,不管是朝堂还是宫中,都不必再过深究,交给年轻人就好,你我的时代早已远去太久……”
唐战闻言沉默了片刻,却忽然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浑身一震,看向夜敖离去的方向,愕然道:“他不是夜敖,竟然是……!”
莫瑞安看着唐战一脸惊悚的模样,忍不住举杯大笑,似是开怀不已。
……………
另外一边,夜敖随着孙公公离去,只不消半刻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那烟雨阁的门前。
这烟雨阁虽说起了个颇负诗意的名字,但却是一个极为低调沉稳的建筑,不但只有低矮的一层,而且还重门深锁,埋身于一片林园中,具有极高的隐蔽性。
“孙公公,你便守在此地,任何人胆敢突破禁制,靠近此地,杀无赦!”夜敖看着孙公公,神色凛然道。
孙公公闻言,眼中精芒乍现,浑身一震,淡金色的炼气喷涌而出,竟是有一身入魂境的修为。
“奴才遵旨!”
夜敖转身推开那烟雨阁的玄铁重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而那孙公公却是在那门开启的瞬间,闭眼转身,生怕看见一丁点门内的情景。
踏步走进烟雨阁,阁内蒸汽弥漫,这偌大的烟雨阁,竟只是一个巨大的温泉浴场,四周精雕细琢的赤金龙头,不断的吐出温热的泉水。
蒸汽弥漫间,隐约可见四个丰满诱人的半**子,正浸在浴池热水之中,看样子似乎是正待夜敖临幸的四位美人。
文帝夜敖一边走,一边顺势宽衣解带,等进到浴池时依然浑身一丝不挂,露出了精壮的肉身,似乎一狼战四羊的香艳场景,就要在这烟雨阁发生,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梅。”“兰。”“竹。”“菊。”
“四婢,参见公子!”
****着身躯,恭敬而行的君臣之礼,在这活色生香的情境中本不协调,但‘梅兰竹菊’四婢与夜敖,似乎对此已颇为熟稔,神色自如,丝毫不见异色。
另外,那四婢竟称夜敖为公子,而并非圣上,也甚为怪异。
夜敖点了下头,沉声道:“自我离京之后,有发生什么大事么?”
“禀公子,自公子于京城销声匿迹之后,二公子与四公子为把持朝政相争不断,而三公子对此仍旧无动于衷,而我们渗透进三公子势力的探子,再次了无音讯,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批了…!”
“哼!再探!”夜敖对此似是颇为恼火,蹲下身子,滚热的泉水没过胸口,接着说道:“我们四兄弟中,老二和老四虽说还算有些才能,但与我和老三夜无声相比,却依旧是天差地别,未来皇位的归属,除我和无声外,必不做他人想!”
“夜澜公子天纵之才,恐怕连四公子他也是比不了的,皇位必当归于公子,单看此回皇上竟让公子扮作他替他南巡,如此紧要的事竟会交给公子,便能窥得一二。”
这晋文帝夜敖,当真是应了丞相柳文然所想,并非是夜敖本人,竟然是文帝夜敖的大儿子,大皇子夜澜。
“嘿!此次能替父南巡,还真多亏了这天魔拟容之法,否则以我大皇子的身份替父南巡,定会引得诸臣不快,你们回去之后要替我多谢你们师傅啊,先不管这些,说说还有什么其他紧要的事。”夜澜他倚在池边,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见他面部渐渐蠕动,只片刻间,就变作了一个年轻的俊朗少年模样,现在这副面容应该便是他的本来样貌了。
“据我们调查,当日御舟上救走刺客的黑衣人,确是唐国公二公子唐墨无误,此刻他不知为何埋身于丞相别府许久,甚至调遣来了唐国公府下的诸多高手前往,另外,九鼎丹宗少主魔丹,齐国公长子莫逆,蛮荒冥教等等,各方势力尽皆暗藏于丞相别府,可谓错综复杂之极,至于缘由,尚未调查明了。”
“嘿嘿……,这倒是有趣,当日那御舟之上,我便瞧出了那黑衣人,定是我那精明古怪的小表弟,看他被唐国公关押太久了,好不容易逃出来一次,我才有心放他一马,想不到他这一出府便有大动作,呵呵,既然丞相别府的势力这般复杂,我们也不必再对此事插足了,要是惹我那小表弟不快,引火上身可不好了,此刻最为紧要的,还是宛渠遗迹的问题,我们的人手,可都到齐了?”夜澜眼露精光,悠哉说道。
“都到齐了公子,连书院年轻一代翘楚冷心,都已经于昨日赶到,这样的实力,定能在遗迹中护得公子周全。”
“呵呵,笑话,我会用得着你们?倒是那冷心,竟会答应加入我们的阵营,当真出乎我意料,看来你们做事还是用心的很呐。”夜澜想及那从头到脚冷到了骨子里的少年,心下也是一阵叹息。
“多谢公子夸奖,另外公子离京之后,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而且是和国师大人有关的怪事……”
夜澜闻言一惊,自进了这烟雨阁之后,第一次面有动容之色,急忙道:“什么怪事!”
“国师大人他月前离京,原定本是前往寒山寺看望定光禅师,却不知为何在途中突然离去,据我们的探子调查,国师大人他竟是抓走了一少年,决心要收其为徒。”
“呵…,这倒真是怪事了,那少年是谁?可调查清楚了?”夜澜不知为何面有苦色,低声问道。
“查清楚了,是被乾天剑宗逐出宗门的年轻弟子,名叫孔乐,据说这孔乐是被国师苦苦纠缠,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做他弟子。”
“呵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夜澜面露苦笑,接着不言不语,沉吟了许久,再抬起头时,拉下了一旁池边的赤金龙头。
原来那龙头竟是一机关,拉下之后,浴池之水迅速流走,直至点滴不剩,接着却见浴池边的一座假山自行移开,露出后面的一道暗门。
梅兰竹菊四婢,见此却是一惊,菊婢上前一步,恭声道:“公子,还有其它的消息,您不听了么?”
夜澜径自披上薄衫,挥了挥手,往那暗门走去,嘴中喃喃道:“散了吧,没兴趣再听下去了。”
呵呵,最后也还是不肯收我为徒么?我夜澜生而为尊,得天独厚,竟也不能得你青睐,你说我不如四弟夜无声,但我并看不出他比我强在哪里,但现在我竟连一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山野小子也比不得么?
你曾经说过的话,真的是对的么?
哼!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天命颠倒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