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边界,溧水河边,古歌下了船,花嫁跟在身后,玄梦和元极识相的没有跟上打扰。
停住脚步,古歌伸手折了一枝梅干,抚摸着这不惧寒冷而骤然开放的高傲,“花嫁”。
“嗯?”花嫁的目光从古歌手中的红梅移开,清澈的双眼看着古歌。
垂下眼帘不去看那能看透人心的眼瞳,“我记得,你说,你的父亲是燕国的世子吧?”
“嗯!”
语气淡漠,“既如此,送你回燕国的家可好?”
没有回答,花嫁反问,“你要去哪里?”
“蔁我山”。
语气中似带有一丝不满,“蔁我山是哪里?为什么你都不说?”
叹息,“花嫁,我有我的苦衷”。
明亮的双眼盯着古歌,花嫁问,“不可以和你去吗?”
不再逃避,古歌转身,披风的下角被吹得呼呼作响,似要凌乱了少年的视线,“为什么想和我去?”
少年语气坚决,“我想跟着你”。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古歌望向岸上开得片片生机的冬梅,衰草凄凄,唯有这娇弱的花儿,染红了这雪天白地。
似是无可奈何,“怎么做,你才会回你该去的地方呢?”
少年眼里渐生委屈,“为什么要我回去?”
语气不容置疑,“那才是你该回去的地方”。
祈求的声音里有一丝浓浓的不舍,“不可以跟着你去蔁我山吗?”
“不可以”。
“你要去多久?”
“谁知道呢”,似问似答,古歌给不出具体答案。
不泄气地,少年寻找着自己要的答案,“那以后你要回去哪里?”
“国朝”,毕竟她已经发誓,以后要孝敬她家老娘和美爹。
“我可以去找你吗?”
“回去国朝之前,我会来看你的”,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花嫁心生起一丝希望。
“那说好了,以后你要来看我!”
古歌待定睛一看,少年清澈的眼眸已是泪眼婆娑。
“不是告诉过你,我的眼睛不可以久看”,眼睛又再次被冰冷覆盖,看不见,一片黑暗,古歌却是将眼睛闭上,笑了,“哭吧”。
元极站在原地,耳朵听得远处响彻云霄的哭声,正要行动,却被玄梦一把拉住,瞧了瞧玄梦摇头的表情,元极不再动作,将目光远眺江面,天际处一片雪白,看不见终点,看不见,地平线。
待四人分道扬镳,元极驾着马儿,带着花嫁朝着燕国城门扬鞭踏雪而去,徒留梅香被碾碎在雪地里。
“古歌………”
“我没事,走吧!”
一生萍水相逢的人何其之多,交错的人生点何其数不清之杂乱,擦肩而过的错失总会被忆起,总有一天会变成孤身一人,哪一天要消失,少些羁绊,也许自己才会更加心安吧。
天暮之时,元极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际进到燕国,一路飞驰的脚步未曾停驻半分,连带着步奏如同脸上的风霜一样冷冽,挥着马儿奔驰在黑幕下的街道,路清冷得如同这风雪,尽是无边的淡漠,连同心中的灼热都要一同冰封。
“吁!”
用力抱住元极的腰身,花嫁才不被马儿的急刹甩了出去,待反应过来,元极已经长腿跳下马匹,只手僵硬地拍着写着“幕王府”的门。
听得动静,元极后退,看着花嫁也已下了马上前,有侍从开门,听得此来意,赶紧回禀幕王爷,几番转折,终是见到外母。
花嫁的容颜被幕王爷,也就是父亲的姐姐一见,赶紧请来了自家母亲也就是上一任幕王爷,见了外母,花嫁跪拜在地,宫廷官家礼仪步步周到,没有一丝懈怠。
外母慈祥地抚摸着花嫁的脸庞,嘴里不停念叨着,“果真是我儿的孩子啊!”紧紧抱着花嫁许久不肯停歇,幕王爷已托了人给花嫁和元极备了寝室,由于玄梦有交代,元极也不急着赶回去。
待到用膳时,外母一直念叨着,元极也多少知道了花嫁为什么会是燕国世子的身份了,原来,当年花嫁的父亲,梵赐言因为懂兽语这一异能,虽是男儿身仍被派往边界助战,由于不敌,被国朝的士兵击败,当年在战场上掩人耳目救了他父亲的,正是他的母亲花絮。
将梵赐言医好送回了燕国,却不曾想他父亲感恩于母亲的救命之恩,毅然前往了国朝寻找花絮,一来二往,倾心也不过是时日而已。
只是,因此,皇家世子自此也因为下嫁他国下阶官员,从此和燕国断了关系。
深夜里,花嫁躺在床上,心想着幕王爷的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
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中,可这,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啊……
元极坐在窗口,手折一壶清酒,看着无边黑夜里的繁星,兀自喝下,好不潇洒,醉卧清风,只贪微凉。