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熔冰”一个声音忽然从水晶之墙的那一面响起,紧接着蓝色的火焰从冰面上烧了起来,黎众制造出的水晶之墙开始溶化成水,很快流回了河里,河上飘荡着一层浓重的水汽,一个黑影从这片水汽中穿了出来,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有着一张清瘦的脸庞,当他看到坐在地上的步剑飞时,急步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拍着步剑飞的肩膀说:“大步,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
步剑飞看着来人,声音低沉的说:“雨津,槿心死了。”
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她怎么死的?”
“病死的——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那人低下头,双目紧闭,手紧紧的摁在步剑飞的肩膀上,似乎在压制自己悲痛的情绪,俄顷,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还残存着一丝泪水,“大步,你要节哀啊!”
步剑飞拍了拍他的手说,“你放心,我没事。”
那人点点头,转而又问道:“这堵冰墙和那一片倒下的树木是怎么回事?”
步剑飞将他受周槿心所托,到在金猡鹏上发现两兄妹,最后与黎众激战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们看到这堵冰墙起来,还以为是哪个学生跑到校外去练手,直到发现成堆的大树倒下,才意识到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这两个少年就是槿心的孩子吧!”他指着明浩和明夕说,“这个女孩一看就长得像她妈妈。”他又望向站在一旁的韩祺,“你又是谁呢?”
“我是他们的朋友,在路上认识的。”韩祺向他解释道。
那人点点头,目光又回到步剑飞的身上,“跟我一起回去见见师傅吧!他有十几年没见到你了。”
步剑飞摇摇头说:“雨津,你不知道,书院里有太多我和槿心在一起的回忆,我不敢再踏足那里,以免睹物思人,又增伤悲。”
那人拍拍步剑飞的肩膀说:“我理解。”
步剑飞站起来说:“我走了,你带着这三个少年回书院吧,替我向师傅问声好。”接着他向三个少年介绍道:“他叫古雨津,是慈航书院的教师,和我和槿心都是当年一起在这里学艺的好朋友,你们跟着他,他会带你们去慈航书院的。”说完,最后看了明夕一眼,骑上金猡鹏,飞翔而去。
步剑飞走后,古雨津领着他们来到了慈航书院的大门前,慈航书院的大门与常见的、四四方方的大门不同,它就像是一个躺着的弦月,或者是一个香蕉的形状,大门的门板也不是完整的一块或者左右开合的两块门板,而是有整整六块门板并列的排在门上。
大门前,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贴着城堡的外墙,应该就是城堡的护城河吧,但韩祺却没有在城堡的大门处发现有吊桥,那这宽宽的河流他们怎么过去呢,难不成用船渡过去?
古雨津站在河边朝大门处喊道,“大嘴,开门,我回来了。”
韩祺最初以为他喊的是城堡的守门人,结果他猜错了,回应古雨津喊声的不是守门人而是这扇门本身,韩祺看到一对硕大的犹如人眼的雕刻从大门之上的城墙上突出来,六块门板从中间断开,上层的往上去,下层的往下去,缩入了城墙里,接着大门的门框动了起来,像一个人的嘴巴在开合,那扇门盯着他们说出话来,“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三个,他们是谁,来学院做什么?”
“我的天哪!你们听见了嘛!这门会说话嗳!”韩祺指着慈航书院的大门,满脸惊讶的对兄妹俩说。兄妹俩的反应却很平静,韩祺不知道他们的妈妈早就告诉过他们慈航书院的大门会说话了。
古雨津指着明浩和明夕说:“这两位是故人之子,那位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从很远的伽蓝国而来,要来求见院长。”
“一定是来找老宋拜师学艺的。”那门说,“很少有那么远的地方的人来这里学艺,我还记得上一次从伽蓝国来这里学艺的也是一个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过长得和你带来的这个女孩子很像。”
“那是她妈妈。”古雨津道。
“噢,小姑娘你妈妈还好吗?”那门问明夕,“她还记得我这个慈航书院的守门人吗?”
明夕红着眼睛说:“记得,妈妈曾向我们提起过您,她说您可严格了,无论她怎么求您,您总是闭着嘴不让她出去玩。”
那门听后哈哈大笑,它笑起来嘴张得特别大,韩祺觉得塞一条船进去都没问题,“你们放心,我对你们也会一样严格的。”
古雨津道:“关爷,你还不快让我们进去,客人都在外面等急了。”
这个还有名字的大门说:“来,踩着你关爷爷的舌头进去。”说完,只见一团卷在一起的用绳索相连的石条,从大门里滚了出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凌空滚过了护城河,落在了他们这一边的河岸上。
四人踏着关爷的“舌头”,跨过它的“嘴巴”,进入了它的“肚子”里。
韩祺进来后对古雨津说,“你们这里真是神奇,连门都会说话,还长着一对眼睛,就像人脸一样,甚至还有名字可以叫呢。”
古雨津给他解释道,“关爷以前就是一个人类,在这个城堡里当了一辈子的守门人,死了以后还舍不下它,便和这个城堡同化在一起,继续着他未竟的看门事业了。”
“噢!那你们这里的门都这样吗?”
古雨津咋咋舌头说:“怎么会,有一个关爷就够大家头痛的了,如果每一个门上都由一个关爷把着,那大家不得都疯掉才怪。”
进入慈航书院里面,迎面便是一片绿草茵茵的开阔地,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说话或嬉戏,一个头发扎成一根根辫子的男生在教一只黄色的大肥猫打拳;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对着一株小小的仙人掌念念有词,随着她嘴巴的快速蠕动,仙人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高长大。
古雨津领着他们穿过开阔地,进入了城堡内部,一楼是一个可以容纳很多人的大厅,厅内摆满了桌椅,他们沿着城堡门边一个石制的楼梯往上走,旁边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副人物的画像,有男有女。
“他们是谁?”韩祺问古雨津。
“他们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在外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或者做出了光荣的事迹。”古雨津面带骄傲的说,“当他们去世后,他们的画像会被挂在学院走廊的墙壁上,供以后的学生们瞻仰和膜拜。”
韩祺盯着其中一副画像下的几行小字,上面写着:“济源,生于星历3001年,卒于星历3026年,在同恶魔之王敖屠的战争中英勇作战、功勋卓著,最终光荣牺牲在伏诛山一战中。”
画像中的济源,雄姿勃发,手执一根长矛,似乎在向前冲锋,人物的背景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而主角的旁边是一群阴森可怖的妖怪。
他们一路看着画像爬到四楼,在一扇老旧的橡木大门前停住了脚步,古雨津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的人一句:“请进”之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瘦高的老人坐在一张大大的书桌前,正埋头处理着桌上一堆堆的文件,他看起来真的好老好老了,老到你都不知道曾经有多少时光在他身上流过。
当他们进来,老人抬起头来,目光望向明夕时,脱口叫了一声,“槿心”。
古雨津忙道:“师傅,她不是槿心,她是槿心的女儿纳兰明夕,旁边那个是槿心的儿子纳兰明浩。”
“哦!”老人摸摸满头的银发,笑着对明夕说:“你长得跟你妈妈真像,当你进来时,我的脑子恍惚回到了二十年前,你妈妈进来时的样子。”
明夕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崩出来。
“你怎么了?”老人看着明夕泫然欲泣的样子,奇怪的问道。
古雨津上前告诉了老人他刚才遇见了步剑飞,和步剑飞告诉他周槿心已逝的事情。
老人听完后,嘴唇哆嗦了两下,低下头,默然不语,俄顷喃喃道:“你妈妈是一个能担待的孩子。没想到她这么年青就走了,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他感叹道,“雨津,在走廊里挂一副槿心的画像。”
“是,师傅。”古雨津道,“槿心是咱们书院的骄傲。”
“宋长老。”明浩上前道,“我想您就是宋慈航长老,母后让我们兄妹俩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是想让我们留在这里跟您学艺,她希望您能愿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我们,否则我们将无家可归,因为伽蓝皇宫已经容不下我们了,在路上追杀我们的杀手,就是伽蓝皇宫里的人雇佣的。”
宋慈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兄妹俩,点点头说,“槿心的孩子也是人中龙凤,这么好的苗子我们怎么能不要呢,雨津你给他们安排好学习和住宿的事宜。”
“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明浩道。
“你说。”宋慈航望着他。
明浩把韩祺从身后拉出来说,“他叫韩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仗义相助,我们根本来不到这里就死在路上了。他为了救我们,害得连自己的生计都没法做了,所以我想求您一并把他也收入门下。”
宋慈航把目光转向韩祺,韩祺发现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忽然变得像一把刀一样锐利,仿佛要刨开他的身体,看透他的内心一样。韩祺不敢和这个目光对视,只得低下头望着地面,好像犯了错误的学生在等待老师的惩罚一样。
俄顷,宋慈航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不行。”
“为什么?”明浩不解的问。
“他资质欠佳,不适合这里。”宋慈航抛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明浩咽了一口唾沫说,“天资不好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补足,还望宋长老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救命恩人在外面漂泊流浪,我们兄妹俩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在书院里学习呢!”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学院,就应该明白我们不是什么人都会收入门下的,尤其是像他这种……”宋慈航斟酌了一下词句,“来路不明的人。”
“我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我家在梨花江上游一个叫千荫村的地方。”韩祺尽量以礼貌的口吻说道。
宋慈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浩还欲上前再求,韩祺忙扯了扯他衣服的下摆说,“算了,算了。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不让进就不进是了。”
古雨津插口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我领你们去宿舍休息去吧!师傅,我们先告退了。”
宋慈航点点头,古雨津便领着三个少年离开了院长室,先把明夕安排到女生宿舍,再领着明浩和韩祺来到一间空闲的男生宿舍,“这间宿舍还没人住,明浩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韩祺你睡另一个床铺。”
韩祺呐呐的说,“宋长老没有答应收我为徒,我怎好意思睡在这里呢。”
古雨津责怪他道,“天都快黑了,我们还能把你赶出去,让你露宿荒野嘛。今晚你就在这里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明浩见古雨津为人和善,便想从他身上寻求帮助,“古师傅,您能帮我劝劝宋长老,让他收下韩祺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着他在外面流浪啊!”
古雨津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吧!我试试看,你们好好休息吧。”
安顿好了三个少年,古雨津转身回到院长室,宋慈航仰靠在椅子上,正眺望着窗外徐徐落下的夕阳。
“师傅,您为什么不收下韩祺呢?我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少年,并不比槿心的孩子们差。”
宋慈航依然眼望着窗外,嘴里喃喃的说,“当然,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他确实很有潜力,甚至可以说是三个人之中最高的。我仔细观察过他们,那两兄妹的潜力,在我看过他们之后,心里便大约有了数。但这个韩祺,我怎么看都看不透他的潜力到底有多大,他的潜质就仿佛我们头顶的虚空一样深不可测。”
古雨津讶异的说,“既然师傅也认为他很有潜力,那为什么刚才拒绝收他入门下呢?”
“因为他的眼睛。”宋慈航皱着眉头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们长着同样的一双眼睛。”
“谁?”古雨津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现在还不想说,因为那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名字。”宋慈航双肘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两只手背交合在一起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