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纯在隐石山又停留了两日后便向郑昭辞行,而白玉霖和孙清二人也随着他一同前往黄石。由于这时已经是三人同行,他们的速度不免就放缓了下来,即便湛江南岸一路上多为平原,他们还是用了六天时间才再一次到达津口。
然而当一行人乘着渡船抵达湛江北岸时,谢纯却很是惊讶地发现了准备上船的方玄、方澜父子,没想到方澜伤愈之后才没多久,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在外面走动了。
“方老前辈,没想到在这儿又遇上您了!”谢纯不但自己主动上前向方玄行礼,同时也给白玉霖、孙清二人介绍起方玄的名号。
“哈哈,原来是谢少侠啊!我先前听澜儿说你在黄石城也受了重伤,看你如今这模样,应该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啊!”方玄很快也认出了谢纯,于是也面带笑容地回道。
谢纯不敢在方玄面前自矜,连忙说明了自己这次外出的目的,并表示自己并非是伤势痊愈、而是迫不得已才有此行。
方玄得知他在黄石城整训兵马的事情之后,面上也露出了颇为赞许的神色,口中说道:“嗯,你能够作出这样未雨绸缪的准备实在难得,而且也很符合新任大司马改革练兵的意图。只可惜如今我还身有要事,否则倒是可以从庄中派出几人前来相助。不过老夫我虽然身在江湖,但是与大司马也算颇为相熟,等这次到了海口见到他后,有机会我一定把你的事情告知于他,请他对你们黄石营加以重视的!”
“多谢方老前辈关照!”谢纯连忙向方玄表示感谢,不过听说方玄如今要前往海口,而大司马也同样身在那里,他不免就觉得有些好奇,“不知道方老您这次去海口有什么要事吗?您刚才说大司马也在海口,难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错,老夫这次去海口确实是应诸位元老的请求而去,至于原因嘛……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澜儿,咱们今天还是先在岸边歇息一晚吧。”方玄环顾了四周渡口的情形,却转而向方澜说起了住宿的事情。
方澜听了父亲的吩咐立即允诺,谢纯也知道方玄是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原因。谢纯由于身居军职,而且也为了方便接收讯息,因而沿途一直都在驿站住宿,这时他便表示愿意与方玄父子一同前往沿江附近的驿站。
五人走出较为繁杂的渡口之后,周围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这时方玄便开口说道:“谢少侠你可能还有所不知,上个月长洛族与吴家在海上因为一座岛屿又起了纷争,吴家仗着水上的优势击沉了长洛族十多艘船只,而轩黎国师则携着赤龙将叶家的人马逐出了海岛,并且始终盘踞在岛上不肯离去。如今双方是各不相让,所以数位元老这才赶过去加以调解,老夫此次前去,也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没想到长洛族与吴家陆地上的争端刚刚在联盟大会上得到解决,双方在海上却又起了新的纷争……谢纯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出乎意料,随即他便又联想到了些什么,于是向方玄问道:“他们是为了那座新发现的炎洲起的冲突吗?”
在影州时他就听说东海上出现一座新形成不久的岛屿,这座小岛方圆不过四五里,是的的确确从原本平静的海面中冒出来的,其出现时由于异象明显,因而便引起了许多渔民的注意。如果说仅仅凭这座小岛出现时的异象还不足以引起世人的注意,那么待到其逐渐稳定下来,有人在海岛上发现了罕见的炎暝玉与玄铁矿时,那就确实足以吸引各方势力的一齐关注了。
按理来说炎洲的位置离长洛半岛更近,长洛族想要占据此岛也理所当然。不过此前吴家在联盟大会上就已经吃了不小的亏,如今又如何可能对长洛族作出任何让步?谢纯还在津口时就听到不少吴氏族人主张从长洛族中夺取此岛,只是却没想到冲突会发生得这么快而已。
方玄听了谢纯的猜测也颇感惊讶,口中说道:“你猜得不错,这炎洲虽小,但是资源却很是丰富。之前长洛族最先发现并且占据了此岛,不过吴家却并不认可,之后就出兵将长洛族的人给驱走。只是没想到如今的冲突是愈演愈烈,如果再不对双方加以劝止,那可就真的不太好收场了!”
谢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又问道:“那方老你这次过去又是为何呢?难道是要迫使轩黎国师退出炎洲吗?”
方玄捋了捋下髯,笑着回道:“倒也并非如此……这次我和李中元二人奔赴东海,一方面倘若轩黎他不肯退让,那自然是要迫使他退去以示公平;不过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吴元康不久也即将前往岛上,我二人过去也是给他们一些制约,防止他们不听劝告打斗起来啊!”
方玄的话说到这时,谢纯对于东海上的冲突已经大致了解,从轩黎、吴元康两位宗师都参与其中,大司马及另外两名宗师又前往调解来看,如今的局面显然已经是岌岌可危。炎洲之事从表面上看是由于矿产的争夺而起,但根本上却仍然是长洛族与吴家争端的必然延续。前联盟大会上吴家虽然迫于众情作出了让步,可他们事后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更令谢纯感到忧虑的是,从时间上看东海的冲突与西部的战事几乎是同时发生,在外敌当前的情况下生出这样的事端显然对本国极为不利。眼下看来也只能寄希望于方玄和大司马等人能够暂时化解这场纷争,然而长洛族与吴家的仇怨又如何才能够化解呢?如果今后云英人入侵时再发生这样的事端,西部的边疆是否还能无虞?
说话间他们已然来到了驿站的门前,谢纯向守卫的差役出示了自己的腰牌之后,正准备向对方也说明方玄的身份时,那名差役却讶然道:“您就是黄石营的营领吗?今天中午黄石营中刚刚有信使送来急报,不知道您白天可曾遇到这位信使了?”
“没有啊,你可知道营中出了什么事情?”谢纯一听“急报”二字不由地心中一惊,只是他白天里确实没有遇到什么信使,如今此人肯定已经向着更南的方向行去,想要找到对方问明情况肯定是不可能了……
这名差役迟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名信使还留了一份公文让我们送往司马台,只是如今尚未开封,您如果想知道的话不妨去看看!”
军中的公文本不能随意拆开,他也是因为谢纯是当事之人才会有此说。谢纯这时却管不了许多了,他另外唤过一人来招呼方玄等人后,立刻就催促着先前那名差役带他去看公文的内容。
——“今获悉叶弘挟持家主叶涛,专擅族务,图谋不轨。本营兵马欲救叶涛而不得,急盼元老院遣使调查,并发司马台兵来援、稳定局势!”
阅读完这份文字不多的帛书之后,谢纯仍然觉得是有些难以置信。叶弘专擅族务他早已了然,只是这挟持叶涛又从何说起呢?叶涛毕竟是已经得到公认的叶家家主,而且从自己离开前的情形来看,叶涛也无力阻止叶弘权势的扩大。对于这样一个名正言顺却又无足轻重的人物,叶弘何必去动他呢?
难道是叶涛不满叶弘的专权而主动发难?可叶涛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啊……谢纯实在是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这呈送给司马台的公文上却写得是清清楚楚,不可能是柳越信口胡言。眼下想要找到那名信使问明情况是不可能了,看来自己必须快马加鞭赶回黄石,只有见到了柳越之后,他才能弄明白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谢纯在吩咐差役明天务必将公文送到司马台之后,自己立刻就赶到驿站的大堂向方玄父子说明了黄石城的变故。当得知谢纯准备星夜动身北返黄石后,方玄却沉吟道:“倘若如你所说,如今那叶弘应该是已经完全掌控了黄石的形势,只怕你如今急匆匆赶回去也于事无补。我料想那信使打探到你的消息之后肯定会折返回来,你不如先等见到他之后问明了情况,再亲自去津口向中央求援,这样才更妥当一些啊!”
谢纯仔细思量了方玄的这一番劝诫,终于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元老院处理事件的效率低下且不用多说,他更担心的还是柳越也牵涉进了其中。既然柳越兴兵解救叶涛未果,只怕叶弘也会派人来津口反诬柳越擅动驻军,只要对方牢牢掌控了叶家的局势,那么事情绝对就没有禀明中央这么简单。
谢纯将自己的担忧说给方玄听后,方玄也逐渐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你的担忧确实很有道理,如此看来的话,老夫也赞成你尽快赶回去了解清楚情况。不过只怕你这次回去颇有些危险,这样吧,我让澜儿也陪你再去一次黄石,如果叶弘想要对你们不利的话,澜儿至少也能保你一个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