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出去么?要我出去,又能做什么……”水牢中的老者,身影飘忽,看不清究竟,在唐墨的眼中,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幽魂。
唐墨闻言,只是向对面凝望许久,周围一片寂静,他似有几分迟疑之意,但片刻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道:“老家伙……,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个问题问的好…,我是谁,可是,连我自己都记不起,那,我究竟是谁呢……”老者说完,沉默了片刻,却接着抬头反问道:“那你又是谁?”
唐墨眉头微皱,这老者虽然和他一样,被关押在水牢的最深层,但却并没有限制他身体的自由,他甚至还能射出极为高深了炼气,这一切都不得不让唐墨小心谨慎些,因此他并未回答老者的问话。
“嘿……,你是唐家的人吧?而且还是唐战小子的直系血脉……”
唐墨心中一凛,他不知这老者是如何看出来的,他自信未曾露出任何马脚,更没动用过唐家的招牌炼气,这老者又怎能识得他身份。
对于唐墨没有回答他的话,那老者也并不在意,慢慢地接着说道:“你表面上策划了擒柳文然,登灰塔,取诛天印,等等详细的计划,但这种种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不是么?”
唐墨闻言浑身一震,眼瞳收缩,心头大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呵呵,便连相府中,也绝少有人知道,老朽所囚的此地,并不是这水牢的最深层,老朽脚下,便还有一间密室……”
老者话还没说完,便被唐墨打断,冷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者却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那密室里,被关押的易大人,他手中的秘本,你可是已经拿到手了?”
那老者话音刚落,便听‘轰隆’一声乍响,本是被药物压制住炼气,浑身被玄铁锁链困得动弹不得的唐墨,竟从牢中飞身而出。
他浑身紫黑色的妖气狂卷,怪异的妖兽虚影,在他身后飘悬。
“嘿嘿……,是万兽谱啊,果然是唐家直系。”那老者声音一顿,接着道:“莫瑞安与唐战,两人祖上师出同门,同练这万兽谱,却各自走了一条不同的路,莫家凝器,唐家凝晶,一善武,一善术。”
“你闭嘴!”唐墨心底藏匿的计划,被这老者揭穿,又被絮絮叨叨半天,毫无还嘴余地,一时心烦意乱,霍然出手。
只见他手中持了一法印,他身后妖兽虚影,便分化出无数妖气利箭,随着那妖兽虚影一声长啸,妖臂一旋,无数紫黑色的流光,向着老者所囚的牢笼,疾射而去。
只是这奋力一击,在那老者的银白炼气阻拦之下,全然无功,甚至不能刺破半分。
“嘿嘿……,生气了?何必?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甚至连那正在赶来的,书院李慕青,你都没有遗漏。”老者依旧身处于水牢的一片黑暗中,只有方才那银白炼气,乍起的一瞬,唐墨才见得老者蹲坐在角落中的轮廓。
唐墨收回心绪,镇定心神,面上的面罩早已在审问时被取下,他用手抹去脸上沾染的污水烂泥,收回妖气,目光渐渐冰冷,冷然道:“老家伙!你很厉害,看你模样该是被关押在此地许久,两耳不闻外事,却能将相府所有局势,看得比所有人都透彻,便连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可是事已至此,秘本也已沦落我手,你就算是洞悉一切,也拦不下我。”
“是嘛,拦不下你,呵呵,年轻人,有的时候太过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水牢中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那老者起身向唐墨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慢慢说道:“老朽倒还没老到双耳失聪的地步,你方才破笼而出时,发出的震响,掩盖了同时攻破水牢大门的那帮劫狱人所发出的声音,是想要老朽察觉不出有人来助你离开么?”
“呵呵……,竟然还有沉石碑,这般法器,嗯…当真好手段,用那沉石碑拦在入口,再加上这座大牢独有的禁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除非你自己撤去那法器,只不过到时候,你便会混在所有逃狱的人中,成功逃离此地了吧。”老者一只枯槁的手抓住面前水牢的玄铁栏杆,样貌终于露了出来。
与那只枯槁的双手不同,这老者虽然满头银发,但面容却并非唐墨想象中的那般苍老,反而是一副中年模样,令唐墨见了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哼!你又知道,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能阻我?”唐墨现在一听这老头说话,心底就是一阵不爽,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除了在夜无声面前,还是第一次遇到。
“呵呵,老朽从方才到现在,也不过就只是说说而已,又何时说过要阻你了?”老者身躯渐渐浮起,脚尖点在水牢中污水的水面上,悠然道。
就在这时,唐墨与这老者所在的这层水牢,房顶传来隆隆的脚踏震响,那老者闻声眉头微皱,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唐墨,道:“看来你就快要离开了,老朽与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不过是想证明你所想都在我预料之中,所以在老朽看来,若是之前老朽的料想不差分毫,那么你将会要犯的错事,也必将在我所想之内。”
唐墨闻言一怔,涩声道:“错事?从我入相府那一刻起,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计算之中,就算是行动发起前夜,突然闯进的乱棋,也已被我安插进整盘棋局之内,为我所用,错?倒是不知错在哪里?”
老者看着面前智珠在握的少年,久远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充斥他脑海,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方才老朽已经说过,那已经离此不远的书院李慕青,他也在你算计之中,我说的可对?”
唐墨有些犹豫的点了下头,算是默认,然后道:“你能洞悉前面的所有,但这李慕青却是丞相柳文然回府后,传书所邀,他在我算计之中是没错,但我却不信你会知我所想。”
老者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道:“你自信对这丞相别府的一切了若指掌,甚至你安插进来的人,都已身居教习之位,以你对相府的了解,你一开始就没想过靠擒下柳文然,去破那灰塔中诛天印的禁制,你最初所想,便是硬闯,是也不是?”
“是,没错!诛天印虽强,但也要看是落在谁的手中不是?据我所知,那诛天印,正是由五位入魂境高手联手操持,常年镇守在塔顶,在我计划中的这些人,虽然略有不足,但要是再加上从这水牢中脱身的人呢?却是不见得就一定会输!”唐墨沉声道。
老者将一双枯槁的双手背于身后,缓缓道:“易大人手中的秘本,足以动摇本朝根基,甚至于天下大乱,如此烫手山芋,你本就没打算留于手中,祸水东引,以此作为灯捻,点燃早已摇曳动荡的朝堂,至于要将这祸水引向哪里,呵呵,酸腐不堪,自命非凡的书院自是最佳选择,这秘本中的内容,书院必不能容忍,但却又不能公之于众,届时他们定会退而求其次,毁掉这秘本,不再单纯的当做皇室的拥簇,如此才是你取得这秘本的目的,在不致使天下大乱的情形下,动摇夜家皇朝,从而暗中达成你不为人知的目的。”
“所以,你方才也说了,闯那灰塔你不见得一定会输,但若是万一你输了,你便打算将这秘本顺水推舟的交予那李慕青,而你既能免于罪责,又能拉丞相柳文然于浑水之中,你可是如此所想?”
唐墨闻言心中振荡不已,所有的一切被这神秘老者清晰明了的一一点明,令他茫然不已,道:“你,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换我到你的立场上,许多年前,我也会这么做吧……”老者半是赞赏,半是自嘲的说道。
只是他接下来却是转而说道:“但是你错,却也就是错在这最关键的一步,也是谋划的最为深远的一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秘本交到书院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