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日机炸出个奶奶来
乱世出枭雄，是因为在乱世之中要经历比和平年代的人更多的凶险和磨难，要面临更多的抉择与考验，大心脏造就了大智慧，大智慧成就了大事业，所以，共和国的第一代领导集体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独当一面力挽狂澜的存在，这一点上，温室里的花朵根本不可与傲霜欺雪的青松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只有经历人心的险恶，政治的阴暗面，你才会慢慢成熟，在人生漫长的旅途中学会识别陷阱保护自己。
小爷甘光复从百灵鸟的死亡，读懂了许多先行者的心酸和无奈，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纠结，仿佛经历了一次灵魂的蜕变，变得锋芒内敛更具城府。
克公再一次与甘光复会面，交代了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一九三八年十月上旬，在延安召开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的关键时刻，小爷甘光复又回到了西安，住进了止园饭店。
军统西北特勤小组刚刚成立就旗开得胜取得开门红，连续破获延安敌特案件和银川日谍案件，重庆本部戴雨农局长高度重视此事，也通过谷正鼎和王督察员详细了解甘光复的具体情况，大感兴趣，专门叮嘱谷厅长重点培养，有机会让甘光复来一趟重庆，他要亲自面授机宜。
一九三八年六月，国民政府下令掘开花园口黄河大堤以阻挡日军南下，造成黄河改道。决堤后的黄河水一方面的确起到了迟滞日军南下进程的作用，一方面也造成豫、皖、苏三省人民的灾难。有资料统计，1938年6月9日夜，黄河花园口大堤正式决堤，“当时直接淹死和饿死的群众多达八十九万人。河南、安徽、江苏共计44县市被淹，受灾面积29000平方公里，受灾人口1000万以上，冲毁140万民房、淹没近2000万亩耕地。黄水所到之处，房倒屋塌，饥民遍野”。
平津失守、华北沦陷、中原告急。国民党一批又一批的军政要员及家眷相继入陕，华东的巨富大商也都拖家带口，纷纷逃入陕西躲避战乱。同时大量河南难民像潮水般涌入西安古都。西京城里，操异乡口音的人多了起来。从此，西安城的城东与城北变成了外省人的天下。
西安城的大财东家住城西与城南。双仁府、甜水井、夏家什字、盐店街、南院门，赵钱孙李、蒋沈韩杨，家有佣人而灶有厨师。往年大户人家，常是一次就把一年的日常用品就置办齐了，趸着买便宜。有市无价与有价无市时常有，而且早晚市价不同。物价上涨得快，有钱人家就破例了，不再恪守有钱不买半年闲的治家格言了。虽说是抗战时期，西安城的富人，吃的有白面细米、喝的有白酒清茶、吸的有卷烟水烟、穿的有洋布绸棉、烧的有炭柴、用的有灯油手纸、笤帚簸箕、针头线脑等，主家乐呵呵地叫上一挂牛车装扎实，拉运到宅院门前搬卸到家中。往后真可以说是一年四季居家生活，除去肉食、蔬菜及醋酱等鲜货外，不再买啥了。
不得不说‘西安鸿运’的大掌柜楚连城有非凡的经商才能，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把西安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天来灞桥的客商络绎不绝。
在小爷甘光复的指示下，灞桥货栈收购了大量的细麻绳，缠上黄绿色的布条织成大网，用一丈多高的木杆撑起，把库房停车场都严实的笼罩起来，防止日本鬼子飞机的轰炸。
夜里守卫灞桥货栈的卫士都要把岗哨布置到一公里开外，遇到小鬼子飞机夜袭，凡持手电筒、发信号弹、放火指引的家伙统统格杀勿论就地枪决。
灞桥货栈的卫兵在西安警备司令部有备案，配合国民政府维持敌机轰炸时灞桥的治安和救护工作，深得当地绅士和百姓的大力配合与支持，由于措施得当，灞桥几乎没有遭受日军飞机的轰炸。
那年头，老陕们苦虽苦，累归累，但比起敌占区的同胞们来说，少遭受了一番小日本鬼子的奴役与蹂躏，自感也有一丝侥幸。当年，日军始终未能攻入潼关，老百姓都说是因“秦中自古帝王都”，有历代位居“九五”之尊的‘三皇五帝’在护佑后世的黎庶苍生。根本的原因是西北的将士日夜固守黄河天堑，不失秦地寸土所致，同时，也得助于活跃在敌占沦陷区的广大抗日军民对日军的军事打击和战力牵制，使其无力西犯有关。日本的陆军铁骑未能攻入潼关占据西安老城，可是，其空军战机却能入侵三秦大地，偷袭投弹轰炸西安、渭南、宝鸡及关中诸县与肤施（延安）、汉中、安康、商洛各地，多达500余架次。
日方的空军在山西省运城、临汾设有机场。日机起飞不足半小时就能飞抵西安城乡上空。抗战年代，西安百姓逃避敌机轰炸，成了家常便饭。坐落在五味什字的陕西省防空司令部是最先得知日机空袭消息的。一旦防空警报拉响，钟楼上的大红灯笼便立即悬挂升起。一只、两只、三只，这三只红灯笼，预示着敌机距西安城空中距离的由远至近，分别表示所发出警报的等级。城区内，不论你身在何处，但凡进入大街巷或上房上树，就可看到大红灯笼。那时，市内最高的建筑物除去钟鼓楼外，便是北大街路东的通济坊三层洋楼了。西安城内视野开阔无遮挡。红灯笼，不但钟楼悬挂，城门楼上也悬挂，也为的是给城外四关与四村八乡的民众们发布防空警示信号。刺耳、持续的警报声响起后，人们争先恐后逃命，纷纷争抢着钻入防空洞。防空洞，不仅在城墙下掏挖，还在街巷院落中掏挖。大一点的，可容身数十人；小一点的，仅能容单人或挤进两三人而已。入洞，手抱头伏在地面上，大气不敢出。阖眼静听四周八方嘈杂喧嚣声由呼叫渐至平寂，屏息聆听敌机隆隆声由远到近的轰轰作响，接着便是爆炸声，房倒屋塌、伤者哭喊，混杂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浪扩散弥漫……胆大的男人，仰望日机在头顶上盘旋不去，暴怒憎恨地骂上两句，日本鬼子。女人们把孩子搂抱得更紧。孩子哭了，用手去堵捂哭儿的口嘴，似怕敌机循声投弹。日机白天偷袭，人们还能有个防备。城里人背着馍兜兜往四乡里散避。往东，去了米家崖、窑园、野鸡胡；往南，去了余家土扁、三兆堡和丈八沟；往西，去了贾家围墙、桃园和史家坡；往北，去了吕家土壕、庙张村与老人仓。每日里，早出晚归。也有不归的，就势歇到坡沟与破窑里，歇到河里没水时的桥洞下，歇到村外场院和树下，当然那是天无雨雪时。城里人跑难到乡下好躲避，地里、沟里、崖坡下，都成。遇上敌机“把蛋”来不及躲藏的就势抱护住头趴倒，也是最简单和最直接的逃生良法。
如果日机在夜里偷袭，西安城里的汉奸们，就会倾巢出动给敌机打信号枪，指示轰炸目标。没有信号枪的，就用手电筒对空用电光时亮时灭来指示投弹方位。汉奸采用亮一次手电灯光就换一个地方，西安城的敌特活动很是嚣张。当年，凡是被宪兵和警察局抓捕到的汉奸，均以通敌罪而被押绑到玉祥门外护城河旁吃了枪子儿。
敌机扔完炸弹离开后，西安城的防空戒严解除了，警报便又拉响了，掩埋队也就集合出发了。市民们可以出洞，赶忙奔回家院及住房去救人救火。
有一天，应谷正鼎厅长之邀，小爷甘光复西装革履前去满城的“民乐园”看梅兰芳演出的京剧。
1921年冯玉祥将军第一次率军来陕，看到满城一片荒地，荒草丛生，人烟稀少，冯将军为了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繁荣的新市区，修建了“民乐园“，并亲笔题字。在民乐园中间建造了一所可容纳几百人的礼堂，围绕着礼堂修建了许多店铺，设想以民乐园为中心，逐渐发展，形成一个新的市场。1926年冯玉祥西北军驻此，以“与民同乐“改名民乐园。建围墙如堡，四周有砖结构三孔拱门四个，门额由宋哲元题“民乐园“。
1934年张子谊等人在园内自建房屋，创建“民生市场“，现在乃是西安城的繁华所在。“民乐园”的设备，乃是仿效北平戏园子而构造的。现在不常演戏，已经演变成专门为西安达官贵人提供娱乐服务的后方俱乐部。
这一天演的是梅先生的成名之作【贵妃醉酒】。
梅兰芳的唱腔醇厚流丽，感情丰富含蓄，音色极其纯净饱满，旋律优美，顺畅流利；他的表演善於运用歌唱、念白、表情、身段、舞蹈等技艺，把人物的心理状态刻画入微。他运用艺术手段自然、和谐、圆活、洒脱、出神、人化，富有节奏感和塑形美；先生的舞蹈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艺术高度，令人叹为观止。
“呜呜！”
刺耳、持续的警报声响起后，剧院里乱作一团，谷厅长跳到前面的桌子上高声大呼：“大家不要慌乱，有序撤离；伙计赶快把所有的门都打开，军人站出来维护秩序……”
小爷甘光复率先向正门跑去，迅速帮伙计打开大门，组织里面的人有序分流，突然，他在人群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萝莉，被人流挤得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摔倒……
“薛敏！”
小爷甘光复大喊一声，从人群中冲了过去，一把扶住这个傻妞：“薛敏，你咋在这儿？快来，孩子给我。”
“甘光复，你也在西安！”
小爷接过她怀中的小萝莉，拉着她的手奋力向门外挤去。
一出剧院的大门，就见天空中乌泱泱飞来一群日军的零式飞机，已经开始俯冲，从远处的街道一路“把蛋”向眼前呼啸而来。
“啊！”
“外婆！外婆！”
人群中尖叫声不断，傻丫头在焦急的东张西望，小爷甘光复顾不上许多，一把把薛敏夹在腋下，斜刺里向开阔处飞奔而去。
“轰隆！”“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一个前扑爬倒在地上，紧紧地把两个萝莉护在身下……
耳膜震得山响，大片的泥土碎屑铺天盖地的把他们掩埋其中，小爷甘光复等下落的杂物停息下来，一躬身抖落身上的杂物，半截人腿豁然落在他的身边。
“啊！”
傻丫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小爷甘光复一把抱起小萝莉，一把扯起薛敏，一转身把她背在后面。
“抓好了。”
“我的鞋子丢了？”
“丫丫，看到外婆没有？”
…………
后续的日军飞机蝗虫般扑来，小爷甘光复大体判断了一下线路，劈开锋线，向一条小巷狂奔而去。
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群，一个卖小吃的老汉抱着失去半截的左腿呼天抢地的惨叫，好几个人在弹坑的四周斜躺横卧不知死活，木制的房屋已经起火，故都已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
奔跑间，傻妞的双手死死地紧扣小爷的脖子，小萝莉也把头埋在小爷甘光复的怀里不敢乱动，感觉托着丫头小屁屁的大手温热滚烫，小爷甘光复知道傻丫头在给他减轻负担——尿了。
“呜呜，甘光复，我的外婆不见了，我的包包也不见了……”
傻丫头语无伦次的呐呐自语，小爷觉得她是标准的猪队友，而且是最优秀的一个，可以升华到‘猪油’之列。
一头草泥马从心头跑向脑后，小爷脑袋一扬，“咣”的一下，后脑勺与傻丫头的小嘴亲密的接触在一起，耳边的嗡嗡声暂时消失了。
跑过两条街道，身后的爆炸声逐渐平息下来，小爷甘光复松了一口气，刚想把薛敏这个傻丫头放下来，突然，前边出现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手里拿着棍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白脸，把你背上的小妞放下来赶快逃命去吧。”
小爷甘光复回身一看，后面不知啥时也跟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小痞子，前后有七八个人之多。
小萝莉抬起脑袋看了看这几个家伙，吓得双手搂住小爷的胳膊。
小爷轻声说道：“丫丫，闭上眼睛，别害怕，他们闹着玩呢，没事。”
为首的家伙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恶狠狠的说道：“你他妈耳朵聋了吗，还不把这小娘们放下给老子滚蛋。”
小爷甘光复有些邪恶的笑道：“光有妈莫大咋行嘛，鹅也留下给你当大吧。”
“嗷！”
那家伙一听这话目露凶光嚎叫一声，一刀就扎了过来。
小巷里惨叫声声，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