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闪烁白鹭翱翔
——读初中生韩星鹭的《年华是奔跑的花》
王俊康
蛇年春节，春意融融。
家里向街的玉棠树上，透出一派勃发生机。满树花苞像挂满紫色的灯笼，煞是好看。花蕾含苞待放婀娜丰盈，赏心悦目。路人纷纷驻足，或观赏或拍照。
花开好事来，我心里不禁一动。
此时，意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多年前的一个学生家长打来的，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兴奋地告诉我，他的孩子想出一本书，孩子本人很想请我这个启蒙老师为书作序。家长还言之切切地说，是我把他的女儿引领进文学殿堂，她至今对文学已经情浓意切，若痴若迷，流连忘返。
望着那树春花，我一怔：好事，莫不应在他家小姑娘的身上？
小女孩韩星鹭，广州广雅中学初中生，正是春天的花蕾啊！
我清楚地记得，大概六七年前，我从北京参加全国作家代表大会回来，热情澎湃，在广州市白云区方圆小学体验生活，举办过一年兴趣写作班。星鹭那时是三年级的小丫头。我印象中，她红扑扑的苹果似的小圆脸蛋是那么可爱。我给他们讲文学故事、做文学游戏、举办诗歌朗诵会、名着欣赏会……包括星鹭在内的孩子，兴趣浓浓的，天天都想上兴趣写作课。每次我到学校来，一群学生早早就在大门口候着，见着我一拥而上，把我接进课堂，此情此景至今难忘！
真想不到，短短几年没见，女孩儿韩星鹭竟像作家似的“着书立说”了。
电话那头言之津津，电话这头闻之欣欣。老师千辛万苦，最欣慰莫过于看见自己的学生成长和成才。
于是，我答应看看书稿再说。
没两天一摞子书稿送来了，沉甸甸的。作品大多是作者十四岁时写的。
书稿有故事、小说、童话、诗歌，还有为数较多的散文。这确实让我眼睛为之一亮，好家伙，这简直像大作家出文集似的，包罗万象。我惊叹，她小小年纪竟然有了驾驭多种文体的冲动和尝试，运用起来有模有样，看得出来，还算得心应手。同时驾驭几种文体，需要几副笔墨，确实不容易啊。
题材的多样化，说明了什么？
起码说明小作者对文学写作的热爱、执着与追求，说明她对文学的自觉介入和参与，说明她的文学审美情趣初露端倪。这确实是可喜的，这也许是她与众多同路人不同之处。正因为这样，我这年近古稀的老人，很高兴看到在文学大军中，走来了一位飒爽英姿的新兵。
随手翻阅，可以感觉到她对文学的敬重和敬畏。文学艺术宝库的瑰丽辉煌，使小姑娘情不自禁，她惊讶好奇，她梦牵魂绕，她以少女最纯洁诚挚的热情，拥抱文学这个精灵。
文学审美不但进入她作品的字里行间，甚至介入到她的日常生活之中，形成审美的文学氛围（比如她组织起文学社，自告奋勇担任起文学社社长）。她在几篇自画像的作品中袒露：“我是个忠实的文学爱好者”、“我俨然一副‘文学疯子’的模样”、“我是一个痴迷于孤独的人”、“沉醉于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所以不难理解，没有她的这种高度“发烧”，就不会有她小小年纪就在文学上的出彩。
我为青春洋溢的小小同道之人感到骄傲。
星鹭的文学审美感受和文学审美能力，大胆地说，在一定意义上并不比一些常年舞文弄墨的成年作者逊色，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必然的。这种感受和能力日积月累，体现在文学创作的全过程当中，包括选题立意、谋篇布局、遣词造句、情感韵律等方面。
还是回到小作者的集子来说话吧。
《小说〈孔乙己〉续写》。鲁迅的《孔乙己》早就进入中学课文，大家耳熟能详，不必多说。“续写”要有勇气，突破恐怕也难。但星鹭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硬是要把这续篇写好，奉送到众人面前。
文短且精，言简意赅。看得出来，星鹭在续篇中写的孔大人的人物性格、言行举止，都力求与原着风格保持一致，这已属难得。更难得小作者的一个情节构思，完全是从审美的视角出发。如文中写孔乙己“淌血的手指在壁上摩挲着，苍劲有力”地写上“几个血色小字”：“斯是陋世，惟吾德馨”，这一来创出新意来，让人拍案叫绝。文学本来就贵在创新。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是唐朝刘禹锡《陋室铭》中的名句，童叟皆知。小作者巧妙地一字之改，“陋室”易为“陋世”，可见其思想之深邃。更何况是用孔乙己自己的血写成，更可为惊世骇俗。鲁迅用“吃人”两个字高度概括了封建社会的本质，揭露深刻，深入骨髓；小作者用“陋世”二字，轻轻一笔和盘托出封建社会的时代特质，“陋世”与“吃人”在揭露本质上，多少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佩服。
小说《狐泪》，也是不落俗套另辟蹊径，开出了新意象。小作者无疑是把伊索寓言《农夫与蛇》改编成了小说。她的高明之处，是从另一全新的审美视角出发，思维模式改为逆向思维，然后构思出不一般的故事来。
寓言中人救了动物——蛇，没有得到好报，她的小说中动物——狐狸救了人，同样没有得到好报，看了让人惊悚、反思。“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警言，是该作品的核心主题，虽然立意有以偏概全之嫌，但给人留下开阔的想象空间。对万物之灵的人，无形中进行了严厉的人性拷问。
这种颠覆性的新思维，看似不经意，却实实在在是对文学审美感受和文学审美能力的一种考验。
我想，星鹭小姑娘是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感谢小星鹭，把我带进多姿多彩的校园文学大观园中，让我领略到当代校园的无限风光，感受到形态各异的校园风采，触摸到当今青少年跳动的脉搏。
童年往事、校园生活，在小作者笔下是那么生动有趣。虽然还见青涩，但毕竟是孩子的世界，读来亲切可信。我有这么一种感觉，虽然是纪实性写作，但小作者似乎超脱于作文固有模式的约束，渐入自由的创作天地，文字清新朴素，情感自然真实。最难得的是其中有些篇章，使用了审美特征较强的文学手段，使其写出的散文形散神聚、文采斐然，在其颇富文学质感的作品中，分明让人感受到一种昂扬向上、积极进取的精神。
散文《强说愁》的篇末点题颇有新意，一句“大好春光里，何必强说愁”，把作者失去小花猫的苦恼愁绪一扫而光，何其痛快淋漓！《丰收的喜悦》一文中的情节，也是峰回路转，阴雨转晴。主人公在作文竞赛的第一轮就被淘汰，神情沮丧，先是感叹“秋天果然是个悲凉的季节”。后来作文拿下了年级第一后，又转而欢呼“秋天也是丰收的季节”。说明作者善于巧妙运用文字为文章增色。情感丰富的星鹭，善于感悟，善于自我开解，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时，慧眼总会看到光明，所以在她的作品中，总能释放出富有时代气息的正能量。
再比如小文章《暴风雨》，使人过目难忘，有较强的文学感染力，缘于在文学审美构思中，用了具有强烈象征意义的意象：用“暴风雨中的一排小树”来作比，小树“稳稳地在雨中站立，像是威风凛凛的骑兵”，“始终把腰杆挺得笔直”，使跳绳不过关而懦弱害怕的“我”，想到小树“仿佛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于是给了自己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
在文学审美的百花园里，似乎让我们看到这位快乐可爱的小姑娘，头戴着五彩花环，在明媚的春光里，采撷一朵一朵的文学之花，装进她的小花篮里，芳香飘向了四面八方。
少女情怀总是诗。
星鹭的诗，有好几类。我最喜欢《农家大年夜》组诗两首，《赏雪》尤甚。
当今诗人不少，有人戏曰，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要多，然否？当今诗的流派，多得使人眼花缭乱。当今诗的弊端显而易见，诗越来越远离人民大众，远离社会，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敝人愚笨不解风情，读诗写诗几十年了，但也越来越被边缘化了。故此，也不好多啰嗦什么。我所以对星鹭的《农家大年夜》情有独钟，无它，简而言之：接地气。
这篇诗前面的那一首《团圆之乐》中，农民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欢乐跃然纸上，过年的喜庆带着浓郁的春意，温暖着纯朴的农家，同样也温暖着我们读者的心窝。后面那首《赏雪》更是上乘之作，全诗情真意切、情景交融、喜气逼人、形象迭出。两首诗都用浓得化不开的爱，炽烈如火的情挥写而成，心与农家贴在一块。
没有对农家的关爱，没有对“好政策”的关注，没有美好的情感，没有丰富的内心世界，作者绝对不可能写出这么出色的好诗。诗句中的“关爱”、“关注”，就是把人民装在心里，就是接地气。
有了地气就会有诗的灵气。有灵气的诗才会有真正的生命。
当然，诗句语言还需再推敲使其更精练含蓄，经过提炼的诗歌才能更精美。诗是语言艺术，在语言上尤要下功夫。
“仿古诗”我的意思还是暂时少写的好。写古诗要有深厚的古典文化底蕴和文化修养，仿写往往容易形似神不似，缺乏诗情和意蕴，还不如趁着年少花时间多阅读一些古诗为好。星鹭，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十四五岁就出文集，这件事确实让我生出些感慨来。不管这算不算新闻，我看都有探讨的必要。
天赋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我在这般年纪时，还混沌未开。勤奋当然也不在话下，没有如醉如痴的追求，肯定不会渐入佳境，也难以成为文学的弄潮儿。这都是内因，是星鹭脱颖而出的根本原因。
我特别惊叹小姑娘尤其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她的反思求进意识。这或许是内因中的内因，画龙点睛的那一点。
她敢于在反思中正确认识自己，这也许不算太难。最难的是她勇于在反思中自觉比较、寻找不足，然后给予否定，继而努力寻觅突破创新的口子，这也是一种值得称道的艺术素质。
不满是向上的阶梯。我在作家协会工作了三十多年，看到太多这样的作者，写作多年，水平依旧。原因往往就出在这里。他们或抱残守缺、自以为是；或孤芳自赏、自鸣得意。故步自封的结果，要想有所进取也难。
小星鹭在本书《前言》中写道：“五六年级的时候，我经常为自己写出的文字洋洋自得”、“暗自欢喜不已”。“然而一年后，当我再次翻出当年响当当的几篇‘大作’时，险些对自己没有了信心。”“怎么觉得这么不堪入目”、“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自我否定是一种进步，这需要有目光和勇气，但更需要有探索的自觉和决心。
她在《前言》中还说：“我不曾停歇、不能停歇、也不愿停歇。”这让我们听到一位文学少年的呐喊，我们有理由，把它视作为这位文学小战士忠诚的文学誓言。有这样的态度和自信，脱颖而出是迟早的事情。
但外因也不容忽视。
小星鹭有幸入读广州市方圆实验小学，据我了解这是个创造奇迹的地方。我在该校对星鹭这些孩子进行文学启蒙教育时，这所民办学校才刚开办不久，困难重重。但横空出世的新校身手不凡，方圆集团请来我国着名小学教育专家梁妙仪女士担任校监为学校来领航。她又开拓视野从全国挑选校长和名师，更诚邀一批有识之士组成专家顾问团，为学校保驾引航。素质教育、以人为本、个性发展、整合资源……用崭新的教育理念，用坚忍不拔的勇气和智慧引领学校走出新路来。星鹭就是该校培养的个性发展健康成长的典型之一。
入读广雅中学，这所名校有着浓郁儒雅的求学氛围，文学社、校园文学是该校学生成长的摇篮。家长的影响、鼓励和支持，形成一股合力、人才健康成长的合力。
玉棠春花开，好事自然来。当今社会既飞速发展，又相当浮躁。急功近利，娱乐至死几乎成了社会通病。而小星鹭却能静下心来，神定气闲，不为浮躁所动，一心扑到边缘化的文学上来，这种文学的自觉与定力，实乃一大好事！它如怡人春风，让人神清气爽，看到希望。
校园文学的天空，繁星闪烁，白鹭翱翔。
小星鹭，用心去拥抱文学吧，文学洛神正向你招手呢！
写于广东省作家协会
2013年3月19日
王俊康回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广东省作家协会校园文学创作委员会主任，广东省关工委顾问。出版《王俊康文集》、《王俊康研究文集》，作品曾多次获省级、国家级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