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把柒小染抱回房间,老爷子被这种阵势弄得一愣。
他把柒小染的头按进怀里:“她得了重感冒,反反复复发烧好几天,怕你们担心一直没敢说。”
柒小染不是第一次见到沈默说谎,不管是讨好母亲还是为了别的目的,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但是这次她配合的闭上眼睛。
他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这件事情呢?他知道什么了吗?
柒小染有一种所有秘密都藏不住的不适感。
柒妈打电话给住在附近的部队的医生,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沈默蹲下身帮柒小染脱鞋子,一双眼睛在鞋子上停留了一瞬,神色平淡的问:“什么时候开始穿运动鞋了?”
柒小染动了下脚,想躲开被沈默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不容拒绝的脱下鞋子。
她始终没有说话,躺在床上和拉被子的沈默眼神接触了一下,复杂而又晦涩。
柒小染躲避什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静的闭上眼睛,无声的拒绝着。
沈默怎么会不懂呢?
观景台上的风很大,他拉开玻璃门,站在阳台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一双浅茶色的眼睛渐渐涣散开。
当他才记事起就开始了寄居蟹一般的生活。
随着母亲不断的进入陌生男人的家门。
在进柒家大门之前十二年的时光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母亲爱酒如命,性格怪异,时常那他出气。
现在他早已经记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只记得她白皙诱人的脖颈上不断变换位置的暧昧红痕。
女人再世的最后两年突然染上毒瘾,不可自拔的时候,在地上打滚求他饶恕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然后突然发疯一样跑出去,尖锐的剪刀毫不留情的戳在自己的肚子上。
满地的鲜血,那些殷红的液体从母亲不断抽搐的身体溅出来。她漂亮的茶色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泪从眼眶里不可抑制的流出来,全是忏悔和让沈默心惊的慈爱。
似乎是想说什么,她朝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沈默费力的招招手,沈默大哭着爬过去,拼命地想听清母亲要说什么,可是女人张开嘴,血失控的涌出来,溅了沈默一脸。
他吓的尖叫起来,进了血水的耳朵一瞬间像是失聪了。
以前可能对母亲又恨吧!后来他站在母亲没有墓碑的坟堆上,所有的怨恨和痛苦似乎都随着眼泪流逝了,他竟然像做了一场梦,再也记不起母亲的样子。
后来每一次想起,都只有那一双流着泪的眼睛,里面全是沉甸甸的慈爱和悔恨。
我真的不恨你,也不会想你,从今以后我是否开心痛苦都和你无关了。
——别再回来,安心的走吧!
他在母亲最后的一个男人那里,住了整整三年。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把他当人看。
当年近四十的柒家长男找到他时,他神情麻木。
男人抱住他比同龄人矮小瘦弱痛苦流涕:“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默。”冷冰冰的戒备眼神,像刺猬一样尖锐。
“没有姓式氏吗?”
“我是个野孩子,没有爸爸。”
四十岁的男人哭的竟然像个孩子一样。
“你有爸爸,不是野孩子,你姓沈。”
姓沈?别开玩笑了,都是误会而已。
沈默站在阳台上闭上眼睛突然就累了。
海边拾螺,都是临时的。
不管曾经带给他多少痛苦和折磨,他庆幸有这样一个机会认识了柒小染——这个他生命中占据很重要位置的一个人。
柒家人教会了他,怎样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