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施是一座山城,沿途是陡峭的山地和穿梭不尽的隧道。
远方侵古道,暗翠接荒城。
林凡看着窗外的一切,感受着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他才发现让自己无法自拔的除了感情,还有伤痛。列车向前推进,载着自己与过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母亲谢书梅见到自己的一刹那是惊喜的,然后便是一种不安,父亲林中德坐在椅子上,阴着脸,脸色十分难看。
“爸,妈,我回来了。”说着把行李放在门口的墙角处,就从鞋柜拿鞋穿上。
“回来就好,吃饭了吗?”妈妈谢书梅问到,爸爸林中德什么都没说,头也没回。
“没吃。”
“厨房有热饭,我和你爸刚吃完,菜还是热的,不知道你回来,要不然就等你了,我再去给你炒个菜。”谢书梅都没让儿子洗手,就拉着他进了厨房。
“儿子,你说话小心点,你爸为你的事发了好大的火,你可别往枪口上撞,事事顺着你爸。”谢书梅压低声音偷偷给儿子说着。
林凡知道,这个家里并不太平,谢书梅炒完了菜,就和儿子聊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话题一般都是学校的饭菜怎么样,习不习惯,胖了瘦了的问题。林凡端着饭,就站在厨房里吃,他完全不敢与父亲有任何交汇,不敢与父亲的眼神相对。
林中德拉开厨房的门,走向热水壶倒了一杯水。“林凡你怎么回事?”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林中德根本不想听到儿子的任何解释,“哎,花了这么多钱,你大学不白读了。”
“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啊。”林凡挑着碗里的菜,不断地用筷子划着成块的米饭。
“你说,我和你妈含辛茹苦,省吃简用就是为了培养你,你还不听话。”
林凡端着碗走到客厅,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母亲拉着林中德的衣袖,“你就少说两句吧,儿子刚回来,你让他好好吃饭。”
林中德甩开谢书梅的手,紧追着就跑到客厅,“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你让你爸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谢书梅也跟着出来,拿了一把椅子坐下,“要不我们私下请你老师吃个饭,找他们再说道说道。”
“没用的,说是校委会决定的。”
“那你就看着自己的文聘就这样没有了?”林中德脸气的通红,“我和你妈,为了你,没舍得多用一分钱,攒钱为了你,到现在还住在这样的老社区里。”
“我用你给我攒钱了吗?”林凡抱怨着,他感觉这是自己最后的反抗。
林中德上来就是一巴掌,“不孝的东西。”可是打完却愣在那里,叹了一口长气,“我怎么养了你这个.。。”
林凡僵在那里,脸上变得麻木了,耳朵嗡嗡作响直接传到脑子里。
谢书梅眼泪流了下来,“老林,你这是干什么。”
“那姑娘了?你打算对人家怎么办?”
“我的事不用你管。”
林中德僵在那里,苍老的脸上由红变白,感觉憋了一口气,随时都要喷发出来。“林凡,你给我保证,以后好好听话。”
“让我出去。”林凡就想离开这里,这个家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去换了鞋,拉起门口还未收拾的行李箱。
“翅膀硬了你,你走,走了就别认我这个爸,我就当没生过你。”
谢书梅站在那里,眼泪流了下来,“林凡,你好好说话,保证以后听你爸的话。”
林凡拽紧行李箱,“爸妈,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伤你们的心了。”推开门就走了出去。老社区的楼道很窄,墙面是脱落的不成样子的油漆,拐角处还放着隔壁大叔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儿子,你等等。”谢书梅在楼下追到了林凡。
“妈,对不起,以后我会孝顺你的。可是现在这个家我真呆不下去了。”
谢书梅塞给林凡一个信封,里面是五千块钱。“这个你先拿着,然后去你姨家待两天,我待会儿就给你姨打电话,等你爸气消了,你再回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妈,这钱我不能要。”
“和你妈这个干嘛,你兜里还剩多少,你妈比你清楚,拿着。”
林凡站着没动。
“你就当我借你的,等你工作了,再还给我。”
林凡接过钱,“谢谢妈。”
“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你爸今天已经在托人为你安排工作,下午偷偷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顿了一下她又说:“儿子,你别怪你爸,你这次真的做的太出格了。”
林凡知道,父亲是恨铁不成钢,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从小自己就是他的骄傲,小时候考了一百分,他恨不得让全小区都知道。后来自己考上了大学,能拿到大学文聘,林中德在哪里都是乐呵呵的。他自己这一辈子没做成什么大事,他就把一切的希望放在林凡身上。为了孩子,他什么苦都可以吃。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难免会有失落。林凡再也没脸面对林中德,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一番成就来。
“妈,我走了,你和爸多注意身体,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林凡沿着楼下的走道向外走去,他没有去姨家,而是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去东边的火车。
火车道经过的地方都是很荒芜的地方,透过车窗,外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偶尔可见几处亮起的农户家的灯火。火车在杭州停了下来,下了车,车站内灯火通明,指示牌随处可见,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出了车站,天还是蒙蒙亮,隐约可见人而已。远处灯火通明,华灯绚烂。远处的大厦宣告着这个城市的繁华,林凡拽紧行李箱,不久这个地方也会有自己的一个位置,哪怕只是个栖身之所。
“先生,要车吗?”林凡一出站就遇到涌上来的司机。
“去哪儿?我这车最便宜,给你最低优惠。”
林凡没有给他们任何希望,“不用,谢谢。”这是林凡的习惯,受过教育的人会变得谦逊和客气。林凡坐在车站广场的花坛边,点了根烟。掏出手机,“喂,娄檎吗?”
“喂。”电话里还是睡意朦胧的应答。
“我是林凡。”
“林凡啊,你来了,到哪儿了?”电话里的声音变得和善多了,甚至略带一丝惊喜。
“我到车站了,已经下了车。”
“哦,那还离我有一段距离,你先坐公交车到萧山,车次是315,到终点站了再打给我,我来接你。”
“那谢谢你了。”
“说这干嘛,咱不是哥们儿嘛。”
娄檎是高中时期林凡的死党之一,用现在的话说叫好机油。自小和林凡长在同一个社区,学习不好,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林凡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平时所聊的话题一般都是介绍女朋友,或者是没好好学习的后悔情绪之类。这次听说林凡从学校里出来,就邀约他过来一起奋斗。在电话里娄檎描述的都是现在美好的生活,以及以后生活的展望,总之就是外面哪儿哪儿都好,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
挂了电话,林发丢掉烟头,转向不远处的一个路边摊,准确的来说只是一个小推车,在那里收拾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炉灶刚刚架起,估计林凡就是早上的第一个生意,“老板,来份炒面,再加一个鸡蛋。”折腾了一晚,林凡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老板回应着,可是说的是方言,林凡根本听不懂。看来国家推行普通话真的太明智了,免得同一个国度里,不同地域间竟然彼此听不懂。
“老板,您能说普通话吗?”
“我说,炒面八块,鸡蛋两块。”
老太太普通话讲的很生硬,但是听得懂,林凡就等在那里,看着老太太炒面。
“老板,公交车站怎么走?”
老太太抬手一指,“那边五百米。”
两分钟后,炒面就出炉了。林凡端着面就坐在路边一口一口的吃着,天也渐渐明朗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晰可见,远处的高楼褪去夜晚的华丽,变得不再神秘。站口的广场上穿梭着不计其数的行人,还有拉着小推车卖水的人,当然这个热闹的地方还有另外一类人——乞丐,他们会挨个向行人乞讨。林凡也投了一块钱,面前的那个人让林凡于心不忍,眼前的那个人没有手臂,一只破麻袋就挂在胸前。林凡丢了饭盒,又买了一杯热豆浆,拉着那支箱子,向公交站慢慢走去。
驶离了繁华的地域,林立的高楼,渐渐进入到安静的乡间,这里四处都是平原,马路都很宽广,往来的车也不是很多,偶尔穿过小镇,矮矮的房子,有的还很破旧,有一段路程里,旁边还有一条火车道,被防护网隔着。公交车还在飞驰,之后的房子越来越高,店铺也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热闹,最后车停了下来。
“林凡。”
林凡一下车就看到穿着嘻哈裤,顶着一头烟花烫的娄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