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为江山裹上银装，天刚放晴，憋了许久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呼朋唤友，踏雪寻梅，寂静的雪地里，顿时热闹起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比那花儿更受欢迎的，自然只有花魁，白水潭边，游人如织，过往行人不时抬头看向停着的几只画舫，悦耳的丝竹声隐约可闻。
想那画舫中，一定有富家公子，拥着佳人，有红袖添酒，素手弄琴，窗外一派雪白明净的山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只不过，那画舫也不是随便能上的，得有银钱，便是坐上片刻的花销，也足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
却有那么一家不要银钱，但在岸边摆出书案，旁边树上贴一幅上联，言明有对上者，才可登船。
这只画舫的主人不是旁的，正是刚从金陵回来的盛泽名妓杨爱杨影怜，此番却宣称改了名字，叫柳是字如是。
袁文无奈地笑了笑，柳如是终究还是取了这个名字，却不知比历史早了多久，他应约而来，正欲登舟，却被船头的小厮拦了下来。
“如是姑娘说了，今日对得上一副对子，才能入内。”
“我们早有约定，”袁文看了看旁边大树下聚集的人群，或许是不要银钱，或许柳如是名头太大，有很多人围在那里，一个个摇头晃脑，满脸愁苦，想来要对的对子并不简单。
“如是姑娘说了，今日谁都不能例外。”小厮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袁文皱了皱眉头，以前读书，包括做记者时，也常和同学、同事做对对子的游戏，也算是个中高手，却不想无谓地去凑热闹。
“能不能通报一下？”
小厮继续摇头：“如是姑娘正在招待客人，她让我守着这里，谁都不让进。”
“吆，这不是宋辕文宋公子么，”身后突然响起刺耳的冷笑声，袁文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华服青年，手上拿着折扇，很不友好地看着自己。
“宋公子，对不上对子？”青年冷声嘲弄道：“又想取巧的法子？不如，跳水游过去吧！”
袁文想了想，终于记起此人是谁，彭宾字穆如，比宋辕文要大几岁，二十出头，风华正茂，也追求过柳如是。据说前段时间关于自己的留言，不少都与此人有关，想到这里，轻蔑地笑了笑，转身向人群走去。
“哈哈，你也知羞，真乃奇闻，”彭宾却不依不饶，发出一声怪笑，紧跟着袁文，来到书案前。
两人目光向柳树上寻去，很快看到贴在树干上的上联：“因火成烟，若不撇开终是苦”！
这是个拆字联，因火成烟，“因”与“火”正好是“烟”字；若不撇开终是苦，“苦”与“若”的区别，便在中间一竖和一撇。
这个上联拆字巧妙，又自成句子，暗含深意，怪不得周围这么多人，却无法对出。
“宋公子，便连这上联也对不出？”彭宾略一沉吟，片刻便有了下联，得意地对袁文道。
“倒是有一联，”袁文笑了笑，这样的对子也不算难，见得多了，自然简单，他方才没有出声，是在研究旁边的规则。
彭宾看到袁文和小厮交涉，以为他对不出对子，想要混上画舫，此番见他装腔作势，不屑地冷哼一声：“既如此，宋公子请。”
“若我对出，便要换下一副，或许更难，”袁文指了指对联旁边贴着的规则：“彭兄可别后悔。”
彭宾犹豫片刻，对对子便与作诗一般，无所谓难与不难，是要靠灵感的。虽说树上这副他很快有了下联，换过一则，也可能全无思路。
而从现在这则上联来看，是非常精巧的，其它对子想必也是如此，换过一则，对不出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不过，想到袁文是在装腔作势，彭宾马上大声笑道：“区区对子，彭某还不放在眼里，倒是宋公子，若是对不出，可别说大话啊。”
彭宾说得大声，却惹得一旁为了这副对子苦恼的众人大为不满，心想你说得如此轻易，我等岂不都是白痴？偏生又对不出，只好看着袁文，希望他能杀杀这人的轻狂骄气。
一阵冷风吹过，扑面冰寒，袁文笑了笑，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香案前。
香案后站着小厮，还有个八九岁的女孩，粉雕玉琢，煞是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眸像笼着一层薄雾，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娇小的身姿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袁文对女孩笑了笑：“外面风寒，等下随我回船。”
女孩眨了眨眼，像是要渗出水来：“我出的，你对！”
“对子是你出的？”袁文微微一愣，见女孩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便提着笔，在那里沉思起来。
“怎么，对不出？”周围人不忿的目光让彭宾很有些不舒服，见袁文还不动笔，立刻发泄似地嘲弄起来：“你若对不出，便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彭宾说着，还狠狠向周围的人瞪了一眼：“离这里远一点。”说着，便要动手抢袁文手上的毛笔。
“你，等，”书案后的女孩伸出小手，指了指彭宾。
彭宾脸色一变，怒道：“你这个小婊子，凭什么让我等？”
女孩脸色一黯，雾蒙蒙的大眼中，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
“不用理这种疯子，”袁文伸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珠，回头淡淡道：“因为，有我在这里，你只能等。”
“你、你又对不出，”彭宾被周围的目光刺得有些烦躁，大喊道。
袁文却不理他，笔走龙蛇，很快写出了下联：“少女为妙，大来无一不从夫”。
“‘女’和‘少’组成‘妙’字，‘夫’字少一‘横’就是‘大’，与上联的拆字相得益彰，更妙的是行文自然，句意流畅，果然工整。”周围众人虽不能对出下联，欣赏能力却不差，马上有人击节赞叹。
袁文温柔地看着泫然欲泣的小女孩，忍不住有种保护的yu望，他这下联，也有这样的意思。
女孩眨了眨眼眸，低低吟道：“因火成烟，若不撇开终是苦；少女为妙，大来无一不从夫。过！”
又咬了咬牙，抬头迎着袁文的目光：“公子，女卑为婢，女又何妨也称奴。”
————————
PS：这两天实在郁闷，写书不在状态，左思右想才决定还是按自己的想法来写，不过从第二卷开始，会尽量写得爽些，希望大家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