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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幸福离我们有多远(3)

我怕我们也会有那样的结局,所以一直僵持着。

这期间,母亲劝我,张妈劝我,石榴也劝我,爸爸更是不理我。

每一个人都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而我的态度丝毫没有退让,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家里人很着急,而我的态度丝毫也没有改变。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决定。

爸爸因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医生说他的病已经非常严重,随时都有停止工作的可能,要我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搞成这样完全是我给气出来的。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都握着我的手,他以为他不行了,所以不停跟我交代后事,生怕耽误了每分每秒。

他说出国留洋是他这一辈子的愿望,希望我能帮他实现,如果这一次挺过去了,请我务必答应他,如果没有,请我务必把“兴隆”治理好。

在那一段路上,他交代的最多的是生意上的事,其次是我的学习,最后是母亲,当母亲听到爸爸在生命的尽头居然也想到了她,感动得哭了。

父亲好转的那一天,我就对他说,我同意留洋,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只是请他答应一个要求!

父亲抬起头,是惊?是喜?是悲?是忧?看不出来,但有一丝光我理解到了,那是爱!是父爱!是天下父亲对儿子的爱!

“什么?”他问。

“我要您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同意我和石榴的婚事,我要您像对待女儿一样接纳她、喜欢她!”一边说,泪珠儿就一边滚落了下来,我强忍住不让它们继续流下来,可那该死的东西就是不听使唤,我从心底里骂自己没出息,父亲看着我,那目光再一次给了我信心。

“你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了!”他拍拍胸口,好像是在向我保证。

“爸爸,对不起!”我更加伤心,为自己的不懂事。

“怎么了?”他不解,扭头看着我。

“从小到大,我有太多对您的不理解!又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我不是一个好儿子!让您这么老了还为我的事情操心!”

“傻儿子,那用得着说对不起吗?”简单的一句话,融化了我们彼此之间埋藏了好久的隔阂,像儿时一样,他做出了一个想要抱我的姿势。

我投入了爸爸的怀抱,深深地去体会、去感受那份久违了的父爱!

原来,我的爸爸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他的内心深处有一颗和所有父亲一样亮、一样热的心,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

亲爱的朋友们,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轻率了,在离开父亲的病房后就开始后悔了。

我该怎么面对那善良的、淳朴的石榴呢?我不愿意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不愿意抛下她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愿意过那种没有她的日子,我该向谁诉说心中的苦闷呢?该用什么方式去表示对她的依恋呢?

要走之前,我们相约来到小土丘,也许,我们彼此都不愿让对方悲伤,都极力做出很高兴的样子。

她像往常一样提着那个笨重的篮子从远处走来,到了我身边,给我擦脸上的汗,我拉起她的手,眼睛都湿润了!

“别说话!”她温柔地说,“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熟练地揭开盖在篮子上的油布,里面有一个很精美的盒子。

盒子共分为三层,打开第一层,是我最喜欢的小笼包,薄薄的、透明的皮儿,里面的馅儿隐约可见,由里而外沁出一层淡淡的油,像小姑娘油滑白皙的皮肤,让人不禁想去咬它一口!

第二层,是用糯米和大枣合包在一起的糯米丸子,用嫩绿的菜叶包起来,吃起来,有一阵淡淡的糯米大枣香,还有一股菜叶儿香,非常好吃!

第三层,是凉爽可口的水果银耳粥,它的做法很简单,先熬好稀粥和银耳,再加入自己喜欢的水果即可,这种粥很适合夏天享用,吃起来香甜适口,清爽宜人,是消夏的好食物。

她把这些可口的食物摆到我面前,看着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好吃吗?”她恬静地看着我。

我点头,给她送上一个糯米丸子,她说在家吃过了,要我慢点吃。

实际上那时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再美味的东西也抵不住分别的痛苦!

我知道为了准备这些美味的东西,她又是半夜就起来准备了,做好后又怕食物变质失去最美的味道,又急忙送来,她爱我的程度全在这些小小的食物上了,我怎能辜负她的一片心呢?

她喜欢看我像小馋猫一样吃她做的食物,我故意做出滑稽的动作来,想让她开心,让她笑。不想因我的离去而给她带来半点的伤害,她咯咯笑着,跳着,笑声传过小溪,穿过田野,飘到很远的地方……

可是我们知道,我们都在给对方演戏,我们的心里面正做着最痛苦的挣扎,我们一次次在心里边对自己说,“那只是短暂的分离,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段恬静的心灵对话,它从桑葚树的一根枝头上俯冲下来,正好落到我头上。我想,它一定误以为我是根老树桩了,失误让它尝到应有的代价,我一把就捉住了它,它竖起羽毛,惊恐地看着我,仿佛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还记得小时候在乡下捕鸟的事吗?”我问。

“当然!”她轻轻抚摸我手中的小鸟。

“你把它们全都放了!”

“是啊,时间过得多快!我们都这么大了,当时你一定恨死我了!”

“有一点哦!不过从那以后我倒很听你的话了,至今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瞧那些鸟儿在天空中多自在快乐啊!那儿才该是它们的天堂!’说完后,我就不哭了,因为我看见那些鸟儿在天空中真的好快乐!”

“是吗?”

“我就是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虽然锦衣玉食,却没有自由。在我心里面,从小到大就只你这么一个朋友,所以我尤为珍惜这段感情,可是现在却也要抛下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在我的生命里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真不知道以后那几年该怎么过?可是,你知道,这件事我又必须去完成,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如果我不去,就成了不孝之子!”我放开了手,鸟儿从手心里飞向了天空,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明白,当然明白,太太把事情告诉我时,开始我心里也不痛快,可后来就想通了,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们还很年轻,还等得起那几年,而他们就不一样了。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不怕等,以前不怕,以后也不怕!”她抓住我的手很坚定地点点头。

“我知道!”我把她搂进怀里,感觉到她眼睛里有一种无名的东西在闪烁,同时,我的也湿润了。

“知道吗?这片地已经属于你家了!”她转移了话题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爸爸打算在这上面盖工厂!”

“我不让他盖起来!”我偷偷擦干眼泪,赌着气说。

她扭过头来,惊奇地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要让他留给我们,等我回国后,我们就在上面建造一座宫殿,从此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们要在屋前屋后种各种各样的花!”

“我们还要生一大堆孩子!”

“你在外打理生意,我在家里相夫教子!”

“我们还要在花园里建一个大喷水池!”

“在里面养上金鱼!”

“还有你最喜欢的莲花!”

我们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只听见远处到处都是“知了、知了”的叫声,仿佛在替我们回答。

“你——什么时候走?”她突然问。

“后天,先到香港,再到美国!”空气中顿时凝固了一股离别时的伤感,“我会经常给你写信!”

“你可别忘了我!”她笑着打趣,眼泪却像决了堤的水,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到了那边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要常常给我写信!”她使劲拍打我的胸膛,“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如果你变了心,我就像现在一样拍死你!你是见过我的厉害的!”

我拼命点头。她取下戴在身上的护身符,把它戴到我的脖子上,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

此时,她已经完全崩溃了,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无助,于是,我拉着她的手就跑,我们来到了照相馆,我想把我们的点点滴滴都留个影,在那边随时都可以看到。

那些照片至今还保留在那里,每每想起她时就拿出来看看,心情一下子就会平静一些。所以说,世间为什么会有爱情这东西,让多少痴男怨女为它痛与快乐,为它生与死。

她说我走那天她不能来,她怕她的感情再一次控制不了。她要我发誓一辈子都记住她,记住小土丘以及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对她发誓,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忘记那双眼睛、那张脸, 就算尸骨化成灰烬,也无法湮没我爱她的决心。

出发那一天,她果然没来,我很失落。

轮船启动时,我独自一人站在船尾,伤心的程度难以用言语来描述,一是对亲人的,更多的是对小姐姐的。

突然,一朵迎着朝阳、默默含笑的玫瑰映入眼帘,它就躺在行李箱上,我知道此时她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

我欣喜地拿起那朵花,把它捧在手心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远去的故乡——

笑了!

然而没想到那竟成了我们终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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