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存楠荐你入社，”夏允彝道：“若加入几社，也可参与这本《几社会义》。”
“若是加入几社，还能否做其它的文集？”袁文道，几社是当时复社成员之一，而复社在明末的势力很大，袁文觉得自己走印书这条路，少不得要和复社打交道，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那就是保持独立性。
“你打算自己操选政、印选本？”夏允彝惊讶地问道。
袁文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夏允彝、陈子龙等人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不太相信，在当时来说，八股文选是很受欢迎的，但要卖得好，还要看操选政者是不是有名。
比如艾南英、陈济泰操选政的选本最受欢迎，复社张溥、周钟的选本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而在这个冬天，最有影响的无疑是几社杜麟征操选政的《几社壬申合集》。
就文章来说，除了进士、举人，也有出自生员、童生的，相对较少，但能主持操选政者，若不是一代大儒，也要颇具声望的士林领袖，或者是功名获得者，袁文年不过十五，功名只是生员，这样的选本未必有人会买。
对于这个问题，几社的人倒有不同意见，彭宾冷笑着讽刺袁文自不量力，一个人想搞八股文集，是痴人做梦，也反对袁文加入几社后，还要去搞自己的文集，嚷嚷着几社的人，文章要首先交给《几社会义》。
与他有相同看法的还有徐孚远、宋存楠，前者一直觉得几社的组织要紧密，几社的成员都是师生、兄弟关系，这样的情况下再去搞自己的一套，似乎不太合适，也持反对意见。
陈子龙和李雯倒觉得没有多大问题，他们认为成员的文章自然要提供给《几社会义》，但社集也是有限的，很多文章不能出，那就不应该限制成员出自己的文集。社集和个人文集不必混为一谈，社员当然要支持社集，但也不必限制个人文集。
夏允彝和李侍问的态度则比较温和，认为袁文再做一份也没有问题，可以给社里提供更多机会，也可以采用社外的文章，兼容并包。
因为众人的意见并不一致，接下去的气氛便有些尴尬，柳如是见状笑了笑，手按琴弦，奏了一曲《渔樵问答》，众人才想起今日是喝酒赏雪来的，在柳如是的刻意调节下，很快又谈笑风生。
过了午后，天色渐阴，眼看又要下雪，夏允彝和杜麟征年纪最长，不过是对上对子，随陈子龙等人一起上了画舫，并非要喝花酒，当即提出告辞，柳如是便趁机结束了文会，送各位才子离开，留下了袁文。
彭宾对此很是不忿，但在夏允彝等人面前，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孟浪，只是不停地讥讽道：“就凭他一个小小的生员，也想搞选本，自己能不能中举，都还难说。”
又对夏允彝道：“彝仲兄，社里何时聚会？还在我家园中吧，得和麟征兄商议商议，过了年便推出《几社会义》的创刊号。”
“就这几天吧，”夏允彝笑了笑：“这次几社声名大涨，也是该扩大的时候了，届时更多人加入，想要每个月选一本，麟征兄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彭宾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是，松江府最优秀的读书人都在我们几社，倒要看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哪里找文章。”
夏允彝摇了摇头：“穆如，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他若是成了，对读书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对于十五岁的袁文便想操选政，他们都有些不太看好，这样的文集大概不会有人看。
“你真的要印文集？”柳如是抬起白嫩娇柔的玉手，为袁文沏了杯珍藏的龙井，坐到他的对面，声音婉转动人：“可文章从哪里来呢？”
“这很简单，”袁文看着柳如是握着茶杯的小手，十指纤纤，色泽如象牙一般，白腻可人。
袁文啧啧赞了两声，笑着盯住柳如是的眼眸：“这件事不难，我想请你这个大才女、大美女，给我当编辑，哦，也就是常说的‘操选政’，如何？”
“我若懂得制艺之学，便要做这选政，看你还敢不敢调笑，”柳如是似嗔似怒，玉指在空中虚点袁文。
袁文抿了口茶，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是说真的。”
“你看壬申合集的体例，有赋、骚、诗词、制艺策文、表檄、铭、传等，想要印文集，主要还是诗词、制艺和其他杂类文章三种。”
“诗词的来源，可就着落在柳才女身上了，”袁文看着柳如是，认真地说道。
“你真的让我来做这事？”柳如是吃惊地看着袁文，她虽才名远播，这时代为女子出的书也不少，但给一个妓女出书，却很罕见，让一个女子来选文，更是闻所未闻。
袁文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可不是要你自己写，是由你来选，当然，自己也可以写一点。”
“怎么，不敢？”
柳如是美目眨了眨，领会到袁文的意思，突然站了起来：“有何不敢？”
“只要你敢印，我就去做，”柳如是俏脸微扬，光彩夺目。
“那就好，”袁文示意柳如是先坐下来，接着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他听，柳如是不时询问两句，听完后忍不住娇笑道：“你倒是会利用别人。”
“怎么说是别人呢？”袁文伸出手，却扑了个空，只好讪讪地端起茶杯：“对了，前番出对子的那个小女孩，以前怎么没看过？”
柳如是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文：“怎么样，不错吧？要不你领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