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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威震四海——汉高祖刘邦(2)

以“无为而治”思想为指导,高祖实施了一系列“休养生息”政策,其中包括:制定汉律,由萧何定律令,韩信定军法,张苍定历法及度量衡程式,叔孙通定礼仪;以汉律取代秦法,使人民得以在比较规范的律令下生活,有了一种安定感和安全感。封王列侯,分封功臣和刘姓子弟为王、侯,他们都拥有自己的国郡领地,其他官吏亦分有田宅供养,使他们搜刮民财的行为有所收敛。重农抑商,鼓励复员士卒、流民及恢复自由的奴婢回乡从事农业生产,并分给土地;而对商贾及其子弟则作了不得为官、不得拥有土地、不得过豪华生活和加倍征赋等严格规定。整顿税制,较多地减轻了田租即土地税,以促进农业的发展。对匈奴、两越实行“和亲”、羁縻政策,为动乱已久的国内赢得一段休整时间。

从沛县回到长安后,由于东征英布时所受的箭伤发作,不愿医治的高祖,在对身后的人事作了安排之后,于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在长乐宫逝世,葬于咸阳北原(即五陵原)上的汉陵。汉陵自高祖落葬起,在西汉的十一个帝王中,除文帝和宣帝外,其余九个皇帝都葬于此,其中高祖的长陵、惠帝的安陵、景帝的阳陵、武帝的茂陵和昭帝的平陵等五座陵墓建造得最豪华,故有“五陵”、“五陵原”、“五陵少年”等称谓。在埋葬着汉高祖的长陵西,有吕后冢及其子惠帝的安陵,附近还葬有汉初的许多权贵人物。

不过,伟人是靠生前的事业和贡献而传世,并不是借权势和地位而不朽的,至于富丽堂皇的陵墓就更不可能成为勋业的象征,对于多数暴君庸帝来说,宏伟的陵墓倒似乎成了诉说他们罪恶的历史记录。

到了唐代,汉陵上面那些规模宏伟的城垣宫殿均已荡然无存,汉帝诸陵也都遭到严重的盗窃和破坏,只有连绵起伏的陵丘仍在经受着风雪雷电的考验。唐人唐彦谦途经汉陵,看到当年自谓“提三尺剑取天下”

而威武一世的刘邦陵墓,已在东汉末年的战乱中被“愚民”盗掘,感喟不已。朝代更迭,世变事迁,高祖故里本已不存,原庙亦早荒湮,如今连最后一片安身之地也未能得以保存,诗人只能以一首小诗《长陵》对之祭奠了:

长陵高阙此安刘,附葬累累尽列侯。

丰上旧居无故里,沛中原庙对荒丘。

耳闻明主提三尺,眼看愚民盗一。

千载腐儒骑瘦马,渭城斜月重回头。

高祖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在击败英布叛乱军后,高祖路经家乡沛县,在沛宫召集旧友故人和父老子弟一起饮酒。酒酣之际,他击筑自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曲《大风歌》,寥寥三句,意味深长,唱出了刘邦身为威加海内的帝王荣归乡里时的那种喜悦得意的心情,也唱出了他期盼更多的勇士来保卫大汉王朝的强烈愿望。后人在高祖作歌处筑台立碑,名为“歌风台”,以表示对这位汉朝开国皇帝的敬仰。然而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宋诗人张方平在《题歌风台》中就对高祖提出责问:既然你连杀了韩信、彭越、英布三个猛士,还要寻求更多的猛士干什么呢?

落魄刘郎作帝归,樽前感慨《大风诗》。

淮阴反接英彭族,更欲多求猛士为?

颂扬也罢,批评也罢,谁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常被讥为“无赖”

的刘邦,虽然在年青的时候学之甚少,然而却并不是不学无术。人们在后来的楚汉战争和西汉立国的实践中,惊讶地发现了这个农民子弟的见识和才能,但最使人钦佩的则是他的用人之道。不读书的刘邦却能尊重和信服读书人,并将他们的有益主张用于自己的统治实践,这是他比一般饱学多识的帝王的高明之处。

在刘邦定天下和治天下的过程中,一些读书人起了很大作用,其中如陈平、叔孙通、郦食其、陆贾等,无不以自己卓越的政治远见和军事策略,为刘汉政权的建立和巩固做出了贡献,而这些人中不乏通过招降纳叛而加入汉营者。以“高阳酒徒”自居的郦食其和提出“无为而治”思想的陆贾,是两位曾惹刘邦生气或被他痛骂过的读书人,但最终都为刘邦所容纳和重用,并先后成就了他的事业。

自谓“高阳酒徒,天下壮士”的儒生郦食其,在擅自闯进室内时,见刘邦正坐于床边使两女子洗足。郦食其进去后仅作长揖而不拜,并说:您是想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还是想率领诸侯灭秦国呢?刘邦闻言怒骂,而镇定自若的郦食其不仅毫无畏惧之意,反而批评他在反秦用人之际,不应以这种倨慢不礼的态度接待长者。于是刘邦立即停止洗脚,更换衣装,以上宾之礼接待郦食其。

刘邦一向瞧不起儒生,自从接见这个高阳酒徒后,才深知欲成其大事,需用天下儒生为之出谋划策,不然就难以夺取天下。郦食其在后来的楚汉之战中,也的确不负刘邦之望,曾说服齐王率七十二城降汉。郦食其被刘邦封为广野君,其弟郦商亦被重用为将,率兵数千人,跟随刘邦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酒徒竟然成为刘邦创业初期的重要谋士之一,使志在报国而怀才不遇的李白感叹万分,诗人在其代表作《梁甫吟》中,以此事和西周时期八十岁得遇文王的吕尚(姜子牙)之事为例,抒发了胸中的忿懑,也述说了先贤和古事对自己的慰藉:

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

入门不拜骋雄辩,两女辍洗来趋风。

东下齐城七十二,指挥楚汉如旋蓬。

狂客落魄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

楚人陆贾以幕僚宾客的身份随从高祖平天下,以善辩会道著称,不离高祖左右。在皇帝面前,他时常谈论《诗经》《尚书》等儒家经典,弄得高祖很是不悦,骂道:你老子的天下是靠骑在马背上打出来的,用得上那些《诗》《书》吗?对此,陆贾并不服气,反问高祖说:

马背上可以打天下,马背上能否治天下?接着向他谈了一通“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的史实,又问:如果秦朝统一天下之后,实行仁义之道,效法先圣,那么陛下您又怎么能取得天下呢?高祖听了这番议论后,尽管心中不快,但却感到言之有理,遂命陆贾写《新语》十二篇,论述历代兴衰存亡的征兆和原因。清人张干曾以《长陵怀古》诗称誉高祖,诗云:

马上飞龙诧乃公,殿前功狗困群雄。

山河有分归隆准,今古无人续大风。

二水带围松柏路,诸陵星拱鼎湖宫。

竖儒漫说闲丘陇,祀典皇家累世崇。

“马上飞龙”一句,指的就是陆贾问高祖的那句话;而“殿前功狗”,说的是高祖在封赏功臣时的话。由于当时萧何受封赏最高,一些功臣不服,去问高祖。高祖作了一个打猎的比方,将功臣们比作追杀野兽的功狗,而萧何则是发踪指示的功人,他说:“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得走兽耳,功狗也。至于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孰功孰过,奖罚分明,也从一个侧面显出了高祖成功的用人之道。

天下平定之后,高祖在洛阳南宫设宴时问在座的列侯诸将:“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有人回答说,因为陛下您能将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分封给功臣,使将领同享利益。高祖说:“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人,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张良、萧何、韩信也因此被称为“汉初三杰”。

“汉初三杰”,各有所长,又同心协力地辅佐刘邦,打下了大汉四百年的天下。其实,这三个人在秦朝的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其中萧何是沛之小吏,当过泗水郡卒史;张良虽是韩国权贵的后裔,但因行刺秦皇未果而沦为东躲西藏的逃犯;韩信更是一个以做小贩为生并受“胯下之辱”的穷人。秦朝君臣做梦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三个在他们眼中猪狗不如的小小百姓,竟成了兴风作浪并将他们置于灭顶之灾的天兵神将。然而如果没有刘邦的知人善任,三杰的智商和武艺再高,也只能成为埋于沙土中的黄金。

但是刘邦也和历代帝王一样,在成功地登上帝座之后,就使出了过河拆桥的伎俩。知人善任与兔死狗烹的用人政策,是开国皇帝手上的一把双刃剑,最早使用这把剑的君主,大概是第一个冶炼和使用“越王剑”的越王勾践。越王勾践在实现了灭吴称霸的野心后,首先对为灭吴复国作出重大贡献的大夫文种下了毒手,留下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历史古训。刘邦不读史书,却熟谙此古训;而韩信力敌千军,却难逃这一劫。身居淮阴侯的韩信在汉朝建国后没过多少享受的日子,就成了刘邦的刀下之鬼,而且还遭夷灭三族的株连。

刘邦重用韩信,实际上对韩信又早存戒心,这也许正是他“知人”的高明之处;他装得若无所知地对这个有野心的将才封王列侯,恰恰表现了他“善任”的聪明。早在楚汉战争时,韩信在扫平齐地后,要求刘邦封他个假王。刘邦大怒,破口欲骂,张良、陈平见状赶忙踩其脚,耳语说,当今用人之际,不能拒绝。刘邦立即领悟,改口骂道:大丈夫平定诸侯,要当就当真王,当什么假王!当即派张良赴齐封王。明人常伦在《过韩信》诗中的“祸奇缘蹑足”之句,指的就是此事:

汉代推灵武,将军第一人。

祸奇缘蹑足,功大不容身。

带砺山河在,丹青祠庙新。

长陵一土,寂寞亦三秦。

诗人显然是为韩信感到不平。汉初封功臣时,皇帝曾信誓旦旦地说,即使黄河淤塞如衣带,泰山崩塌如砺石,所封之国也会永久保存。然而你高祖是如何处置这“将军第一人”的呢?不知是对政治斗争的真不懂还是佯装不懂,诗人似乎表现得十分天真或无知。

诗中还幸灾乐祸地讥讽高祖:被你冤杀的韩信,如今还彩饰未褪地端坐庙中,恰恰是你和被你封王的三秦降将的陵墓,却都已变得如此寂寞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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