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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熊哥兔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还是穿白袍子好看些?”

低头看了看自己,步忍笑眯眯地回道:“流火说黑袍子比较耐得住脏,可以少洗几回,省水省力还省布,这样一年下来大可节省几套制衣钱。”

御临王翻了一记白眼,心底暗骂:妻奴!

全身都痛又舍不得花钱请大夫的流火想了想决定给自己开副药——看账本!每每看到账上的金子数额持续增加,她的心情就好得什么病痛都消了。

“老二,账本拿来。”

流火小姐一伸手,直奔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她不在家这许多时日,堂内支出账目一直由老二代为管理。她总得知道霸圣金堂这些日子开销多少,还剩几何吧!

老二双手反剪在身后笑着劝道:“小姐,您刚回来还是歇歇吧!过几日再瞧也不迟。”

“是啊是啊!过几日再瞧,反正不急。”

“不急不急!看账本有什么着急的呢?”

“过几日再看也是一样……”

那几个兄弟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着,如此一来流火小姐更是急于看到那本大伙都不想她看的账目。

伸出的手坚决不抽回来,没奈何,老二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颤巍巍地伸出去,最终颤巍巍地落入流火小姐的掌心里。

翻开之前的几页收款项目,流火小姐边看边点头,好歹嘴角还挂着几丝笑容。越往后看,她嘴角的弧线越是趋向持平,看到最后几面,嘴角已然垮了下来,像是倒塌的寺庙,居然冒出烟来。

“你们……你们这十六个人,三个月的伙食居然吃掉了两千三百二十九两七钱五厘金子?啊——”

“不是的,小姐,您听我解释。”负责管账的老二抢先辩解,“我们开始的时候也没多吃什么,想着只要不再继续吃面片汤就行了。”

“所以我们把面片汤改成了面条,比面片汤多花不了几个钱。”老三如是说,“吃了两顿面条,老四他们几个建议面条里加点菜啊蛋啊,也贵不了多少。”

被点名的老四赶紧申辩:“加点菜那是真没多花几个钱,所以我们想着把面条改成米饭,应该也不会太贵。”

“于是在你走后的第五天我们晚饭就吃起了米饭。”老五老实交代。

“吃饭嘛!那点菜啊蛋啊就不太够了。”老六用一副“你也了解”的眼神望着老七,老七认命地接过话匣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饭桌上开始出现猪肉……其实猪肉挺便宜的,鱼啊鸡啊就贵一些了。”

目光瞟向老八——

“我们从猪头吃到猪尾,从猪耳吃到猪腿,吃着吃着就改了鱼肉、鸡肉、牛肉、羊肉……”

“整个吃了一遍,我还是觉得鱼肉好吃。”老九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老十,“不过你说还是螃蟹好吃。”

“什么?你们居然还吃上了螃蟹?螃蟹啊,老十?”流火小姐眼中喷火。

被流火小姐吃人的目光瞪得受不了,老十赶紧推卸责任:“我只提议吃螃蟹,还有那些更贵的海鲜是十一说要吃的。”

“什么我说要吃的?十二也没反对啊!”

“还有十三……”老十二忙拉上一垫背的。

老十三不甘示弱,坚决将出卖兄弟的勾当进行到底,“我吃的海鲜可不算贵的,十四带我们上酒楼吃的那桌值一百多两金子呢!”

倒抽一口气,流火小姐差点没背过气去。一百多两金子,那能换来多少天的面片汤啊!

“从今天开始,早午晚全部恢复——面片汤。”

“为什么早饭和午饭也吃面片汤?”十四皱起了眉头,“以前我们早饭都是变着花样吃点心的。”

十五忙不迭地点头,“午饭也最少十菜两汤,外加甜点。”

“还是天上楼的呢!”老十六补充说明。

老十七顺带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天上楼的招牌菜:“什么醉三鲜啦活鱼三吃啦佛跳墙啊海参燕尾……”

“绝食!从今天开始你们十六个通通给我绝食,我说怎么我出门一趟回来见你们一个个都变得肥头大耳呢!”流火小姐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她可不能气得昏倒,那不又得花钱请大夫嘛!“你们这身肥油必须得饿上几天才好。”

步忍在他们十六个兄弟的一席话里明白了一个道理:欲望永无止尽。

那日看过账本之后,流火小姐又一连病了好些时日,身子才完全康复。

就在流火小姐病着的时日里,御临王突然公布了王后人选——元家小姐闺名筌筌。

听到这个消息,元家没有欢天喜地,也没有感恩戴德,只是平静地做着大婚的准备。

倒是与元家一墙之隔的汝嫣家在少爷失控的情绪下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再无心情翻墙上瓦的汝嫣寻直接拿锤子砸了两家间的院墙,在元家上下一片惊呼中闯了进去。

“三个圈!三个圈,出来!”

他轻车熟路地跑进她的闺房,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去,“走,跟我走!现在、马上、立刻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保证王上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你也用不着嫁给他。”

“是我主动跟他提的。”

她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将汝嫣寻彻彻底底地打趴下了。

“你说什么?你主动跟他提的?你疯了吗,三个圈?”

他拼命摇晃着她的身体,想将她给摇清醒,她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头遭见面,“小寻子,嫁给御临王成为王后是多少姑娘小姐梦寐以求的事,现在这等好事落到我头上,就算是疯也是笑疯了。”

她打开首饰柜,将许多精巧贵重的首饰一件件拿出来摆在他面前,“你看看这些!这些全都是小随送给我的,是不是很漂亮?外面还有好多好多贵重的礼品,有宫里送过来的,也有大臣们送来当贺礼的——真的很漂亮,我带你去瞧。”

她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外带,嘴里还咕哝着:“我最大方了,你看中哪件尽管说,我送给你就是了。”

“啪!”

他用力甩开手,毫不介意将她的手甩在墙壁上,她痛得捂着手臂未吱声。

“三个圈,你不是那种权力至上的女人,以你的个性也不可能自在地游走于宫廷、女人和王上之间,你根本不是做王后的料,为什么跑去皇宫跟王上说你想做他的王后?”

元筌筌也不回答,只是歪着头用奇怪的眼神望向他,“你为什么生气呢?”为什么生气啊!“每个人都跑来恭喜我,为什么你却这么生气?我嫁给王上成为王后不好吗?反正在我和幼微姐之间总有一个人会成为王后,我不做,难道你希望小随封幼微姐为后吗?”

他不吭声了。

他的沉默却让她就此陷入无比的失落之中。

她在等什么?到了今时今日,她还在等他抽回那些早在十年前就给了另一个姑娘的感情吗?

十年前的镇神仪式上,他的手是握住了她的,可从那以后他的心就落户在幼微姐的身上,再也抽不回来了。

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

每个人都觉得她活得无忧无虑,轻松快乐,只有她感受着自己的苦与累。每个人都以为她单纯得一无所知,其实她翻墙去汝嫣家的时候常常见到爷爷跟汝嫣老爹谈着她听不大懂的重大事情。

她沉默地笑着,只因为身边的人活着都已经够难了,于是她不停地给大伙说笑话。她告诉自己:他们笑了,她也就乐了。

笑着笑着,忽然有一天,她忘了自己真心微笑的模样。

嫁给小随做王后,成为王上拿捏在手中控制元家、汝嫣家的一颗棋子,这或许是她能为小寻子,为幼微姐,为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小寻子,给你说个笑话好不好?”元筌筌倚靠着汝嫣寻淡淡说道,“这个笑话不是你说给我听的,是我自己的笑话。”

汝嫣寻默默无声地听着她说出那个属于她自己的笑话。

“有一只很爱吃萝卜的兔子妹妹,有一头囤积了很多萝卜的熊哥哥,他们俩是邻居,就像我们俩一样,隔着一堵墙毗邻而居。兔子妹妹总是提着篮子,跳过院墙跑到熊哥哥那里要萝卜,这一天她又翻墙过去了。

“兔子妹妹说:‘熊哥哥,给我些萝卜吧!’

“小气的熊哥哥说:‘没有了,没有了,我没有萝卜了。’

“兔子妹妹提着空篮子走了,第二天她又跑到熊哥哥那里说:‘熊哥哥,给我些萝卜吧!’

“熊哥哥不耐烦地挥着熊掌道:‘都说了,我没有萝卜了,你再来烦我,我就拿锤子把你的牙敲掉。’

“兔子妹妹很伤心地走了,第二天她不死心地又翻墙跑到熊哥哥的家里,继续请求道:‘熊哥哥,给我些萝卜吧!’

“熊哥哥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屋子里提了把锤子出来,恶狠狠地把兔子妹妹的牙给敲掉了。

“来日,没有牙的兔子妹妹挂着眼泪珠珠跑到熊哥哥的家里,进门就说——

“‘熊哥哥,给我一桶萝卜汁吧!’”

三个圈的笑话说完了,小寻子笑了,可她的眼睛却红了。

“熊哥哥,你知道吗?我就是笑话里的兔子妹妹,我执着地向你要着我的萝卜,明知道那是不属于我的东西,可是我宁可被打掉了牙和血吞,也想得到——哪怕……只是一桶萝卜汁。”

她的伤心在笑声中淡去了,她却再也找不到她的笑容。

感受着她的温度,汝嫣寻赫然发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也不曾真心爱过她。他的觉悟和他的感情一样,总是来得太晚。

深夜的皇宫内苑沉寂在静谧中。

御临王坐于书房内随意翻着奏折,桌上的烛火跳了两跳,他微抬起眼赫然发现他发下海捕文书全力通缉的那位仁兄正站在他的面前。宽大的黑袍几乎遮挡了他的脸,却遮不去他脸上一贯携带的从容的笑。

“你来了?”见到他,御临王似并不讶异,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再见面。

不用相请,步忍兀自坐上一旁的椅子,拿了御临王桌上的茶便喝了起来,“听说你将大婚,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自小看到大的。按道理,我该来对你说声恭喜。”

他心情似乎不错,御临王挑了挑眉,“这样说来,流火小姐死而复活了?”

“你的消息网还是那样灵通。”

御临王谦虚地笑道:“这回先生还真是弄错了,这可不是来源于本王的消息网,单看你脸上惬意的笑便知你在乎的那个人一定还在你身边。”

步忍丢出一记赞赏的眼神,换了个他感兴趣的话题聊开来:“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先生也有不知道的事?”御临王略带得意地看着他。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选择元家小小姐。”在步忍看来他选幼微的可能都比选元家那个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傻丫头来得大,“她跟你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啊!”

“这大概就是我选她的原因吧!”其实也不算是他选择了筌筌,准确说是筌筌选择了他,而他不过是点头应了而已。

宫里的茶确是比流火买的一两金子二十斤的茶叶好喝多了——步忍贪心地多喝了两口,“你不要跟我说,你其实很想成为元家小小姐那样的人哦!”

“能每天开开心心地笑着,谁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先生以为他生来就想做争权夺利的霸主吗?还不都是给逼的。

幼主登位会面临什么?

臣子的不服、四海的威胁、百姓的怨言……

十年时间他让御临王朝再无人敢抬头仰视他的存在,他这才发现看不到别人的表情,他也同时失去了洞察人心的机会。

宫里宫外、朝上朝下那么多人,只有筌筌会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好听的笑话给他听。其实有些笑话并不是那么好笑,可看她说得那么热火朝天的,他不自觉地就咧开了嘴角。某一天,她忽然不来了,他才发觉这一天他阴沉的脸都不曾见过阳光。

他想和她在一起,虽然明知她不是合适的王后人选,虽然明知宫里的生活会捆住她的手脚,虽然明知最后的结果很可能看到的只是对方眼中的乌云。

“我们做笔买卖怎么样?”

不愧是跟富贾天下的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瞧他张口闭口都是买卖啊交易啊。御临王弹弹指尖,“这买卖怎么个做法?”

“你答应我三件事,我答应你一件事。”

御临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听起来我好像不太划算。”

“那你先听听我打算答应你什么事吧!”步忍大方地摊手告诉他,“在你和法师一族之间我选择中立。”简单来说谁也不帮啦!

他一向很懒,所以他能在宫里待个几十年懒得动窝。这次大手笔的****,他自然也懒得出手。

“怎么样?这买卖有做头吧?”

御临王含笑地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问了:“那得看你提哪三个条件了。”

条件一,“放舞雩出宫。”

步忍坦白地说出舞雩目前所有的价值,“你将她关在宫里无非是想钓我入宫,现在我明白地告诉你,她已不再是可以威胁我的对象了,你还不放她出宫?养着也是白浪费粮食。”糟糕!跟小气鬼凑在一块日子长了,连他也变得斤斤计较起来——有点丢脸!

“本王应了。”

宫里养个看上去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曾祖母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法子向一班宫人解释,她说的话又往往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可把她一个女人家丢哪儿呢?

在他暧昧的眼神下,步忍的头和手全都摇了起来,“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是希望她能离开皇宫,过上些轻松的日子,但你可别指望由我来承担她的人生。”

“还没成亲,你们家的母狮子就吼上了?”御临王从未想过那个无所不能,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脸上永远挂着从容的先生也有惧怕的人。

一身黑袍的家伙还死鸭子嘴硬,“我可不是怕她,我们家的小气鬼也不会为这事跟我吼上了,是我自己不想惹麻烦。”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霸圣金堂让人养着呢!那个小气鬼是绝对不愿意再多养一张口的。“你想让本王把曾祖母随便扔到大街上去?”好人他来当,麻烦让别人兜着,先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取巧之术?

既然步忍开这个口,他自然为舞雩想好了后路,“相信我,自开草堂的门一定为她敞开着。”

他是说……海日楞?

御临王的脑子转了一圈,挥手招来门外的侍官,“去景秀宫让舞雩小姐收拾收拾,明日将她送到自开草堂,告诉海日楞,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让他好生看顾舞雩小姐。”

这第一个条件就算是答应了。

“你的第二个条件……”

步忍沉默良久,方才道:“放弃娶元家小小姐为后。”

“我娶谁,这也算是条件?”御临王不解地望着他,“那你能告诉我,这条件谁提的吗?”

“汝嫣家少爷。”步忍不遗余力地出卖情报。

这倒是在御临王料想之中,怎么说他、小寻子、幼微和筌筌——四个人从小在一起玩了那么久,虽时隔多年,这点相知还是有的。

“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帮他?”

“这个……”关系有点复杂,步忍想着该怎么告诉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我小舅子还是大舅子……这个我也没太弄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汝嫣寻是你的小舅子或者大舅子是吗?”生长于皇宫之中,御临王对民间的亲属关系也有些模糊,不过他倒是弄清了一件事——小寻子跟先生居然莫名其妙攀上亲了,情况对他似乎有些不妙。

如此看来,先生是否保持中立对他掌握的御临王朝至关重要,然这并不意味着他舍得放弃筌筌。

“若我不肯放弃筌筌呢?”

“你是聪明人,自打七岁起统治着这么大一片疆域,就足见得你的智慧非比常人。”

不是拍马屁,步忍说的全都是他从心底里给御临王随的评价:“你很清楚,这位元家筌筌小姐并不是合适的王后人选,而汝嫣家的少爷既然拐弯抹角通过我把这个请求传达到你的面前,可见元家小小姐对他来说绝非一般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你若执意娶筌筌为后,你便将汝嫣家少爷彻底推向你的对立面,届时你所面对的对手可就不仅仅是飞马山的法师一族了。”

御临王神色迅速变化着,步忍紧接着再补一记重拳,“孰轻孰重,你心里自有计较,且……我不认为在你心目中元家筌筌小姐比得上你的御临王朝。”步忍残酷地道出御临王心中情与权的分量。

他不想承认,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先生洞察人心的力量实在很准。胡乱找了个借口,他不知是在搪塞先生还是在为自己开脱:“大婚是朝廷已定的大事,怎可随便更改?”

步忍大腿跷二腿懒洋洋地甩着脚指头,“你大可以把过错推到造反头子步忍身上——届时就说谋逆之人步忍在御临王大婚上为非作歹。”

御临王的脑中忽然闪过不好的念头,“你不会想把本王的大婚变成你的吧?”

步忍笑笑,以沉默作答。

好吧,此事稍后再谈,现今御临王比较想了解,“先生的最后一个条件……”

步忍指指桌上的茶盏,歇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像这样的茶给我几斤。”

“你们家母狮子连茶叶都舍不得买吗?”想起流火小姐为他操办的宫廷家宴,御临王可以想象在自己的地盘上她会喝什么样的茶。

手指拨了拨伺候在外的侍官,一大包茶叶很快放在了步忍的手边。提着茶叶,步忍露出占便宜的诡笑,直直地朝外走。

去了两步,他又调转回头,睇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你怎么不调兵抓我这个谋逆之人?”

“千军万马挡得住你吗?”自打上回抓他失败之后,御临王考虑了很多。与先生作对不如与他合作,招惹先生的下场他不确定自己能承担得起。

步忍点点头,摇了摇手上的茶叶,“谢谢了。”

瞧他那眼神,御临王怀疑下回他想喝好茶的时候,他们依然能见上。

“先生……”

离别前他叫住了他,步忍回眸望向他。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还是穿白袍子好看些?”

低头看了看自己,步忍笑眯眯地回道:“流火说黑袍子比较耐得住脏,可以少洗几回,省水省力还省布,这样一年下来大可节省几套制衣钱。”

御临王翻了一记白眼,心底暗骂:妻奴!

黎明时分,步忍回到了他本该睡了一夜的卧房。不期然他的房里多出了一个人,金算盘敲得噼里啪啦,显然她一夜未眠。

是在等他吗?

“我回来了。”

“哦!”

只是一声“哦”?在逮到他夜不归宿的时候,她就这么一声“哦”?不追问他的去处,不追问他做了何事,就只这一声轻飘飘的“哦”?!

步忍挠了挠头,有时候连他这么个古怪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相处相爱的方式古怪得出奇。

明明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他们之间却谁也不提嫁娶之事;明明都经历了生死考验,可他们谁都不曾向对方说过“爱”字;明明就知道宫里摆着他的老相好,她却半点可以称之为“嫉妒”的反应都没有;明明是谋反复国的大事放在眼皮子底下,可他们俩好像谁都没把它当回事。

她平心静气得连他这个活了七八十岁的人都有些撑不住了。他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

“你不问我打算怎么办吗?”

“什么什么什么怎么办?”她一头雾水,手上正忙着理账呢!在外多日,看看这霸圣金堂的收账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我是说你不问问我,什么时候打算娶你吗?”继续挠头,烦哪!

“你想娶的时候自然娶了,待我想嫁的时候不就嫁了吗?”

她的回答反倒让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是白痴,好吧!换一个。

“那你不问问我,是打算帮御临王控制法师一族,还是助法师一族帮御临正主复国?”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大问题,不搞清楚随时都有可能丢了脑袋还不知道原因呢!

流火手中的毛笔头子在发髻中捣了捣,很快说道:“御临王你是不会再帮了,除非你是傻瓜。你帮了他们家祖孙三代,结果只是因为你对他可能存在的威胁,所以就要灭了你——这种人不能帮,因为不值得帮。至于法师一族……你不是被逐出族了吗?而且我一直听你以术士自居,你也说过术士一族是被御临正主联合法师一族给灭族的,那么多年以后你还要帮他们吗?”

步忍怔怔地望着她,忽然发现他们的心意竟是如此的相通——看似她从来不问他的决定,原来在心底里她早就为他考虑妥当。

她说得不错,这些正是他的考量。

在他使用术士法术召唤魔兽上身的时候便对术士一族放下了郑重承诺,今生为术士一族正名。

历史就是这样的巧合。

当年术士、法师两族助御临帝称霸天地,术士一族甚至召唤了八神兽为御临帝镇守八方。正因为术士一族召唤魔兽的力量令御临帝感到威胁,于是联合法师一族灭了术士全族。

灭族之恨哪!

被毁灭的族人被抛弃在他们原本的圣地里,法师一族为了永远地镇压他们,不仅占据了术士一族的圣地,还将那块宝坻变成自己的——只有那悬崖边的黑崖碑帖记载着术士一族曾有过的辉煌和所经历的屈辱,以及满族的仇与恨。

时光让人们易忘,几百年之后,御临正主的堂兄彷韧凑巧学会了几招术士之法,并用此法灭了那位正主,这算不算替术士一族报了灭族之恨?

大业得成之后彷韧采取了与先人同样的方式,灭了所有助他谋反的文臣武将,却不知那些文臣武将的后人一直忿忿不平想着为先祖复仇偿恨。

彷韧更不知八神兽本是术士一族的先人为御临正主所准备,必须有御临正主的鲜血才能召唤而出。他以为八神兽依然会保佑他的王朝历经风雨,永垂不朽。

结果——自他起,每代御临帝都以短命告慰天下。

又过了整整一甲子,那曾是术士一族圣地的飞马山如今在人们的记忆里却成了法师一族的发祥地,崛起的法师一族找到了御临正主的后人妄想复国,那些文臣武将的后人也集聚力量蠢蠢欲动。

唯有那被埋在飞马山谷底的枯骨,用那没有眼睛的头颅冷瞧着他们的怨,他们的恨,他们的仇何日才能重见天日。

还是那么巧合。

他曾是法师一族最有希望的族长人选,却因执着所爱被族人所弃,狠心将他丢进了飞马山谷底。他碰巧学会了术士一族的法术,为了所爱,他召唤魔兽上身,那魔兽凑巧正是八神兽之一——崇牛的精魄,他还顺道拣了跟神兽有着密切关系的青灯回来。

他在正式成为术士一族真正的唯一的后人之后,却也碰巧成了御临帝的帝师。

老天爷真的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几百年错综复杂的关系全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看着几方互掐,掐到最后老天爷会站在谁的身后,死神又会站在谁的肩头。

偏偏御临王、法师一族一个个野心不死,欲望膨胀。他被御临王派出寻找神兽的精魄好镇压法师一族,也就是那时候,他碰巧撞上了她——比鬼都小气的小气鬼。

她的金算盘里锁着圣巳的精魄,不知道那神兽是自己选择了栖息地,还是不小心撞了进去。

他本不关心的,偏偏圣巳的精魄太强,连他体内的崇牛精魄也给拉进了金算盘里。

好吧,他还是不在乎,直到海日楞想夺去金算盘。

夺就夺吧,他也不在乎,可青灯坐不住了。

失去崇牛的精魄,他便得听命于另一个拥有它的主人,再一次地出卖灵魂,青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没有他法,他只好卖了自己换回金算盘。

可怜他这笔买卖真是亏了大本了!用他长生不老的一辈子换个小巧的金算盘,那算盘还押在别人的手里。除了他这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再没人会做这等赔本的买卖了。

老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就他这么个傻人才捡回她这么大个福气。

那满不在乎的人生也因为她重新有了意义。

她爱钱,但钱不是她生命的全部;正如他不爱权力,但他必须通过权力为术士一族正名,即便在他们全族被灭了几百年之后。

这是他亏欠那满谷枯骨的,他必须为之。

终于做下了决定,他的心也跟着轻松许多。

忽然坐到她的对面,掰过她的脸,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他发现自己真的很爱这个小女人。可惜她似乎并没有如此爱他,他轻声问她:“你是爱金子多一点还是爱我多一点?”

对他突如其来的甜蜜,流火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口答道:“金子。”

步忍挑了挑眉,努着嘴又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我、还是……金子?”

“呃……你。”

步忍露出满意的笑容,流火抽空拨了拨金算盘随口答道:“因为你能给我挣金子,叫我如何不爱你?”“……”

他闷不吭声好久好久,待流火合上账本转过头望向他时才发现他的脸拉得老长,都快赶上堂里的驴子了。

“你生气了?”流火捣捣他,“哟,你还真生气了?”

他这么一个伟岸的男子居然还不如金子,能不生气吗?

她大方地摊开手,“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你答应同我成亲,我便不气了。”

吓!他口气倒不小,流火也不甘示弱,“可以啊,只要你像帝王迎娶王后般将我娶进门,我便嫁你。”

这个难度系数的嫁娶,她就不信他做得到!

“在我们成亲前,我是不是该去拜会一下伯母?”也就是你娘亲啦!

“等你准备好如帝王大婚般的盛大仪式再说吧!”她把问题重新推了回去。不是不想见娘亲,只是她尚未整理好心情。

她的心……快了,应该……就快了。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游走于他喜欢的地方,嘴里含糊着:“我很快就会准备好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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